蘇軒朗雙手摟住清澄的肩膀,手指微顫,就這樣說着,慢慢的聲音變了,似乎還帶着嗚咽,卻一點都不顯軟弱。聲聲發自肺腑,句句觸及內心。
幼時,我發誓要做凌邱國的王,一代明君,爲後世敬仰。我要改革吏治,嚴整腐敗。一直相信凌在本世子的領導下,凌邱國會一統天下。”蘇軒朗說了很多,是他曾經的政治理想,他曾爲之付出全部心血。
清澄突然有些同情他了。他費盡心血,重築江山。願帶趙卿若看盡世間繁華,卻不想失了江山,失了美人。一事風光無限,權勢盡握,突然遭到了愛人和國家的雙重背叛,他死不瞑目,以魂魄的形勢滯留幾十年,不過是想解開真相,卻又被真相狠狠給予撞擊。
清澄輕輕拍拍他的肩膀,柔聲安慰道,“世間千萬痛苦事,不比內心一執念。過去了幾十年該放下了。”
蘇軒朗忽然將清澄推開,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蒼白容顏煥發出一絲笑顏。他眼神充滿了威脅和緊迫之意。
“我既然找到了你豈會放下?你跟本世子走,我們再續前緣。”
清澄眸底閃過一絲無奈,蘇軒朗偏執過甚。
“陰陽相隔,何必呢?雖然我是趙卿若的前世,但我和世子今生並無糾葛。”
蘇軒朗不以爲然,突然朝清澄靠近,俯下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清澄。
清澄有些不好意思,直直往後退。蘇軒朗戲謔道,“每次本世子這樣看你時,你就很害羞。你看,無論是前世今生,你都抗拒不了本世子的俊顏。你說本世子這樣的束髮最爲俊逸,爲了你,本世子一直保持這樣束髮。白玉束髮,錦綢飄逸。”
的確此刻蘇軒朗用白玉冠發,錦緞輕纏,兩邊綢絲飄逸,勾勒出他瘦削的臉型,越發俊朗。
可清澄聽此只覺得好笑,還有一絲感動。笑他這麼自戀,時刻說自己俊朗無比,還真應了他的名字。感動於他對趙卿若的情綿綿,細節最打動人心。
“物是人非,我都已經變了。”清澄這話已經說得夠明顯的了,希望蘇軒朗不要強求。
“你不還叫我哥哥嗎?變什麼變?”蘇軒朗有絲怒意。
清澄只好如實相告,“那只是猜的,很多女子都這樣叫情郎的。我情急出聲,不過是想自救。”
蘇軒朗脣角勾起一抹笑意,“是嗎?看來我的卿若變聰明不少,你這樣,本世子更喜歡了。等那廢物一死,本世子就殺了你。這樣我們就結伴做一對鬼夫妻。”
蘇軒朗似乎下定了決心,不論她像不像卿若,都要殺了她。似乎還放不下仇恨,割捨不下前世情緣。
清澄只覺得從腳底升起一片冰涼,蘇軒朗的深情是會要人命的。
蘇軒朗見清澄不說話,自言自語道,“你不用擔心,在人間本世子給你榮華富貴,在陰間照樣可以。本世子自有封地,獨佔一城。手底下有惡鬼幾千,手握權勢,不是一般鬼能惹得起的。”
他的話引起了清澄的興趣,清澄追問道,“世子爲何能擁有封地?”這些關於陰間的事情果然和人們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蘇軒朗神秘一笑,帶着高傲。“因爲本世子身前是王,尊貴非凡。豈是那些普通人所能比擬的?若不是遇上鬼帝,本世子的陰兵就不會解散了。”
按照蘇軒朗所說的,人生前的地位會決定死後在陰間的地位。
“爲何遇上鬼帝情況就變了?”清澄繼續追問道。
蘇軒朗難得見清澄如此仰仗他,這樣被需要的感覺很好。“那次在鬼市,我見到了你。娶親沒成,還被鬼帝盯上了。他地位太高,壓本世子一頭。他行事作風太狠毒,只爲和我做一個交易。本世子不從,他便將陰兵解散,歸爲鬼差。而後又命其他陰君來找茬,本世子負傷,封地被佔,只能聽從於他。”
“他要和你做什麼交易?”清澄好奇詢問道。
蘇軒朗衝着清澄勾魂一笑,“關於你的。神秘強大的鬼帝,日理萬機,竟來管本世子的私事,也不怕觸犯條例,位置不保。”蘇軒朗說起鬼帝就滿腹牢騷。
“到底是什麼交易?”既然是關於她的,那她必須要知道。
蘇軒朗戲謔道,“讓我親一口,就告訴你。”
清澄冷若冰霜地看着他,不動聲色。
最後還是蘇軒朗投降認輸,“好了,我告訴你還不行嗎?你現在一點都不可愛。”
“這麼多年來,我想親自回凌邱國問清真相,卻始終不能入陽間。鬼帝說他會讓我親自查明真相,條件是永遠不得殺你。若我聽命於他,可升爲陰君之首或入輪迴之路。”
清澄不禁有絲疑惑,爲何會是這樣的條件?
“可本世子現在就想殺了你,等你變成鬼時,他即使是鬼帝也不能讓你復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蘇軒朗說起‘殺’這個字眼時,顯得有些興奮。
清澄反問道,“你就不怕鬼帝的責罰嗎?”
蘇軒朗眼裡透露出一絲陰險,“我殺了你,他還會是鬼帝嗎?身爲鬼帝,知法犯法。私許鬼魂入陰間,追溯前世,插手陽間事。這是大忌,即使他是鬼帝也要受業火焚燒,何況他的魂魄被禁錮,難逃懲罰。”
清澄心中一驚,內心已是波瀾萬千,表面上依然淡然。陰遲寒爲什麼要爲她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他與蘇軒朗的交易實際上是在拿自己的權勢和魂魄爲代價。她對於他到底是何存在?
從一開始與他相識,對於他的雪中送炭,她心懷感激,卻始終沒能戳破,自以爲他是別有用心,完全是在利用她。今日從蘇軒朗口中知曉此事,對她的衝擊很大,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她穩住心神,試探性地問道,“鬼帝不是陰間主宰嗎?爲何還要受罰?”
蘇軒朗朝她冷魅一笑,攬過她的肩膀,撫摸着她的髮絲。“我很久沒看鳳仙花了,我們去山頂山俯瞰花叢。”
清澄對於蘇軒朗這種無賴行徑,無可奈何。畢竟是有求於他,只能默然答應。
蘇軒朗很開心,抱着清澄就飛到了山頂上。如果清澄知道他要抱她,絕對不答應他的要求。
在陰遲寒的懷裡,有寒意有暖意。在蘇軒朗的懷裡就只剩下厭煩和無奈了。
坐在山頂上,蘇軒朗找了半天都沒看到鳳仙花,“這花園明明有鳳仙花的,哪瞎眼的把本世子栽的鳳仙花拔了?”
蘇軒朗一肚子氣,他本來興致濃濃地要帶自己喜歡的女人看自己親手栽的花,竟然被人拔了,能不生氣嗎?
清澄站在他背後,瞥了他一眼,一計白眼。悠然說道,“四月份,鳳仙花不開。”
蘇軒朗正欲轉身,就在聽到清澄緩緩說出這句話時,身子僵住了,過了很久才轉身,坐到清澄旁邊,爲了掩飾尷尬,笑說道,“生前忙於政事,這花開不開的小事哪裡需本世子勞心?”
清澄輕笑,這哪裡是小事?根本是常識。她也不爲難他,這話題掠過了。
蘇軒朗突然提議要摘一朵花給清澄,不由分說,衝到花園裡,摘下一株白花握在手心裡。
深情款款地對清澄說道,“這是白芷花,本世子識得。這白色小花緊簇,就像夜空裡的星星。你之前不是很喜歡星星嗎?”
清澄輕呼了一口氣,其實她不喜歡夜晚。看不清前方的路會讓她心生恐懼。對於夜空中的星星,她只覺得那光亮不足以一盞燈更能照進內心。
蘇軒朗偏要將那白芷戴在清澄髮髻上,清澄微微閃過身子。
他突然怒了,“趙卿若,本世子沒有怪罪於你的背叛,你還不識相?”
清澄感嘆於他的深情和念念不忘,足以將人扼殺。最是深情處,溺斃回憶裡。
清澄不說話,他強硬地將白芷花戴在清澄頭上,壓在耳朵上。
“你看這花光潔無暇,最襯你的肌膚。聽說這白芷花還有藥用價值,總之就是很適合你。”蘇軒朗爲了討好清澄,把能想到的好話全說出來了,卻不想言多必失。
清澄輕咳了一聲,冷冷地看着他,“白芷性溫,通竅止痛,專治痔瘡,癰疽。你覺得可還適合我?”
蘇軒朗完全聽不懂清澄這一套說辭,只聽懂了痔瘡一詞。他神色尷尬,蒼白的俊臉在那一瞬間僵硬如石灰,再慢慢裂開,無法形容地尷尬。
“痔瘡,這,我的本意不是這樣的。”蘇軒朗百口莫辯。
清澄趁勢又說道,“白芷有雄蕊由柱頭,花柱,子房組成,將其碾磨成粉塗抹患處即可。”
“什麼是雄蕊?”蘇軒朗腦子完全懵了。
“花的生殖器官。”清澄瞥了他一樣,雲淡風輕地飄出這麼一句話。
蘇軒朗一副不可置信地樣子,“你怎麼能說這麼羞恥的話?你以前從來不這樣?”蘇軒朗看似很心痛。
清澄冷漠地看着他,“若說如此,你又爲何將花蕊放到我頭上?”清澄將頭上的花朵取下,握在手裡輕輕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