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牽掛(二)
“小六,”裴皇后輕嘆一聲:“我知道,這些話你聽了心裡不痛快。只是,你生來就是皇子。你父皇猜忌多疑,也非一日了。”
“你已慢慢長大了,有些事,我不想瞞你,也不會瞞着你。今晚你既是生了疑心,我便將箇中內情告訴你。”
“你父皇特意令我們母子伴駕,表面看似恩寵,實則是以我們母子兩人,來牽制錦容。你父皇的病症治好了,錦容便立下大功一件。我們母子也會跟着沾光。”
“反之,若有什麼差錯,只怕錦容性命難保。也會牽連到我們母子兩人。”
“此事,你自己清楚便可,不要告訴任何人。”
六皇子神色複雜,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母后的話,我都記下了。”
生在天家,身爲皇子,沒有天真單純的權利。
他也該拋去天真幼稚和不切實際的希冀,真正長大了!
裴皇后看着神色沉凝的六皇子,有些心疼。
她猶豫片刻,才伸出手,輕輕撫了六皇子的頭:“小六,你也別太擔心。錦容說她有把握治好你父皇的病。再者,你父皇既然首肯,定是對她也有信心。”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母子之間最親密自然不過的舉動,對六皇子而言,卻極其稀少。
六皇子心頭一熱,脫口而出道:“母后不用擔心。我已經長大了,以後,我來保護母后。”
裴皇后鼻間微酸,眼眶微熱,脣間卻漾起笑意:“好,一言爲定。”
多年心結,在這一刻,盡數散去。
程望,我對不起你。
我不願負你,可我終究還是負了你的一腔深情。
我要在宮中立足,我要護着錦容,我要護着兒子。所以,我必須要抓住這一個良機,徹底博得聖心,成爲真正的中宮皇后。
……
這一夜,不知多少人輾轉難眠。
宮中的鄭皇貴妃,也是一夜不得好眠。
宣和帝去皇莊看診治病,已經是心照不宣的秘密。鄭皇貴妃當然不會猜不出來。便是宣和帝召裴皇后六皇子同行伴駕的真正緣由,鄭皇貴妃也猜出了一二。
可哪怕如此,鄭皇貴妃心裡的嫉恨,也沒減弱半分。
程錦容治好宣和帝的病症,便是天大的功勞。裴皇后和程錦容關係密切,豈能不跟着沾光?
裴皇后也不是傻瓜,定會趁此良機邀寵。此消彼長,到那時,後宮豈不成了裴皇后的天下?
隔日,鄭皇貴妃面色憔悴,不願讓人看出來,只得多敷了脂粉遮掩。
魏賢妃顧淑妃等妃嬪來請安說話,見鄭皇貴妃這副模樣,魏賢妃心裡撇撇嘴,口中故意說笑:“皇上離宮兩日,妾身心裡頗爲惦記。不過,現在一看皇貴妃,才知真正惦記皇上的人是何模樣。”
鄭皇貴妃也不是好惹的善茬,笑着瞥了魏賢妃一眼:“皇上離宮去皇莊,每次皆是本宮隨行伴駕伺候衣食起居。此次本宮沒去,心裡惦記,也是難免。倒是賢妃,面色紅潤,氣色頗佳,不見半點焦慮。”
魏賢妃以帕子掩嘴一笑:“有皇后娘娘伴駕,定能將皇上照顧得妥妥當當。依妾身看,皇貴妃也是多慮了。”
誰也沒提病症二字。不過,話裡話外,該透出的意思也都透出來了。
鄭皇貴妃眸光一閃,又笑着說道:“朝中有一衆肱骨重臣,還有大皇子二皇子撐着,沒什麼可憂心的。本宮這一顆心,可不就想着皇上了?”
“說來,幾個皇子裡,只六皇子得了皇上青睞,被帶去了皇莊。其實,五皇子年歲也不算大,耽擱幾日讀書也算不得什麼。”
魏賢妃被刺了一回,立刻笑道:“五皇子和四皇子同齡,只差了幾個月。皇上既未帶他們前去,自有皇上的道理。”
顧淑妃在宮中素來低調少言,幾乎從不摻和這些口舌紛爭,略略垂頭,微笑傾聽罷了。
鄭皇貴妃打了一番口舌官司,竟沒佔多少上風,心裡愈發氣悶。
理過宮務,正好到了散朝之時。
大皇子來了鍾粹宮,陪着鄭皇貴妃一同用午膳。午膳後,母子兩人屏退宮人,私下說話。
對着自己的兒子,鄭皇貴妃也沒什麼可遮掩的,目中滿是嫉恨懊惱:“……如此良機,竟被她搶了去,真是可氣可惱!”
大皇子也皺起了眉頭。
後宮嬪妃不得干政。可親孃在後宮是否得寵,直接關乎着他這個皇子在父皇眼中的分量,也關乎着朝臣們的態度。
子以母貴,可不是虛言。
“皇莊裡的動靜,母妃可知曉?”大皇子低聲問。
鄭皇貴妃呼出一口悶氣,點點頭:“我在皇莊裡安插了眼線。不過,她們幾個不能近身伺候。只能打探些消息罷了。”
“聽聞,昨日你父皇一日未曾露面。杜提點和程錦容也不見蹤影。”
其餘的,便再也打探不出來了。
大皇子目光閃動,低聲道:“讓人繼續暗中打探,若有異動,立刻命人給我送信。”
鄭皇貴妃點頭應下,又叮囑道:“你在朝中要好好當差。你比二皇子年長,又比他早當差幾年。想壓過他一頭,總不是難事。”
“你父皇一直沒立儲君,可見心意未定。”
說到底,立儲纔是最要緊的大事。
大皇子目中閃過寒意,輕哼一聲:“二皇子娶了衛國公的嫡孫女爲皇子妃,衛國公那個老狐狸,心裡少不得偏頗一二。”
反觀自己,不但沒能從妻族這兒沾光,反倒被賀氏連累。宣和帝直接下旨爲他擇了側妃進門,雖未明言,卻也是在斥責他爲管束好內宅。
提起賀氏,大皇子滿面晦氣,鄭皇貴妃也是滿心不喜:“要不是看在一雙孫子孫女的份上,哪裡還容得她在內宅‘養病’。”
“罷了,你岳父到底是邊軍裡的大將軍。你父皇爲賀家留了顏面,你也別太虧待了賀氏。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便是。”
至於恩寵體面,那就一概全無了。
心性涼薄的大皇子,略一點頭,便將此事拋諸腦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