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後宮發生什麼事,朝堂之上是永遠不會爲其停歇的,這日,又是早朝,初陽剛剛升起,大臣們就進了大殿,各自拿着摺子,若是合起來摞在一起肯定能將一個人淹沒。
天下的大事通過小小的摺子雪片般的聚集在了大殿內,風傲天坐在高高的龍椅上,面無表情的聽着大臣們一個個的稟報,不管什麼事都只蹦出寥寥的幾個字,不多說別的一句。
“皇上,”尚書大臣本來回稟完了,他將自己管轄範圍內的事仔仔細細的說了,卻只得到風傲天一句話,不免有些不甘心,接着說道:“這件事關係重要,江南的才子已經聯合在一起了,他們向朝廷上書,誓要將科考時間延後一個月,否則旅途勞頓,剛到了京城還未休息過來,就要參加科考,才子們個個都是不服氣的很啊!”
剛都說過這件事了,風傲天緊皺着眉頭,再次說了兩個字:“不延。”
尚書大臣的臉上滿是褶子:“皇上,江南才子聯合起來,力量不容小視啊。”
風傲天的劍眉一挑,看着尚書大臣問道:“那你說如何,依了他們延期?”
“但如此以來,”尚書大臣的臉上簡直可以夾死幾十只蚊子,連聲音都是皺巴的:“朝廷卻又如何像其他地區的學生們交代啊!”
一股怒火涌上風傲天心頭,他順手抓起來一件東西扔了出去,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朕要你們有何用!”
“皇上息怒!”
天子一怒,伏屍萬里,大殿內的大臣們呼啦啦的全都跪下了,尚書大臣自來都是耿直的很,梗着脖子跪在那裡還要說話,被跟他自來交好的左丞相拉了拉衣袖,這才訕訕的閉上了嘴。
風傲天一甩衣袖就離去了,龍椅上頓時空空如也,留下一堆大臣們在殿內撅着屁股跪着,伴着太監長長的退朝聲,一個個不解又無奈的站起了身來。
散了朝,大臣們三三兩兩的結伴離開,只有朝中的幾個頂樑柱落在了後面,尚書大臣急忙開口問道:“皇上這是怎麼了?最近對天下大事如此敷衍?”
“已經是又好幾個大臣給我抱怨過了,”左丞相嘆了口氣,面色有些難堪和尷尬,朝上拱了拱手,道:“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最近有些……”
“喜怒無常?”尚書大臣可不管那麼多,快言快語的就說了出來。
這可如何是好,身爲天下之主最忌諱的可不就是喜怒無常……幾個大臣間頓時就沉默了,良久,一向最有主意的刑部尚書終於出了個點子:“咱們去找太后吧,少不得要請她老人家出面問問了。”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幾個大臣們都動了心,結伴在一塊就去尋了太后,一個個的將風傲天的不對勁從各個方面都描述了個遍。
幾個大臣們從風傲天在朝堂上的漫不經心說到自己對朝廷的忠心耿耿,一身抱負待要施展,胸懷天下欲要爲皇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說的老淚縱橫唾沫橫飛激情四溢。
太后頗感頭疼的聽這幾個德高望重的大臣說完了,少不得一陣安撫,好說歹說的送走了他們。太后自個坐在寢宮內,靜靜的待了一會,甚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本待要使人去請風傲天,想了想卻又暫時停下,讓人先去喊了千歌過來。
千歌莫名其妙的被太后傳召,早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表面上不動聲色的拜見了太后,暗地裡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哀家知道皇上對你向來看重的很,”太后的第一句話卻是這個,將一切的隔面紗都撕了個乾乾淨淨,直截了當的說:“對此你怎麼看。”
千歌垂着眼簾,想也不想就回答:“我的心意從未變過。”
太后頗爲滿意的點點頭,這纔將正事說了出來:“畢竟皇上看重你,這是不爭的事實,他身爲天下之主,卻被不該擔心的事情矇蔽的眼睛,導致最近對朝廷大事也很是不上心。哀家已經傳召了皇上過來,一會希望你和哀家一起來勸慰皇上,讓他收收心思。”
太后都這麼說了,千歌還能說不嗎?她只好默然同意,於是等到過會兒風傲天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太后和千歌兩個人罕見的湊到了一起,兩人守着一盤圍棋,正你來我往的下着棋。
風傲天心中奇怪,卻也沒多問,直接拜見了太后,畢竟太后在這裡,千歌也老實的向風傲天施禮。
太后沒有羅嗦,直接將風傲天最近的狀態指了出來,恨鐵不成鋼的嘆息:“皇上啊皇上……”
“兒臣錯了,”風傲天認錯認的也不含糊。
“哀家也明白皇上心裡不痛快,既然這樣,就該讓自己開心一些,”太后慢慢的說:“千歌啊,你就好好勸慰一下皇上,你們年輕人之間說話必然比哀家說話好用多了。”
說完,太后就離開了,留下千歌和風傲天兩人在她的寢宮內,宮女太監們一個個也識相的退下了。千歌心中明白太后是要自己在這個時候將風傲天煩躁的心情平復下來,可是到只剩她和風傲天的時候,她卻突然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坐,”風傲天一撩衣袍坐了下來:“陪朕下棋。”
千歌跟着坐了下來,兩人就着之前的殘棋下了起來,沒有再多說一句話。整個寢宮內靜悄悄的,只有落子時清脆的響聲,斷斷續續的連接在一起,奇異的讓風傲天一直焦躁的心情平復了下來。
良久,風傲天罕見的在心內猶豫了一下,這才語調沉穩的說道:“下個月初一,朕會迎娶南宮千月和陳花顏。”
千歌執棋子的手難以察覺的顫了一下,這才擡頭微笑道:“恭喜你。”
接着兩人間再次陷入了沉默,氣氛和之前一般無二,好像兩人都是知道了風傲天下月初一大婚的事情,又都是將這件事情拋之了腦後,只知道這樣靜靜的下棋,你執黑我執白,你來我往的讓彼此的心情都很平靜。
千歌的心情確實很平靜,風傲天還有事要忙,她送走了他後,就再次找到了太后,而且是在私底下避過了所有風傲天耳目。
她面無波瀾的向太后施禮,謝過太后的賜座,說道:“皇上在下月初一便會大婚,一旦大婚過後,我就離開。”
太后等的就是這句話,她淺笑的點點頭,面目和藹的等着千歌繼續說。
“這段時間我會繼續穩着皇上的情緒,”千歌說道:“但是之後離開的時候……”
“哀家自然會幫助你靜悄悄的離開,”太后默契的接下千歌后面的話:“定然不會驚動皇上。”
如此,千歌和太后間的協議纔算最終達成,千歌便一直陪着風傲天,卻並沒有別的事情發生,兩人每日相處的時候只是飲酒談天。好像同時放下了以往所有的愛和恨,丟掉了所有無關的情緒,沒有曖昧,也沒有衝突,頭一次有了這般純潔的相處時刻。
而不負太后和大臣們所望的是,風傲天也終於恢復了以往那個明君的形象,每日都被朝堂之事纏身,再次投入的他卻是更近忙的不可開交。
時間已經到了月底,很快就是下月初一,千歌平穩了多日的心緒開始隱隱浮動了起來,風傲天未曾察覺,他正爲一件大事而煩惱。
“南方發生水患,一些賊人心懷不軌,冒充災民煽動人心,趁機發生動亂,”風傲天面色略帶了一絲憔悴,眼中滿是血絲的告訴千歌說道:“偏偏又有奸臣作亂,賑災的物資遲遲運不到南方,導致事態越發的嚴重。”
“朕要親自出宮處理此事,以免民怨沸騰,一發不可收拾,”風傲天的一雙眼睛不減深邃,注視着千歌將事情粗粗說了個一遍,末了,他道:“你好好的。”
千歌跟在風傲天身後送走了他,看着他的背影離去,她驟然覺得心臟從高空中落地,似乎這幾天都一直高高的懸着,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緒,但始終是疲憊的很。
但她並沒有機會讓自己放鬆,千歌強打起來了精神回到自己住的地上,表面上的作息活動和平時一樣,心中卻停也不停的打定了個主意……定要趁這個機會救出風夙!
晚上,夜已經很深了,伺候的下人們一個個都陷入了睡眠中,只有寥寥幾個守夜的人在打着瞌睡。千歌乾淨利落的穿着一身便裝,聽了聽房內的動靜,確認了外面無人,於是立馬打開了房門。
門口卻站了一個她沒想到的人,隔了多天以後,黑衣人竟然再次出現,他靜靜的站在房門口,第一句就是問:“你可是要去救風夙?”
“不用你管,”千歌警惕了起來。
她的反應卻是足以讓黑衣人確認了,他不帶情緒的說道:“我勸你留在宮中,只有這樣才能確保他的安全。”
說完黑衣人未曾停留,轉身便離去了,留下千歌一人站在門口,猶豫的不知是該繼續還是停下。
僅僅遲疑了片刻,千歌就果斷的關上房門,回身脫衣上牀,放棄了自己的行動,她雖然不願,但此事關係風夙的安慰,一點險都冒不得,寧信其有不信其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