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風傲天還在忙着公文,旁邊的公公已經溫聲和氣地提醒了三四遍說“皇上該休息了”,他仍然不肯結束。
隔着紗窗,透過燭火,千歌依稀能夠感覺到風傲天的焦慮。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的戰事吃緊了,幾個在前線的將軍不是死的死,傷的傷,就是拼命找理由想回來,這場戰打下去,大家都看不到希望。
但是隨意就服軟撤兵,不符合風傲天的性格,他是一朝君王,擺在世人眼前的不僅是成敗,更涉及皇室的尊嚴和驕傲。即便如今情況危機,也萬萬不能退兵。退兵意味着示弱,而弱字根本在風傲天登基那天時,就被他扔在了風中。
“總有辦法,總有辦法……”
風傲天不止地喃喃自語,他看着面前的地圖入神。
身爲一代霸主,他如此孤獨,在危機臨頭時只能獨自承受。
可是他又不那麼孤獨,那些與生俱來的自信、勇敢與智慧可以與他並肩作戰。
千歌喜歡這樣子的風傲天,喜歡他爲國爲民花費心思的認真,喜歡他沉思的樣子,喜歡他自信的樣子,但同時,千歌也有些心疼他了。
畢竟風傲天已經連續幾個晚上這樣側夜不眠了,眼睛中佈滿了血絲。
千歌忍不住想要去叫他停下來休息,但幾度望着他的背影,她輕啓的朱脣又漸漸合上。她知道,他不想被打擾,戰場一日不寧,他的心便一刻不閒。
既然不能勸他停下來,那便不要打擾他。千歌默默地思忖好了之後,便匆匆跑到了廚房爲風傲天做補身的湯。
待千歌的湯熬好端來時,月已經漸漸東落,大半夜就這麼過去了。
低頭望望自己芊芊細手中端着的熱湯,千歌突然有些猶豫。
這樣子進去會不會打擾到他?他知道自己大半夜地爲他熬湯會不會太驕傲得意了?這個想要獲得天下的男人會不會就開始看輕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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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各樣的想法開始涌現,讓這湯端也不是,不端也不是。此時的千歌,卻是嬌羞的小女兒,全然沒有了平日裡面對外界呈現的凌冽高冷。
“呦,這不是我們的娘娘嗎?”討厭的聲音打斷了千歌各種嬌羞的想法,不用回頭,單憑空氣中飄着的那股濃重的脂粉香味,千歌就知道……瑾妃來了。
瑾妃踩着小碎步,緩緩走到千歌旁邊,弱不禁風般地擡起頭,看着千歌,又忽然裝做很驚訝的樣子提高音量道,“妹妹也陪着皇上熬了半夜啊!”
瑾妃說着,裝得不經意似的微微舉高了自己手上的燉湯,彷彿怯怯卻又在故意炫耀般地輕聲道,“皇上卻是最愛喝我做的安神燉湯了,想到他現在在忙,就給端過來了。”
千歌連眼皮都不想擡起來。
一想到瑾妃對自己的所作所爲,想到因爲她死去的人,她都不想再繼續維持表面的和氣,但爲了風傲天,爲了自己的清白,卻是不能就在此刻撕破臉皮的,表面的工作還是得做足的,但小小的懲戒完全有必要。
想到這裡,千歌微笑着擡起頭,看着瑾妃,故作和氣地說,“瑾妃姐姐也來送湯啊,真巧呢。姐姐先請吧。”
說着,做出了謙虛退讓的姿勢。
瑾妃雖是有點意外,但是也沒有多想,就真的走上前去想敲門。
千歌就在她走前敲門時,迅速轉身,就在這一轉間,輕微地碰了瑾妃,不出意外地,瑾妃手裡的湯倒到了自己的身上。
瑾妃一下子怒了,想要發作,但突然轉念一想,風傲天此時正在爲了邊疆社稷操勞用心,若是自己這刻在書房門口撒潑任性,風傲天怪罪下來,千歌佔據絕對優勢,畢竟風傲天更疼愛她,那自己纔是要吃大虧的那個。
逞一時之勇反而會被南宮千歌害得一敗塗地,這一點,瑾妃還是看得出的。
於是瑾妃只能剋制自己的脾氣,她強迫自己忍下這件事。
深呼吸兩次後,瑾妃淡淡地說了句,“啊,瞧我這笨手笨腳的,哎,我回宮換衣服了。”說着,轉身離開。
千歌倒也淡然,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內心卻是高興的,想到剛纔瑾妃落魄的樣子,她自然覺得解氣又好笑。
卻不知,這一幕被恰巧路過的太后看到了。
原本,太后一向都早起,老人家,就算吃了再多延年益壽的東西,終究抵不過歲月的匆匆痕跡。
所以,現在她一向少睡,四更天就醒了,想去御花園看看今年新進貢的茶山花,不料看到這一幕。
太后本來就不喜歡千歌,這個女人在她看來終究不能成爲一代國母,性子太烈,太傲,況且前面還有不明不白的王妃身份,雖說現在不是了,但終究是不太清白的聲譽。
太后身旁的嬤嬤本要斥責千歌的冒失無禮,可是卻被太后攔下。
“太后?”嬤嬤不解地輕聲發問。
“此時不合適,哀家自有決斷。”說罷,太后便繼續往御花園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