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興的戶籍雖然未別註銷,可錦州雲州乃至江浙一帶各衙門都未曾有過他去辦路引子的記錄。”蕭清朗與許楚並肩往廳堂而去,路上簡短的說着昨夜自己忙活的結果。
“那就是他應該還在本縣?”
哪知蕭清朗卻搖搖頭道:“並非如此,除了官府之外,黑市之上人販子跟青/樓楚館中多會有人專門假作戶籍路引子的勾當。有些來歷不明的人想要賣身爲奴,那些人販子跟人牙子多會尋了渠道,幫他弄個新的身份。”
“那該如何是好,難不成真的要大海撈針?”許楚蹙眉,有些不滿蕭清朗賣關子的行爲。既然他匆匆而來,面帶喜色,定然是已經查到了端倪。
蕭清朗對於許楚在自己跟前越發放肆自在的態度,心中並沒不滿,相反頗有些暗中歡喜的意味。不過眼下事關案情,他也不好再逗弄她,於是繼續道:“除此之外,這八年中從章氏禮佛開始算起,她常會讓小翠或是張媽替她到附近寺院爲劉家興供奉牌位。而牌位之上卻是以恩人相稱!”
恩人?還有牌位。再加上章家跟於富貴的表現,許楚心中暗暗推測出一條明顯的線索。
“難道八年前讓章氏有孕的人並不是劉家興,劉家興不過是見到了當時有人對章氏行不軌之事繼而出手搭救?可是他跟章氏的私奔,又該如何講?然而私奔未果,章氏被強行帶回。而劉家興此後下落不明也並非出走,而是遭遇不測。”若是如此推斷,那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章秀才曾說八年前是於富貴誆騙了他,也就是當時於富貴也參與的那事兒。又或許,他纔是罪魁禍首,只是惡人先告狀得了先機,使得震怒之中的章秀才對劉家興滿心憤恨。”
要是這般那似乎一切都解釋的通了,章氏的牌位,還有她對於富貴突變的態度......
“暗衛也傳來消息,說於富貴依舊在正院屋中閉門不出,期間於管家去送過一瓶香油。”因着於富貴的嫌疑,蕭清朗特意留了人在於家蹲守。“暗衛回稟說於富貴坐立難安時常會自言自語,且曾猶猶豫豫的拽動桌椅藏東西。”
“錦銀坊呢?”
“錦銀坊表面瞧起來並無異常,可奇就奇在於富貴多日不打理生意,可錦銀坊的運作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一般而言,像錦銀坊這般首飾店,因着多爲貴重物件,無論是款式還是購置材料,多要經過東家許可。
可現在於富貴連日不出面,錦銀坊的生意卻依舊如火如荼,各家官員家眷也未曾因着鬧得滿城風雨的章氏之死而嫌其晦氣。端是這兩點,就已經極爲不正常了。
“也就是說錦銀坊其實壓根就不是於富貴當家作主之地,他不過是被推到人前的傀儡!”
倆人沉默一瞬,蕭清朗面色沉寂,眼底透着許楚從未見過的冷意。片刻之後,他看了一眼許楚道:“此事日後再詳查,如今我們只需從章氏一案入手。”
蕭清朗的話很明白,錦銀坊的貓膩,跟他們一直追查的幾宗大案的幕後黑手定然有關。
“要是這般,那章氏口中的銅板豈不是更有可能出自錦銀坊?”許楚心頭閃過什麼,待到細細一想驟然擡頭看向蕭清朗,“錦銀坊有異,且銅板紙上有銀跟銅表面鍍金所用的水銀......於富貴突然佔住正屋閉門不出,生活的毫無人樣。”
正說着話呢,有衙役突然來說縣令大人有請。一大早還未用早飯,算不上勤勉愛民的黃大山卻派人匆忙前來,難不成有出了什麼事情?
倆人行至衙門大堂才發現,形容憔悴的章秀才正有氣無力的訴說着什麼。他瞧見許楚跟蕭清朗二人,顯示一愣,隨後搖頭道:“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當年之事,是我虧錢了劉家......”
八年前,章家跟劉家女兒跟兒子定親,兩家也是知根知底的。當時恰逢章秀才如京趕考,家中只有妻子跟剛剛及笄的女兒。豆蔻年華的少女,總會引來許多人的愛慕,尤其是章家算得上書香人家,教養的女兒也比一般農家女子多了幾分知書達理的詩書氣質。其中許多事情就連章秀才也知之不詳,唯知趕考歸來時候,嬌豔的女兒已經與人暗結珠胎。
他當時震怒逼問,女兒卻一味尋思不肯吐露那人姓名。等到問清當日女兒衣衫不整歸來時候,是劉家興將人送回的,他更是怒不可遏,當即尋了劉家族長討要說法。如此也就有了一連串的退親除族之事。接下來事情,大抵就如蕭清朗跟許楚所猜測的那般。
正巧當時於富貴尋了媒人提親,章秀才見他誠心實意就將女兒遭遇說了清楚,而於富貴卻表示並不在意日後定會對章氏一心一意。甚至,他爲了給章氏出氣,在教訓劉家興時候失手將人打死。
而章秀才迫於女兒的未來,只能同於富貴同流合污將屍體處理了。 шшш •TTKΛN •¢O
“當時我曾在書中見過有僞裝屍體一事,所以便以開水燙其傷口,而後將人丟在劉家後院。”章秀才羞愧的捂臉,一想到自家女兒也死於此法,他就更加後悔。然而讓他更加悔不當初的,卻是女兒淚流滿面心灰意冷嫁人當日,他無意中發現當初糟蹋了女兒的竟是他以爲實心實意的準女婿。
也是此時,章氏才因着良心不安說出真相。原來當年,禍害她的另有其人......
此後章秀才跟於富貴才撕破了臉,也就是礙於女兒後半輩子要依靠着於富貴,也擔心踐踏屍首的罪名落到自己頭上,章秀才纔將事情藏在心底多年。
“先生的意思是,當年以開水澆燙傷口僞造屍體傷痕之事,於富貴是清清楚楚的?”許楚皺眉問道。
“是,當時還是他搭手處理的,劉家興身上傷口極多,處理完之後幾乎體無完膚......”章秀才回想起來,幾度崩潰。也正是因此,並不信鬼神的他才堅定的認爲,秋娘是死於於富貴手中的。
許楚跟蕭清朗相視一眼,面色肅穆,“香油擦拭燙傷之處可緩解疼痛瘙癢,而他藏匿的東西......”
幾人正說着話,就見李捕快匆忙而來,神情焦急道:“大人,錦銀坊着火了,如今還有許多夥計困在裡面。”
黃大山一聽蹭的一下站起來,“那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派人救火啊。”
“大人,我們需立刻去於家。”來不及多想,許楚立刻開口。
“哎哎哎,那就讓李捕頭同行,本官先去錦銀坊看看。”
事出緊急,幾分兵分兩路而行。到了於家時候,依舊是於管家上前招呼的,然而許楚卻沒有功夫客套應付,直奔正院而去。待到踢開緊閉着的正屋房門,幾人就看到脖子被死死勒着正踢騰腿腳的於富貴狼狽的身影,而他身後卻是神情癲狂的章夫人。
“將人分開!”許楚扭頭吩咐。奈何章夫人此時像是發了狂一般死死不鬆手,無奈中,她只能求助的看向蕭清朗,只見蕭清朗衣袖微動利落的落手砍在章氏後頸處,接着章夫人的身子一軟癱向一旁。
這邊許楚不再開口,倒是蕭清朗揮手讓於管家把人扶起。
進屋之後,半盞茶的功夫於富貴才堪堪恢復了清明。蕭清朗直截了當問道:“你可知八年前大石村劉家興一戶遷走之事?”
本還消沉的於富貴呼吸一頓,倏然擡頭,憔悴的臉色也剎那間慘白起來。由此可見,劉家興這個名字對他造成的衝擊。
蕭清朗可不管太多,隻眼神犀利,盯着他一動不動,直到對方心虛的躲開他的視線。
“你說什麼,我不知道......”於富貴哆嗦了一下嘴脣,啞着嗓子嗤笑,“什麼劉家興張家興的,我不認識。”
蕭清朗見他臉色突變,眯眼道:“你不認識,可尊夫人卻同他是青梅竹馬的,聽說他二人還曾有過婚約。我想若不是你出現,他們二人的孩子大抵也該有七歲多了吧!”
此話一出,於富貴就直接垮下了身子,瞋目結舌的看向蕭清朗跟許楚二人。見倆人神態肅然,並不像詐他的,不由的心頭一沉,這件事過了這麼久,就算當時也不曾傳出什麼風言風語,他們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章秀才雖然跟自己撕破了臉,可事關秋娘名節,他絕不會狠着心腸讓秋娘死後擔上污名。而那個曾給秋娘開藥看診的大夫,也早已不知去向。
他確實隱瞞了許多過往的事情,可卻沒想到那些事兒的起源居然被人知道了。事情被掩藏了八年之久,就連之前黃縣令親自帶人追查案件也不曾露出任何蛛絲馬跡,而今他們又是如何知道的?
於富貴心中又驚又急,一時不敢再開口說什麼,只一味的否認。
然而不等他再做思索,也不等蕭清朗再多言,就聽得從進屋後就一言不發的許楚突然呵斥發難道:“你知道章氏婚前曾有污點,還小產過一個孩子,所以從成親後就無視冷待於她,甚至三番五次的帶了風塵女子回家。前幾日,許是爲了小事你二人發生口角,你一怒之下將人殺了,又以摔碎的花瓶僞造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