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辛苦
永安侯說得斬釘截鐵異常堅決!
怎麼看也不像在說謊!
二皇子將那一點疑心按捺下去,衝永安侯笑道:“我當然信得過舅舅。這些年,舅舅全心全意助我,凡事爲我考慮着想。舅舅這份心意,我銘記於心。待日後,我做了儲君,登基爲帝,我絕不會忘了舅舅的深情厚誼。”
這一番話,同樣出自二皇子的真心。
永安侯舒展眉頭,也笑了起來:“殿下的承諾,我都記下了。”
被永安侯這番“開解”後,二皇子陰鬱煩悶的心情總算緩和了許多,也冷靜了下來:“其實,小六得父皇歡心,也不是壞事。”
“眼下我觸怒父皇,被父皇冷落。有小六在父皇身邊,母后的皇后之位便安穩如山。我還是年長的嫡出皇子。”
永安侯心中哂然。
要不是因爲如此,他豈會費盡心思,送裴婉如進宮做替身?
一個活着的中宮皇后,有着巨大的政治利益和價值。如果宣和帝另立新後,就意味着宮中會有更多的嫡出皇子。對二皇子極爲不利。
當年這一招瞞天過海的妙計,保住了中宮後位,保住了二皇子的身份地位。
唯一漏算的是,裴婉如竟又生了一個兒子。而且,沉寂了十幾年的裴皇后,在程錦容進宮後脫胎換骨宛如新生。
想到程錦容,永安侯又是一陣錐心的懊惱後悔。
現在想這些,除了讓自己懊惱之外,毫無用處。永安侯定定神,低聲道:“殿下能想明白就好。一動不如一靜,不可輕舉妄動。”
二皇子緩緩吐出心頭濁氣,點了點頭。
……
在衆人矚目之下,六皇子當日晚上就進了保和殿伺候筆墨。
宣和帝的御案前堆滿了奏摺。
這些還都是緊急要批閱的奏摺。事實上,還有許多不太要緊的奏摺,根本連呈至聖前的機會都沒有。
做天子,不僅享有萬人之上的權利,也要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辛勞。
六皇子沒有出聲,安靜地研墨。
御筆硃批,用來批閱奏摺的,不是等閒黑墨,而是特製的硃色墨錠。倒入水,緩緩研磨,硯臺裡的清水,漸漸被硃色染紅。
宣和帝批閱了幾本奏摺後,便有了倦意。索性擱下筆,將奏摺給了六皇子:“小六,你來念給朕聽。”
六皇子應了一聲,接過奏摺。少年清亮的聲音,在保和殿裡迴響。
宣和帝閉着龍目聽奏摺,果然疲憊略減。待聽完奏摺後,再動筆御批。下一本奏摺,六皇子繼續讀,宣和帝依然閉着眼聽。
肅穆的保和殿,比平日多了幾分熱鬧和脈脈溫情。
讀了一個時辰的奏摺後,六皇子的嗓子發乾,聲音也有些沙啞。
趙公公悄步上前,低聲稟報:“啓稟皇上,程太醫親自煮了利咽去火的藥茶,有潤喉去燥之效。請皇上稍事休息片刻,和六皇子殿下用一盞藥茶。”
這個程錦容,定是心疼六皇子一直在讀奏摺嗓子都啞了,才特意煮了藥茶,請趙公公送來。他每晚看奏摺,也沒見過什麼藥茶。
宣和帝看穿程錦容的用意,卻也未多言,隨意地點了點頭。
他偏愛六皇子,自然也願見別人待六皇子好。
隨藥茶一同送來的,還有一些糕點。糕點味道清甜,配着熱騰騰帶着幾許藥香的熱茶,頗爲美味可口。
六皇子連着喝了兩杯藥茶,胃裡心裡都熱乎乎的,精神爲之一振,繼續讀奏摺。
又過半個時辰,宣和帝才道:“行了,朕有些乏了,要去歇下。你回寢宮後,也別熬得太遲了。”
六皇子笑着應下,拱手告退。
退出殿外,便看到了程錦容。
六皇子低聲笑道:“謝謝容表姐的藥茶。”
程錦容抿脣一笑,輕聲叮囑:“殿下回去之後,別熬至深夜,早些睡下。”
六皇子有些無奈,小聲說道:“太傅們已將課業減半。我要是還不完成課業,明日有什麼臉去上書房見幾位太傅。”
想不熬夜也不行啊!
要成大事者,總要吃常人不能吃的苦。
這只是剛開始。
以後,六皇子的日子絕不會輕鬆好過。要應付幾個野心勃勃的兄長,要接受宣和帝的教導和挑剔,要折服一衆文臣武將……哪一件都不是容易的事。
話說回來,要做儲君,又怎麼可能輕鬆?
程錦容目中閃過憐惜,沒再多說什麼。
待六皇子走後,程錦容才暗自輕嘆一聲。
……
六皇子確實愈發辛苦忙碌。
白日的課程被排得滿滿的,上午讀書,下午練騎射習武。原本中午除去吃飯,還能休息一兩個時辰。
六皇子晚上時間不夠用,只得將大半課業都挪到了午後完成。
好在六皇子年少,精氣神頗足,這般忙碌緊張,也能撐得住。
宣和帝龍體虛弱,視力大不如前,如今又有六皇子可用,到了晚上不再看奏摺,直接改成了聽奏摺。
六皇子讀完奏摺,便能看到宣和帝如何批閱奏摺。短短几日,六皇子對朝事還談不上如何瞭解,不過,也有了許多收穫和體悟。
對六皇子來說,這不算辛苦。
真正辛苦的,是和幾位皇子周旋應對。
宣和帝氣頭一過,總算肯讓大皇子二皇子上朝了。大皇子對六皇子頻頻示好,二皇子更是前所未有的熱絡。
便是心中泛酸的四皇子五皇子,也不將嫉恨擺在臉上了,對六皇子那叫一個熱情。四皇子要拉六皇子一同練箭,五皇子就要和六皇子一同騎馬。一口一個六弟,叫得別提多親熱了。
六皇子心裡五味雜陳,在私下見程錦容時,忍不住感慨了一回:“幾位兄長對我這麼好,我爲什麼不但沒感動,反而覺得不自在?”
程錦容淡淡一笑:“因爲殿下心裡清楚,這份‘兄弟情誼’是因何而來。”
六皇子啞然。
是啊!
他又不是傻瓜,怎麼會不清楚。兄長們對他這麼“好”,都是做給父皇看的。假的就是假的,和發自內心的關切親熱總是不一樣。
他真正想要的,不過是嗓子乾啞時送來的那一杯藥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