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豔舞
鄭隊長帶着御林軍以及宮中侍衛,擡着轎子,趕着他們趕來的華麗馬車,緊緊地跟着李公公的隊伍走着,借李公公之能,保他們所有人的命。
寒初藍靠窗而坐,偶爾,她會推開窗,看着窗外的景物。望着熟悉的一景一物,隨着馬車的前進,慢慢地被她拋在後面,距離越拉越遠,她抿緊了脣,眼神深幽,一句話也沒有說,坐在她身邊的李氏似是聽到她的輕嘆聲,又似是錯覺。
鄭隊長帶着的人太多了,過於招搖,所經之處,都引來無數百姓的圍觀。
寒初藍關上了窗,扭頭望向了夜千澤,夜千澤也正在望着她,看到她望來,他淡淡地笑着:“藍兒,想說什麼?”
“過於招搖。”
寒初藍淡淡地說了一句。
夜沐是攝政王,政敵太多,他們如此招搖地回京,難免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寒初藍覺得還是悄悄地回京便好,像李公公帶來的人,便是輕車簡裝,不過十幾個人,前行起來也容易。
夜千澤與李氏相視一眼,鄭隊長帶的人太多,的確過於招搖,這也是太皇太后故意的,故意用招搖的排場把夜千澤迎回去,表面上是告訴全天下的人,她這個皇祖母有多麼的疼愛夜千澤這個皇孫,實際的用心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打開了車門,夜千澤低低地對親自趕馬的無塵說道:“出了清水縣,就把他們甩了。”
無塵頭都不回,沉冷地應着:“是。”
一行人走了大半個時辰,到了清水縣城,他們不再進城,但需從城門前走過,順着城門前那條官道直達楊縣,再從楊縣直取定州。
林大人帶着人在城門口等候着,看到夜千澤的馬車來了,他連忙迎上前,李公公喝住了馬,隊伍立即停了下來。
“何事?”
李公公尖着嗓子喝問着林大人。
林大人點頭哈腰,討好堆笑着:“下官是清水縣的縣官,聽聞世子爺回京路過,便在此候着恭送世子。”
“林大人請回。李公公,走吧。”
李公公還沒有說話,馬車裡傳出夜千澤淡淡冷冷的聲音,他連臉都沒有露,可見他並不喜歡林大人如此的討好。
“是。”
李公公恭敬地應了一聲,掃向林大人,林大人有點兒尷尬,但還是很識趣地退到一邊去,看着馬車從自己的面前走過。
楊庭軒站在不遠處,他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着馬車緩緩地拉過,那車門緊閉,車窗緊閉,他根本就看不到那張熟悉的小臉。
今日之別,他連一聲“珍重”都沒有機會親口對她說。
今日之別,他與她之間的距離不僅僅是她是人妻之隔了,還有層層枷鎖,她會成爲攝政王府的世子妃,而他依舊是這偏遠縣城的平民百姓。
夜千澤淡冷的話從馬車傳出來,他聽得真真切切,然後一縣之主的林大人就識趣地退到一邊去了,不敢再多說一句話,更不敢有不悅之色。
不過是一句淡得不能再淡的話,但因爲夜千澤的身份改變了,聽在林大人的耳裡,就是極具威嚴的。
楊庭軒不妒忌夜千澤擁有那般高貴的身份,他只嫉妒夜千澤擁有了寒初藍。那個精於廚藝,卻不肯輕易展現出來,有膽識,有野心,卻也善良的女子。
緊緊地盯着那馬車,恨不得把馬車盯出千百個孔來,讓他有機會再看一遍她的容顏。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可憐他,車窗忽然被一隻小手推開了,雖然距離有些遠了,楊庭軒還是一眼就認出那隻小手是屬於寒初藍的。
車外風大,天氣冷,她伸手開窗幹嘛,會冷着的。
一張他做夢都會想着的俏臉出現在車窗前,那雙明亮的大眼直直地朝他望來,似是她早就知道他在這裡似的。然後,他看到她衝他淡淡地笑着,那隻小手伸出了窗外,朝他揮揮手,她的紅脣似是在動着,應該在和他說着“珍重。”
距離遠了,風有點大,他聽不清楚她是否在和他道珍重,他在看到她的笑,看到她揮着的小手後,連忙迴應她,也揮了揮手,默默地在心裡說着:初藍,保重!
一隻大手在這個時候伸出了車窗外,輕輕地握住了朝她揮舞着的小手,然後輕柔又霸道地把她的手捉回了車內,車窗隨即關上了。
眼神一黯,楊庭軒知道那隻輕柔又霸道的大手是誰的。
“外面冷。”夜千澤神色溫柔地把寒初藍的小手拉了回來,關上車窗後,就雙手包着她的雙手,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不讓她知道,他剛剛在吃醋,她衝楊庭軒笑了,她朝楊庭軒揮手了。
“嗯,又下雪了。”
寒初藍看他一眼,知道他的溫柔之下藏着他的酸意,也不點破他,從他的大掌中抽回自己的雙手,人便往車身上靠着,有點無趣地望着對面的車窗。
“要不要睡一會兒?你昨夜沒有休息好。”夜千澤攬住她的肩頭,讓她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昨天晚上,她忙着做帳,忙着安排好一切,再加上她內心的不捨,幾乎一夜未眠。
寒初藍默默地靠着他的肩膀,夜千澤又扯了扯她身上的披風,他輕柔地在她的耳邊說着什麼話,她無心去聽,卻覺得倍感心安,慢慢地便合上了眼眸,沉入了夢鄉。
她睡着後,夜千澤不再讓她靠着肩,而是把她扶抱在懷裡,低沉地隔着車門吩咐着無塵:“現在就把他們甩掉!”
“是。”
無塵還是回他一記低沉的應答。
“娘,坐好。”
夜千澤又溫聲提醒着李氏,李氏慈愛地笑着:“放心吧,娘又不是沒有經歷過,不會害怕的。澤兒,回去後,你不要再叫娘了,像以前那般叫奶孃。”
夜千澤抱緊睡着的寒初藍,不讓加速的馬車驚擾她的美夢。聽了李氏的話,他抿抿脣,又深深地注視着被他抱在懷裡的寒初藍,似是在說給李氏聽,又好像在說給寒初藍聽,“藍兒說過,養育之恩等同生養之恩。娘於我,有哺乳之恩,亦有養育之恩,更有救命之恩,在澤兒的心裡,娘便如同我的親孃一般,這個稱呼不會變的。”李氏再無親人,唯一的兒子又代替他而死,雖說是被火燒死,但如果沒有李氏之子的死亡,或許他也沒有辦法在張家村隱居十二年。如果當年他沒有被李氏帶着逃出帝都,他估計已經沒命了。
這份恩情,如山重,如海深。
藍兒能把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撿拾她,養大她的寒家二老當成親生的爺爺奶奶,極盡孝道,他也能把李氏當成親孃,贍養李氏至百年終老的。
“澤兒,不可。王府可不比張家村呀。”李氏趕緊勸着。
夜千澤又抿脣。
見他這個樣子,李氏知道,她無法改變夜千澤,望望被夜千澤緊抱着的寒初藍,這個兒媳婦,她更別想指望寒初藍幫她勸住夜千澤,因爲夜千澤都是被寒初藍影響的。
馬車飛奔起來。
李公公等人策馬狂奔,鄭隊長意識到李公公要把他們甩掉,馬上命令着大隊人馬急起直追。如果他們被甩掉了,未能與世子同時回京,那麼他們這些人的九族性命都危險了。
鄭隊長恪記着太皇太后的恐嚇,沒辦法,那恐嚇太嚇人了,誅九族呀……
一時之間,塵雪飛揚起來。
“世子,他們還是緊追不放。”
無塵的身子挨近了車門,沉冷地朝車內的夜千澤稟報着。
夜千澤鳳眸微彎,一抹淡淡的冷笑掛上他的眉梢,一手摟緊寒初藍,一手入懷,摸出了數枚細小的飛鏢,然後迅速地開窗,手一揚,數枚飛枚便以閃電的速度直釘奔跑在最前面的御林軍馬匹,他內力深厚,飛鏢又細小,速度又快,御林軍心急地追趕着馬車,沒有察覺到飛鏢釘來,忽聽得馬兒嘶叫一聲,然後雙膝往前撲跪,坐在馬背上的御林軍便被摔在了路上,因爲一連數匹的馬都是這樣撲跪於地上,把人摔下地,馬也倒在地上,瞬間就成了堵路的障礙,後面緊跟而來的隊伍收勢不及,全都撞了上來,接着便是一連串的栽倒,馬的嘶叫,人的低叫,在風雪中響起。
車窗一關,夜千澤神色溫柔地輕撫着懷中愛妻秀氣的眉,剛剛那陰招,好像不是出自他之手似的。
此陰招,讓李公公一行人成功地甩掉了太皇太后的人。
爲了不被追上,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趕路,到了楊縣,他們也是過而不入,直奔定州。
進入定州城後,天色已黑,城門在他們進城後就關上了。
太皇太后的派來的人馬太多,想再追上他們,顯得有點難,再加上天色已黑,城門已關,明天,他們可以從西城門出城,避免在出城的時候與太皇太后的人撞個正着。
所以,此刻,他們可以找間客棧,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寒初藍醒來的時候,他們一行人已經在一間名爲迎客來客棧住下了。
她睜開眼,先聞到了飯菜的香氣。一扭頭,就看到夜千澤正坐於桌前,桌上擺着幾道菜,兩副碗筷,看到她醒轉,夜千澤站起來就朝她走來。
掀開被子,寒初藍坐了起來,房裡燃着的燭臺告訴她,此刻已經是晚上了。
她竟然睡了那麼長時間。
“藍兒,醒了,餓了吧,來,吃飯。”夜千澤走過來,欲扶她下牀,她自己先一步下了牀,不用他相扶,她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千金大小姐。
走到桌前坐下,寒初藍問着:“娘呢?我們現在到了哪裡?大夥兒呢?”在問話的同時,她習慣性地拎起茶壺,倒出茶水重新清洗了碗筷。
夜千澤在她身邊,她替他盛了飯,自己也盛了一碗。“娘在另一間房裡。這裡是定州城內。”
寒初藍嗯了一聲,又問着:“娘吃過了嗎?”
“應該在吃着。”夜千澤替她夾了一塊肉,愛憐地說道:“藍兒,你睡了一天了,肯定餓壞了,快點吃吧。”她昨夜沒有睡好,在他的懷裡便睡得安穩,一睡睡到現在,可以說睡了足足一整天。
“你也吃。”寒初藍也替他夾了一塊肉。
她也真的餓了,替他夾過菜後,就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夜千澤不停地替她夾菜,看着她吃,好像一輩子沒有看到過女人吃飯似的。寒初藍餓極,沒有留意到自家男人並沒有吃,等她吃飽喝足了,夜千澤也跟着放下了筷子,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一條帕子遞給她,示意她拭嘴。
“你,怎麼沒吃?”
寒初藍這才發現了自家男人並沒有吃飯,更讓她意外的是,那些菜,都被她吃得差不多了。她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能吃了?看來還真是餓極了!
夜千澤淺笑着,“我現在就吃。”
說着端起了他那碗飯,扒起飯來。
“傻瓜,你不停地給我夾菜,現在你自己沒有菜吃了。”寒初藍看着那些殘菜汁,既心疼他沒菜吃,又感動於他的關懷。
夜千澤還是笑着:“只要你吃飽了,我無所謂。”
下次她可得盯着他,不能讓他像今晚這樣吃着白飯。
沒有菜,夜千澤也吃了三碗的白飯,他本來就能吃,寒初藍也習慣了他的能吃。
“咚咚。”
敲門聲傳來,是小二哥。夜千澤沉沉地應了聲“進來”,小二哥才推門進來,客氣地說着他是進來收拾碗筷的,夜千澤嗯了一聲,小二哥才走到桌前,把碗筷收拾好,又把桌子重新擦拭了一遍,才端着碗筷退出,在他替夫妻倆關門的時候,夜千澤吩咐着:“小二哥,麻煩你給我打兩桶熱水來。”
小二哥連忙問着:“客官是要洗澡用的嗎?”
夜千澤嗯了一聲,“我夫人要用。”他塞給小二哥一錢的碎銀,小二哥一邊道謝一邊退了出去。
轉身,便看到寒初藍正爲難地看着他,問道:“我們都沒有收拾行李就走了,哪有衣服換洗?”
夜千澤笑了笑,朝不遠處的一張凳子呶呶嘴,寒初藍順着他的意思看去,意外地看到了那張凳子上放着兩個包袱,她快步走過去,打開一個包袱,發現全是夜千澤的衣服,她又打開另一個包袱,全是女裝。隨意地拿出一件衣服來看,都是適合她穿的。
“我讓鐵頭送來了換洗的衣服。”夜千澤走到她的身邊,溫聲解釋着。
“怪不得你讓我不用收拾行李,你早就準備好了。”寒初藍拎着兩個包袱走到牀前坐下來,替他挑好要換洗的衣服,才替自己挑選換洗衣裳。他讓鐵頭送來的衣服,大都是素雅的,但質料又很好,還好,都是她喜歡的。
夜千澤笑着,回京之路那麼長,什麼東西都不帶,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不想讓她去操那個心,免得她更難割捨。
“咚咚。”
房外又傳來了敲門聲。
夜千澤去開門,看到是小二哥,小二哥一邊手拎着一桶熱氣騰騰的熱水,看到夜千澤開門了,他趕緊說道:“客官,你要的兩桶熱水,小的給你打來了。”
夜千澤看向那兩桶熱水,看到水裡漂浮着很多花瓣,當然不是新鮮的花瓣,這大冷的天也找不到新鮮的花瓣,那是曬乾的花瓣,經水一泡,又散開來,隱隱還有着花香呢。小二哥解釋着:“客官,這些花瓣是我們客棧供應給夫人小姐們用的,雖然是曬乾的,但浸泡後還有着香氣。”
夜千澤又看着那些漂浮着的花瓣,也彎腰用手撈起了花瓣來看看,都是一些玫瑰花瓣,他聞了聞,似是真有淡淡的香氣。想到很多女人喜歡洗花瓣澡,也沒有太放在心裡,倒是覺得這間客棧替客人想得周到。錯開身子,他讓小二哥把兩桶熱水拎進房裡。
指揮小二哥把兩桶熱水放好後,小二哥又趕緊退了出去。
在關上門的時候,小二哥的眼神閃了閃。
夜千澤幫寒初藍把兩桶熱水倒進了浴盆裡,扭頭淺笑地問着寒初藍:“藍兒,要不要爲夫代勞?”
寒初藍走過來,嗔了他一記,“謝了,我有手有腳的,還不需要他人代勞。”
夜千澤呵呵地笑了兩聲,傾過身來在她的嘴角輕輕地吻了一下,“我在房外,有什麼事就喊我。”
洗澡能有什麼事?
寒初藍好笑地把這個變得有點婆婆媽媽的大男人推出了房。
大冷的天,整個身子浸在熱氣騰騰的水裡,特別的舒服。
水裡又有花瓣,寒初藍坐在浴盆裡,那些經水一泡便散開的花瓣密密麻麻的,佔據了水面,從表面看根本就看不到她的身子。或許是花瓣全都散開來吧,寒初藍覺得很香,越洗越香,這肌香氣隨着熱水的煙霧縷縷往上飄着,她便被香氣以及濃煙籠罩住。
洗着洗着,她覺得熱血沸騰,很想跳起來狂舞一曲似的。
房外,夜千澤雙手撐放在廊上的欄杆上,淡淡地望着安靜的樓下。隔壁的房門打開了,李氏從房裡走出來,她已經換過了衣服,看樣子早就洗過了澡,看到夜千澤,她走過來問着:“澤兒,你怎麼站在這裡,還沒有休息嗎?藍兒呢?醒了嗎?”
“藍兒在洗澡。”
夜千澤轉過身來,望着眼前的房門,屋裡有水聲,寒初藍洗澡的動靜,別人聽不到,他卻能聽得清清楚楚的。
李氏瞭然於心。
“啪。”
房裡忽然傳來了一聲響,好像是什麼東西倒地。
“藍兒!”
夜千澤神色一緊,馬上就推門進去,門一開,夜千澤渾身一震,只見寒初藍赤身裸體地赤足在房裡亂跳亂舞,像是在跳舞似的,可她的動作又像那些舞娘那般柔軟到位,反正就是胡亂地跳。她胡亂地跳就跳吧,要命的是她不穿衣服,那還處於發育階段的身子,已經亭亭玉立,雪白的肌膚嫩滑誘人,修長又白皙的手,捏着蘭花指……
門被推開,寒初藍飄飄然地,朝夜千澤飄過來,那張俏臉紅紅的,眼神迷離,滿頭青絲披散着,隨着她的飄舞而劃出不同的弧度來。
夜千澤只覺得呼吸一頓,被寒初藍這一出豔舞驚得喘不過氣來。
“澤兒,怎麼了?”
“世子,發生了什麼事?”
跟在夜千澤身後的李氏,還有被驚動的無塵等人都急急地掠來,想擠進房裡看個究竟。
“全都不準看!”
夜千澤回過神來,倏地大吼一聲,衣袖隨即一甩,房門被他強大的內力甩上了,把想進來的李氏以及無塵等人都逼得連連後腿。
“誰都不準進來!”
夜千澤的吼聲還從房裡傳出來。
他青着臉一把抓住了跳着豔舞的寒初藍,寒初藍被他抓住了,還在他的懷裡拼命地掙扎着,力氣是前所未有的大,他要不是還高她一個頭,又是男人,都抓不住她。
急急地扯來被子,把她赤着的身子一包,包緊了,讓她的肌膚不再外露,他才心急地拍着寒初藍的臉,叫着:“藍兒,藍兒,你怎麼了?”
寒初藍任他拍着,臉上還是紅紅的,好像很興奮似的,眼神也是迷離一片,看向他的時候,似是不認識他。她用力地推開他,又在房裡跳起舞來。那包着她身子的被子,隨着她的跳舞又滑在地上,夜千澤只得再次把她捉住,又用被子把她包住,心急地呼叫着:“藍兒,你怎麼了?”
好端端地,不過是洗個澡,怎麼就跳起了豔舞來?
寒初藍在他的懷裡掙扎着,掙不開,她在他的懷裡依舊不忘跳舞,還在手舞足蹈的,好像她不跳舞,就渾身不自在似的。
她的神色不對!
她也不說話!
她處在極度興奮之中!
她想狂舞!
她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着,她要跳舞。
窗外似是有人影一閃,接着聽到跟着一起回京的小五和小七的沉喝:“誰?”
夜千澤伸手就點了寒初藍的睡穴,把她往牀上一拋,連帶着被子,他人就往窗外掠去,沉冷的聲音丟回來,吩咐在房外焦急不安的李氏:“娘,照顧好藍兒!”
李氏連忙推門入內,無塵等人則跟着夜千澤去追趕那道黑影。
那個黑影的輕功非常了得,不過是轉眼功夫,已經掠出了幾十米遠。
小五和小七緊追不放。
夜千澤穿窗而出後,就像一道鬼魅一般,如箭一般就射向那道黑影。那黑影,他熟悉,像小二哥!
很快地,夜千澤把小五和小七都甩在身後了。
小二哥看到夜千澤追來,又驚於夜千澤的輕功厲害,擔心自己逃不掉,在扭頭的時候,一揚手,數枚飛鏢閃着藍光直取夜千澤的要害。
飛鏢上有毒!
夜千澤怒!
衣袖再狠狠地一甩,運上了八成的內力於袖中,形成了強大的勁風,把那數枚飛鏢掃得轉了方向,非但沒有傷到他,反而折返,直追小二哥。
小二哥反應也快,迅速地閃開了那幾枚飛鏢,不過在他躲閃飛鏢之際,夜千澤已經像個鬼一般,掠到了他的身後,一掌就朝他拍來,他只覺得耳邊生風,本能地回身就是一接,“砰”一聲,兩人對掌,小二哥內力不及夜千澤,被夜千澤震得從半空中跌落在地面上。
夜千澤如鷹一般掠下地面,又是一掌朝他拍去。
勉強地躲過了夜千澤這致命的一掌後,無塵追到,抽劍就挑他的膻中穴。
“要活的!”
夜千澤陰森地吩咐着。
無塵劍鋒一轉,劍尖滑到小二哥的伏兔穴。小二哥和夜千澤對掌已受了內傷,加上剛纔一路施展輕功逃跑,也耗了不少的力氣,又要躲開夜千澤緊接而來的致命一掌,無塵的劍法又快,他雖然想閃躲,還是來不及了,伏兔穴被無塵的劍尖一點,他瞬間動彈不得。
夜千澤一把掐住小二哥的脖子,陰寒地質問着:“說,你對藍兒做了什麼?”
小二哥忽然冷笑,冷笑還沒有笑完,他的脣邊就滑出了血,血是黑色的,毒血。
夜千澤沉眼,想出手阻止已經太遲了,小二哥的嘴裡應該早就含有了劇毒,心知不敵之後便咬碎了毒藥,此刻毒發身亡。
手一鬆,小二哥的屍體僵着倒地。
夜千澤恨得真想將小二哥碎屍萬段。
無塵沉着地在小二哥的屍體上摸了一遍,摸出一隻小瓶子來,他打開小瓶子聞了聞,好像是什麼香料。他站起來,把小瓶子遞給了夜千澤,夜千澤也聞了聞,隨即臉色一黑,低咒一聲,一扭身,就往客棧掠去。
客棧裡,李氏已經替寒初藍穿好了衣服,她不知道寒初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敢替寒初藍解穴,只能在牀前坐守着。
李公公還有幾位暗衛沒有跟着夜千澤去追趕小二哥,他們在房外守護着。
動作太大,已經驚動了投宿於這間客棧的其他客人,不過看到李公公等人神色沉冷,幾名暗衛都手握着長劍,那些都是普通投宿的客人,不敢問話,全都縮回自己的房裡,想着只要不禍及自己,就不要出去。
掌櫃以及其他幾名夥計都被暗衛拎到一樓的廳裡,幾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害怕得直髮抖,以爲遇着了打家劫舍的強盜。
夜千澤從窗外躍回房裡。
“澤兒。”李氏叫了他一聲。
夜千澤連應她一聲都沒有心情,快步地走回到牀前,看到寒初藍已經穿好了衣服,就是頭髮還披散着,但她的臉色還是紅紅的,他試探地拍開了寒初藍的穴位,沒想到寒初藍又直直地起來,跳下牀,捏着蘭花指,扭腰扭臀地跳舞,她本身是不會跳舞的,哪怕受到某種因素驅使着她跳舞,她跳出來的舞也是不堪入目。
李氏瞠目結舌。
夜千澤的臉色更陰,只得再次出手點了寒初藍的睡穴,在寒初藍軟倒的時候,他搶扶住她。
“澤兒,藍兒這是?”李氏回過神來,擔憂地問着。
夜千澤把寒初藍抱回牀上,他坐在牀沿上,替寒初藍把脈。
李氏緊張地看着他,看到他的臉色越來越陰,她的心懸得更高了。
“澤兒,藍兒這是怎麼了?”
把寒初藍的手放回被子裡,夜千澤陰着俊臉吐出話來:“藍兒中了毒。”
該死!
他竟然讓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對藍兒下了毒!
李氏驚。
“藍兒中的是什麼毒,怎麼會跳舞的?”是什麼毒能讓人不死,卻翩翩起舞?
夜千澤掏出從小二哥身上摸到的那隻小瓶子,裡面還裝着一點的粉末,不多了,但那些粉末很香,哪怕才一點點,只要開了蓋子,也能聞到那肌香氣。那香氣似是玫瑰花香,但細聞之下,又覺得不像玫瑰花香,因爲那香氣過於濃郁。
夜千澤想起了小二哥拎着熱水進來的時候,水面上漂浮着的那些花朵,當時他撈起花瓣聞了聞,隱隱中有花香味。
小二哥應該是把這種毒撒在了玫瑰花瓣上,寒初藍洗澡,整個人浸在花瓣之中,水又是熱的,毒隨着熱氣被寒初藍吸進去了,不停地吸,吸得太多了,就開始毒發了。
“無塵。”
夜千澤沉冷地叫着。
無塵趕緊進來,歉意地叫着:“世子。”
“你可知有什麼毒,聞得多了,就會毒發,毒發的時候會跳舞?”
無塵一愣,想了想,才答着:“世子,屬下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有一種叫做‘舞魘’毒發的時候,就會跳舞。”
“‘舞魘’?”夜千澤沉着鳳眸,他不曾聽說過這種毒。
“啊!”李氏忽然驚叫起來。
夜千澤和無塵都看向她。
李氏臉色煞白地叫着:“澤兒,藍兒是中了‘舞魘’?這種毒不會讓人當場致命,但它能讓人莫名地興奮起來,四肢都靜不下來,就想着跳舞。這種毒混雜着很多花香,往往是在人洗澡的時候,通過熱氣,才容易被人吸入,如果洗澡的時間有一刻鐘左右,就會毒發。中了這種毒的人,會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直跳個不停,直到跳死爲止。又因爲它要藉助熱水的熱氣蒸發,一般中這種毒的人,毒發時都是赤身裸體,被人發現時,聲譽盡損,到死都會遭到世人的唾罵,傷風敗俗。只有那些爭寵的女人才會用這種毒來打擊對手,置人於死地,又盡毀他人聲譽,故名‘舞魘’。這種毒過於歹毒,百年前便已經盡毀,藍兒怎麼會中了此毒的?”
深宮禁苑,豪門宅戶裡,女人爭寵,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舞魘’在百年前出現過,也只在那些爭寵的女人身上出現,江湖中,不曾發生。不是在大宅中呆過的人,都不會聽說此毒。
夜千澤的臉色陰黑起來。
“娘,這毒,可有解藥?”
李氏的臉色更白,心疼地看着被點了睡穴的寒初藍,輕輕地搖了搖頭,心疼地答着:“據說……無解。”
“怎麼可能無解?只要是藥,總有剋星的!”夜千澤暴怒地低吼。
無解!
他的藍兒中的毒,無藥可解?
不就等於告訴他,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藍兒,因爲毒發而不停地跳舞,一直跳到死爲止嗎?
“元缺!元缺是神醫,又擅長解毒,這天下就沒有他解不了毒,他肯定能解了藍兒身上的毒的!”夜千澤想到了元缺,馬上就把寒初藍抱起來,心急地就走。
“世子!”
“澤兒!”
李氏心疼地叫着:“元國舅遠在帝都,就算你馬不停蹄地趕往帝都,也需要十天左右的時間,在這十天裡,藍兒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算你點她的睡穴,也不是長久之計,等你趕到了帝都,藍兒已經……”
她沒有再說下去,她的心也在揪痛。
那個小二哥是誰派來的?
竟然給寒初藍下了如此歹毒的毒。
夜千澤的腳步瞬間僵住。
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他一旋身,又回到牀前,就把代青給自己帶着的那些藥,都掏出來,又把寒初藍臨走前,僅帶着的一樣東西,便是元缺給她的那些藥,她說什麼都可以不帶,但錢和藥是一定要帶着的。
把那些小瓶子全都放在牀上,他一瓶一瓶地去找,盼望能從這些藥瓶子裡找到可以解‘舞魘’之毒的解藥。
李氏心酸地落淚。
無塵繃着臉,抿緊脣。
“怎麼全是金創藥,止痛藥,怎麼沒有解毒丸?不可能的,一定會有解藥的!”把所有藥瓶子一掃,夜千澤發瘋一般就往窗外掠去。
“澤兒!”
“娘,照顧藍兒,我去找解藥!”夜千澤的聲音傳回來。
無塵緊追着夜千澤的身後從窗口掠出。
黑夜裡,雪花飛舞,到處積着雪,雪是白色的,積得多了,反而讓人能借着積雪看清楚路。
夜千澤一路飛縱,無塵拼盡全力追趕,還被他遠遠地拋下。
小二哥的屍體還停在剛纔的位置上。
夜千澤躍下地面,也顧不得自己的動作對死者是不尊的,在小二哥已經僵硬的屍體上胡亂地摸着,甚至把小二哥的衣服全都剝開,連小二哥的嘴巴都扒開來看過,依舊是一無所獲。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夜千澤一邊發瘋地搜着小二哥的衣服,一邊痛苦地呢喃着。
無塵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發瘋地搜着小二哥的衣服,眼裡全是心疼之色。他剛纔已經摸過小二哥的身上了,除了摸到還沒有用完的‘舞魘’之毒外,就什麼都沒有摸到了。
那毒,傳言是無解的,或許是真的無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