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的人都起得早,千歌跟着上山採藥或者砍柴的村民們一同走。沿途總有村民勸阻她,說山上多蛇蟲鼠蟻,讓她多找一個人陪着上山,可是千歌都一一笑着拒絕了他們。
這麼長的路,她一個人也堅持走過來了,如今離目的地只差一點點,她怎麼肯輕言放棄。
在千歌心裡,牛鬼蛇神都不可怕,最可怕是人心。想起阿生那個孩子,明明就是一個好孩子,千歌還沒有看錯過人,可是他爲什麼有那麼多不爲人知的秘密呢?先是體內的毒,然後又是這些奇怪的蛇。偏偏問他了,他又什麼都瞞着不說,叫人心急。
千歌有千言萬語卻無處傾訴,把要說的話都悶在肚子裡。她低着頭,沿着青石板路走,不小心撞上了一個揹着柴下山的大叔。
“小姑娘,看路哩!”
千歌擡頭看着大叔,連忙道歉,“不好意思。”
“這山上沒有好玩的,趕緊回家去吧!”
千歌搖搖頭,“我去找點東西,找到了才能回去。”
“難不成你是要去山上找蛇蛋?那可不是什麼值錢東西!”
也不知道大叔怎麼會這麼想,興許是因爲那個叫黃大的人挑動村民偷蛇蛋吧。若都是些無毒的小蛇也就算了,偷毒蛇蛋,那個黃大還真是膽大包天。
千歌解釋說自己不是去找蛇蛋,大叔便以爲她要找草藥,還好心地放下肩上擔着的兩大捆乾柴,將自己的揹簍展示給千歌看。
“你要尋什麼藥?我這裡差不多都有,你尋了出來,拿去就是。”
千歌不說話,只搖頭,沒想到遇見一個熱心腸得有些令人意外的大叔。
“你不信我哩?這些藥我都是直接賣給醫館的呀,小姑娘只管挑!”
千歌還是不要,她謝過了大叔,也不顧勸阻,直接快速往山上跑,把大叔甩在了身後。
一大早出門就遇上好心人,這讓千歌的心情變好了些。加上走了這麼一段山路,她也想清楚,或者阿生那孩子有什麼苦衷也說不定,人和人之間最重要的是理解,等她解決完手上的重要事情再回去跟他問清楚就好了。想到這裡,千歌便不那麼生氣。
走累了,千歌聽見空空的肚子咕咕叫,趕緊從懷裡拿出乾糧啃了兩口。早間的樹葉上留有晨露,她就接着葉片上的水滴隨便補充了一下水分。
太陽撥開厚厚的雲層,投下金色的光芒,密林之間也透出斑斑駁駁的光影,遠遠看着像是給草叢鋪上了一層細細的金紗。林間的瘴氣也消退了許多,然而詭異的氣氛卻沒有減弱。
千歌繼續前進,可是發現臉上、脖間和手腕上全是瘙癢難受的小紅包。
“難道是溼疹又犯了?”千歌癢的受不了,輕輕撓起來,可是她發現那些根本就不是溼疹,而是被蚊蟲叮咬出來的包。
這時千歌纔想起自己身上沒有香包。早前因爲有香包的庇護,千歌才能在林間暢通無阻的行走,現在那些嗜血的蚊蟲就像是遇上了美味大餐一般,毫不客氣地朝她撲來。
啪,啪啪。千歌狂躁地拍打着吸附在她皮膚上的小蚊蟲,可是蚊蟲太多,根本無法除盡。
千歌急得跺腳,可是忽然想起自己身上帶了火種,立馬想了新的辦法。她撿起路旁的樹枝椏,用乾草捆成一團,再用火種點燃枝椏的一端,讓火苗慢慢燃燒起來。
有些蚊蟲怕火怕煙,千歌算是暫時擺脫了一部分蚊蟲,可是她還是不能停下來手舞足蹈的動作,稍稍停頓一下,那些蚊蟲便趁機而入,抓住她的皮膚豪飲。
一路折騰,千歌本來還能冷靜地按照自己畫的地圖找到密林中心點那個東南方向的小徑,可現在卻什麼都看不到!
而且,千歌還發現,她昨天爲了避免走重複路而沿途留下的記號似乎被人刻意毀掉了。
“該死!”
千歌還揚着自制小火把往前走,雖然沒有了沿途標記,可是她發現自己也不像是在走迷宮,越走越像是到了一個從未來過的地方。
此處的樹和之前的密林有些不同,剛纔的密林樹上只零星開着白色的小花,而這裡的樹上卻開着玫紅色的花,花瓣還特別長,花有些像洋紫荊,但是樹葉卻不同。
除了樹不同,地上的草也不同,密林裡都是些長到膝蓋那麼高了的雜草,而這裡的草叢卻相當淺,應該都是長不高的矮草。
千歌也顧不上辨識這些植物,她迷糊地四下張望,可是現在也已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從哪個方向來的了。
蚊蟲還在鍥而不捨地對千歌發動攻擊,她用地上半溼的泥土塗在了自己的脖子和臉側,暫且用這些來給皮膚做一層防護。
好在這些招數都還有用,千歌又繼續尋找前進的方向。
“這到底是哪?”
此處不是迷宮,倒更像一條走不到盡頭的路,千歌不知道前方是否有危險等着她,於是停下腳步,想辦法先確認東南西北。
儘管來到一處新的叢林,可千歌篤定地相信自己要往東南方向走,她先觀察了樹葉的生長情況,又找到一處被人砍斷的樹樁,認真研究了一下年輪。
“左寬右窄……這邊是南方!”
林間少見這樣的樹樁,千歌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咬破手指用自己的鮮血在樹樁上畫了一個圓圈,以表示自己到過這裡,如果陷入迷宮境地的話,她也好提醒自己。
用衣袖把手指處理好直呼,千歌繼續朝南邊走。她剛纔沒有走錯,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來到這個地方,看來是去羅柯寨必經之地。
“那爲什麼昨天沒發現呢?還有,那條小路呢?”
暗暗思忖着,千歌卻越想越奇怪,聯想起早上那條攻擊她的蛇,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裝神弄鬼,算不上英雄好漢,哼,我倒要揭開你的廬山真面目!”千歌拍了拍臉,一手下去正好打死了兩隻蚊子,她把蚊子屍體從手掌上刮下,舉着小火把繼續走。
可是越往前,千歌發現周圍嗡嗡作響的蚊子越多,她伸手一抓都能抓死好幾只。而且那些蚊子還兇殘得很,好像誓死要抽光千歌的血。
火把眼看着就要燒到手,千歌只能充分利用最後剩餘的一些,只聽見空氣中立刻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音,成羣的蚊子被火燒的只剩下一縷青煙。
好不容易點着了火把,結果一陣怪風吹來,千歌小心地護着火把,卻不小心把自己的外衣點燃了。
“誒呀!”千歌眼疾手快,把火把扔在地上,趕緊脫下外衣。幸而她穿了兩件,否則這種情況下她要是敢露出白花花的手臂,那定會給蚊蟲咬得貧血。
外衣在草叢裡快速燒起來,千歌很是懊惱:莫非自己真的走錯路了?
眼下蚊子越來越多,每一隻又都兇殘無比,千歌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對付這些形小卻量多的敵人,她不停地活動着身體,同時考慮要原路返回。
“還是先回去多找些驅蚊蟲的東西帶在身上!”
考慮再三,千歌終於做了決定,她扭頭沿原路往回走。
走到剛纔被她用血做了標記的樹樁旁,千歌確定自己這番回頭路沒有走錯,便更加堅定地小跑往前。
偌大的林間只有她一個人,她多盼望有一個村民出現,讓她能稍微求助,或者問問路也好。
就在這時,熟悉的歌聲在千歌耳旁飄響。
千歌下意識地擡手捂住耳朵,不讓歌聲干擾自己的思維,可是她漸漸發現,這次的歌聲並不如之前那樣會讓她身體發軟,而像是在呼叫她。
“這是個陷阱吧?”
千歌自言自語的時候,那歌聲變得更加清晰,彷彿唱歌之人就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
圍着原地轉了個360度的大圈,可是千歌什麼都沒有發現,樹林裡半個人影都沒,連鳥雀都不見。
“在哪呢?”
千歌眉頭緊促,揹着回去的方向,定定地放遠目光,看向她從未涉足過的前方。
那歌聲雖然依舊時起時伏,卻不像在頭頂盤旋,更指明瞭它的來源和方向。
“喂!是你嗎?”
千歌大聲喊了一次,可是歌聲未斷,也無人應答她的問題。
“喂!我現在來找你,你等着我!”
雖然知道不會有人回答,可是千歌的直覺卻知道一定有人會聽見自己的話。
都說不知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自己在明處,一切都看不清,可歌唱者必然是在暗處觀察自己,她說完這兩句便開始往那個明確的聲音來源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