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青羅傘

“爹,二哥我回來了。”

沈其遠收起手中的雨傘,一臉笑意的從門口走進來。

“回來了就快去淨手,準備用飯了。”

沈守義看着沈致遠微笑道,然後看到沈其遠手中的雨傘微微驚訝的道,“這是雨傘?”

“是的,是先生先借我用的。”

“這把傘看起來很不一般,你可得仔細些,小心別給弄壞了。”沈守義認真的囑咐道。

“我知道的。”

沈其遠點了點頭,然後小心的將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這才走進竈鑊間去淨手。

在一般農家是很少有這些講究的,但沈守義一家卻是例外,就連是沐浴也有要求,即便是嚴冬也至少要擦洗一遍身子,天熱時更是如此,每日都需沐浴一次。

“二叔母答應你,一定爲你做主,現在可以去用飯了?”

屋內沈林氏毫不猶豫的點頭,然後語氣輕柔的對沈碧玉做着保證。

“恩。”

得到沈林氏的保證,沈碧玉才點了點頭,跟着兩人出了房間。

“咦,大堂姐怎的來了?”看到沈碧玉,沈其遠臉上浮現疑惑之色。

“怎麼,大堂姐來了你不高興啊。”在沈其遠身邊坐下,沈碧沁眨了眨眼睛問道。

另一邊,沈碧玉則是靠着沈碧沁坐下。

“當然不會了,以前爹孃不在家時,大堂姐總偷偷給我塞吃的,我可喜歡大堂姐了。”

聽到沈碧沁的話,沈其遠立刻一臉認真的反駁道。

“哦,那感情誰給你吃的,誰就是對你好啊?”

沈碧沁頗有些好笑的說道,好幾日沒見到這小孩,還挺想他的,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這個…咦?”

聽到這個問題,沈其遠眉頭就是一皺,歪着腦袋一臉冥思苦想狀,“總覺着這句話好像哪裡對有好像哪裡不對啊?!”

“行了沁兒,你就不要作弄三郎了。”看着沈其遠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樣,沈守義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沈碧沁這問題和沈其遠說的分明就是兩碼事兒,她這是在故意誤導沈其遠呢。

“哪有,分明就是三哥哥自己笨。”沈碧沁撇了撇小嘴一臉傲嬌的說道。

而沈致遠則是看着沈其遠笑得意味深長,誰笨誰聰明可真不好說,除非他剛剛從三弟眼中看到的那抹一閃而逝的精芒是錯覺。

“恩,四妹妹本來就是最聰明的。”沈其遠很是配合的重重點頭,絲毫都不介意自己被欺負,反而還倒過來誇獎沈碧沁。

“行,就你們兄妹感情好,吃飯吧。”

沈守義此時當真有些哭笑不得,感情他還自作多情了,人家被欺負的人都樂在其中,他還瞎操個什麼心呢,之後又對沈碧玉道,“玉兒也不要客氣,都是在自己家裡,儘管放開了吃。”

“恩,謝謝二叔。”沈碧玉臉上扯出一道勉強的笑意,點了點頭。

“大堂姐,你好瘦呀,比我大姐和四妹妹都瘦,要多吃點兒。”

沈其遠眉頭微微一皺,眼中微不可查的劃過一道亮光,之後便夾了一塊雞肉放進了沈碧玉的碗中,接着又飛快夾了一個雞翅膀給沈碧沁,“四妹妹喜歡雞翅,所以不能給大堂姐,大堂姐不要怪罪哦。”

“噗嗤…”

看着沈其遠護短的樣子,衆人全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家中就這兩龍鳳雙胎兄妹的感情最是要好,沈其遠更是事事以沈碧沁爲先,不論什麼東西都會先緊着沈碧沁,就是爹孃都要靠後站。

其樂融融的歡樂氛圍也感染了沈碧玉,讓她心中的惶恐減少了不少,心中滿是羨慕。

夾起雞肉吃進口中,沈碧玉眼中漸漸溼潤起來,她覺得這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雞肉了。

“這就對了,來,再嚐嚐這個雞蛋炒黃瓜,沁兒說這般炒着吃好吃,原我還不信,沒想當真是好吃的緊。”

見沈碧玉吃了東西,沈林氏立刻一臉笑意的給她夾了一筷子菜。

“謝謝二叔母。”沈碧沁吞下口中的雞肉之後,微笑的小聲說道。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謝什麼呢。”沈林氏溫柔的說道。

“就是,肯吃飯就對了,連三郎都說你瘦了,還真是得多吃點兒才成。”沈守義點點頭,也是一臉的溫和慈愛。

這頓飯沈碧玉吃的很安心,很舒心,第一次知道,原來還可以用這般輕鬆的心情用飯,不用時刻擔心被人敲筷子制止夾菜,也不用擔心會因吃太多菜而遭到責罵。

“玉兒啊,今日究竟發生了何事,這裡沒有外人,你便說出來,二叔和二叔母也好爲你出出主意不是?”

等夕食結束,衆人便全都圍坐在桌旁看着沈碧玉。

“恩。”

剛剛吃飯之時沈碧玉便做下了決定,如果奶奶真的要將她趕出家門,那麼即便是做一個下人,她也要留在二叔家裡!

心中做下決定,沈碧玉稍稍沉默之後便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聽沈碧玉說完前因後果,衆人皆是一陣無言,居然因爲這樣的小事兒將親孫女於暴雨之夜趕出家門,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狠心的奶奶,還有沈李氏,根本就不配爲人母!

“苦命的孩子呦。”沈林氏更是立刻一臉疼惜的將沈碧玉抱進懷裡。

“奶奶的怎可如此,就因爲一件衣服,有必要麼?”沈碧雪完全無法理解。

想當年四妹妹重病之時,大夫都說四妹妹可能活不到長大成人,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沒有想過要放棄,就是節衣縮食也要給四妹妹買藥治病。

她就不明白了,爲何一個至親之人的性命在奶奶的眼中竟會如此的廉價?

“二叔,二叔母,我…我是真的怕奶奶和娘會不要我,如…如果她們真的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

沈碧玉哭得六神無主,她不過是一個弱女子,若是被趕出家門,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了。

“大堂姐不用擔心,明日便讓我爹帶你回去,若是奶奶當真要將你趕出家門,你便來我家住。”沈碧沁拉住沈碧玉的手安慰道。

“不錯,二叔家雖然簡陋,但不過多養你一人而已,絕對不成問題。”沈守義對沈碧沁的提議很贊成。

雖然如今與主宅的關係冷淡,但沈碧玉是個好的,且又是他的親侄女,他實在不忍心不管沈碧玉。

“二叔,四妹妹…”

聽到兩人的話,沈碧沁眼中滿是感激,可是依舊很是猶豫,“這樣會不會太打擾你們,你們也纔剛剛分家不久。”

在沈碧玉心中,一直覺得沈守義一家剛剛分家不久,家裡肯定也不好過,很怕自己若是真的來了,會成爲沈守義一家的拖累。

“你就安心便是,近來家裡生意不錯,雖然沒掙什麼大錢,但也絕對不缺銀子了。”沈林氏微笑着安慰沈碧玉道。

“就是,如今我與三弟如今都入了學塾,且你看看如今家中的伙食,若真沒有一些積蓄可是不敢這麼過日子的。”沈致遠也開口給了沈碧玉一顆定心丸。

“多謝二叔和二叔母,你們的這份恩情玉兒定會銘記在心,用一輩子做牛做馬來報答你們。”沈碧玉說着,就起身對着沈守義和沈林氏跪了下去。

“這是做啥子呢,快起來。”

見沈碧玉跪下,沈林氏趕忙將她拉起來,“傻孩子,都是一家人,咋還這般客氣,你是個好孩子,若是能來我們家也是家裡的福氣,你儘管便放寬心就是,莫要胡思亂想,曉得不?”

“恩。”

沈碧玉起身後含淚的點了點頭,此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好是幸運,如果沒有二叔和二叔母,她都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怎麼辦了。

沈碧玉今日受了不小的驚嚇,衆人又安撫了她一番之後,便送她回房間休息去了。

“咦,這傘哪兒來的?”

沈碧沁正準備去竈鑊間做仙草凍,就發現了沈其遠那把放在一旁桌案上的雨傘。

“哦,那是先生借於我用的,對了四妹妹,我與二哥明日一早便要回學塾了,你記得幫我拿還給先生。”聽到沈碧沁問道那把傘,沈其遠才走上前說道。

“好。這傘能否讓我看看?”看和眼前的青色雨傘,沈碧沁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自然可以。”沈其遠很大方的將傘遞給沈碧沁。

“果然。”

細細做了一番觀察,沈碧沁在心中暗暗點頭,這果然是一把青羅傘。

顧名思義,‘青羅傘’便是以青羅製成傘蓋的雨傘。

青羅傘並非一般的雨傘,在南冥,此傘的使用有着嚴格的規定,只有五品官員使用的傘蓋方可使用青羅,一般的人是絕對不能用的。

青羅傘亦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三哥哥,這傘果真是馮爺爺的?”沈碧沁再次確認道。

她記得馮老曾說過,他是京城人氏,如此說來馮老便是京官,五品京官加上馮老一身儒雅的飽學之氣,稍稍排除一下,其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答案無外乎兩種,內閣大學士或翰林學士!

“是啊,這傘好是精緻漂亮呢,我看着可喜歡了,可先生說這傘特殊,不能隨便贈人,便不能給我了。”

沈其遠先是微微失落,之後雙眸猛地一亮道,“不過先生說了,只要我足夠努力,有資格使用這把傘時便會將它轉贈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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