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一更)
在一大片的荒草地上,一匹駿馬奔馳着。
“藍兒,冷嗎?”
夜千澤在策馬奔騰的時候還不忘問着懷裡的人兒。她比較怕冷,他一回來就發覺了。雖說替她繫上了母親的披風,又被他摟在懷裡,他還是擔心她冷着了。
寒初藍張嘴想說話,但馬兒跑得快,導致撲面而來的微風變成了強風,灌進她的嘴裡,吹得她連眼睛都睜不開眼,微眯着眼,她側頭,把臉往夜千澤的懷裡鑽着,才避開了強風,叫着:“千澤,慢一點,慢一點,太快了,感覺有點冷。”
夜千澤笑,喝住了馬,抱着她一躍起,便躍下了地面上。
荒草地上積着薄薄的一層雪,那是昨天晚上留下來的,今天的天氣又陰陰的,雪便一直沒有融化。
雙腳一着地,寒初藍就覺得寒氣逼人,她下意識地摟住了夜千澤的脖子,不想下地,嘴裡嘀咕着:“地上有雪,冷。”
夜千澤低笑着,埋首在她的耳垂上親了一記,惹得她輕顫一下,他寵溺地說道:“藍兒,你要是想讓爲夫一直抱着,你可以明說了,爲夫我願意一直抱着你。”
音落,寒初藍就擰了他一下,然後掙扎着滑下了地,伸手扯緊披風,嗔着他:“就會佔我的便宜。這麼冷的天氣,還要出來跑跑,你和馬兒跑得熱,我卻跑得冷。”
替她拂開散落的髮絲,夜千澤伸手就把她帶入自己的懷裡,深情的嗓音有着心疼,“但在這麼冷的天氣裡,你卻爲了這個家到處奔波,你可曾想過冷?”
她請了很多的工人,很多事情不用她親自去做了,可她不放心,又想着多賺錢,還是經常往外跑,到處談生意。
她明明怕冷,可是爲了家,爲了他,她撇開了一切。
夜千澤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也怪不得楊庭軒老是用瞧不起他的眼神來看他。他一個大男人,就沒有幫她做過什麼,這個家有如今的模樣,基本上都是她的努力,他只暗中安排了些人幫忙。
“做事的時候,不覺得冷的。”寒初藍略推開他,知道他心疼自己,“千澤,這是哪裡?”
環視一遍四周,看到的不是積着白雪的荒草地便是樹林,她似乎沒有來過的。
夜千澤淺笑着:“後山腳下。”
寒初藍錯愕地望着他,似是不相信。
後山腳下?
夜家距離後山腳下很近,她對後山腳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還不曾發現過這片地方呀。
夜千澤把馬拉到一棵樹底下栓住,不讓馬亂跑,畢竟不是他的馬,就算經過主人的喝斥,認命地讓他騎着跑了,要是他不在,說不定馬兒會自己跑了,還是拴着安全。把馬拴好了,他走回到寒初藍的身邊,拉着她的手,就朝不遠處的一座高山走去,淡笑地解說着:“這是後山的另一邊。因爲後山太高,張家村的人不曾翻越過整座後山,這裡又到處是樹林,所以沒有人知道樹林中間,其實有一塊綠茵草地,每年春暖花開的時候,這裡一片碧綠,也有不少的野花,更安靜至極。”
“你常來?”
寒初藍自認在張家村生活了半年,周圍的地方,她都熟悉了,此刻,她才知道,她的熟悉和夜千澤的熟悉來說,相差太遠了。
“我的騎術便是在這裡練出來的。”夜千澤解說着。
從他九歲開始,這裡便是他的一方靜土,除了母親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這裡,就算知道,鐵頭也不會允許別人出現在這裡。
他在這裡練騎術,練劍術,練箭術,練輕功,可以說,他所學的,大部份都是在這裡練習,只有內功的修煉是在家裡。
“娘每天讓我到後山去砍柴,就是讓我上山修練。師尊佔據了後山之巔,爲了防止村民們誤闖,窺知我的身份,師尊纔會養了那麼多的寵物,藉着那些野獸阻止着村民上山。不過後山野獸也真的有,普通人上山,有去無回很正常。”
夜千澤一邊走,一邊解說着。
這些,寒初藍早已知曉。在張家村生活十二年,誰都不曾懷疑過夜千澤到後山砍柴有內幕,寒初藍嫁到夜家不過一個月,就發現了不正常。別人總覺得夜千澤是沒用,纔會天天去砍柴,天天都砍不了好柴回來。
“千澤,你能教我武功嗎?我不學其他的,就學輕功,學點穴。”寒初藍忽然頓住腳步,扭頭問着夜千澤。她對習武的興趣不大,但接觸到像元缺那樣的高手後,她就想學武了。她學會了輕功,再遇到危險的時候,她可以逃走,可以點倒敵人,也不用再像以前那般等着別人來救,還會連累別人。像她受傷那次,如果她會武功,她就可以幫到夜千澤的忙,而不是扯夜千澤的後腿,要不是因爲她的存在,夜千澤肯定能輕輕鬆鬆地逃走的。
夜千澤凝視着她。
寒初藍以爲他不想教自己,有點失落地說道:“千澤,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我也知道的,你們習武之人都有門有派的,很多門派的人都古怪,不會輕易把自己門派的武功傳授給他人。”
“藍兒,你快十七歲了,身子骨基本上成型,錯過了學武的最佳時機。我怎麼不願意教你,我是怕你受不了學武的苦,而且你就算很努力地學,也達不到精深境地,最多就是強強身健健體。”夜千澤不是不願意教她,而是不想她在忙着賺錢時又分心學武,吃那麼多的苦。再者,他認爲他能保護好她,在他打算回京開始,他已經不會再忍下去。
“我看過武俠小說,學輕功還是很簡單的。我就學輕功及點穴手法,不需要達到出神入化的境地。”寒初藍想學的只有兩樣。
夜千澤笑,拉着她又往後山走去,兩個人踩在雪草地上,留下了無數的腳印。
“那好,我教你學輕功和點穴手法。點穴也需要內力的,所以你也要有一定的內力才行,回家後我再授你內力心法。”
她會點武功也是好事,至少能自我保護。
“嗯,我一定會認真學的,不會讓你這個師父丟臉。”寒初藍嘻嘻地笑着,一臉的俏皮。
一把攬住她的腰肢,夜千澤飛快地又偷了一個香,寵溺地說道:“我的藍兒只會給我長臉,是不會讓我丟臉的。”
擦拭着被他偷親的臉頰,寒初藍的臉紅了紅,嗔着:“三個月不見,你的臉皮越發的厚了。”
“有妻如此,爲夫豈肯落後。”
寒初藍哭笑不得。
回想起以前,她又不得不承認,她的臉皮真的很厚。
“咱們要上山嗎?”
望着高高的後山,寒初藍有點兒怯步。
現在又不是上山砍柴,她實在不想去爬這座高山。再說了,她到現在還沒有吃早餐呢,腹中有點飢餓,沒力氣呢。
夜千澤淺笑不語,默認了。
寒初藍有點沮喪地說道:“我沒力氣爬山,跑得太快了,咱們都還沒有吃早飯呢。”他不想理睬宮裡來的那些人,纔想着帶她出來,她也不想看到他難過,太皇太后不願意接她一起回京,她不難過,因爲早就想到了這個結果,但他難過。
她沒有問,也能猜到他與太皇太后的感情不好。
不是婆孫嗎?
寒初藍的世界裡,婆孫的感情都是好的。不過她也明白,不是所有婆孫關係都融洽的,就連父母,也有些不會疼愛孩子呢,何況是婆孫。
如果不是知曉他的身世,知道他要追查那場大火的背後兇手,她希望他能留下來,不要回到帝都去。是,帝都裡有着榮華富貴等着他,但也要他有命去享受呀。還沒有回京,都曾經有殺手伏殺他,回京後,不就是整天活在別人的陰謀算計暗殺中嗎?
一個人,不管他有多麼的精明,多麼的能幹,武功有多麼的高強,一旦他面對着無數的敵人時,都註定了他是輸的一方。
因爲,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雙拳難敵四掌!
元缺的武功就很不錯,雖說她沒有看到他真正展視過,從他能用內力攝魚,多少也知道他武功不錯。
“咱們上山去吃野味。”夜千澤答着。
“大冷的天,野獸都冬眠了,哪還能吃野味?”寒初藍隨口應着,揉揉自己的肚子,不說吃的,還不覺得餓,一說吃的,她就覺得餓極了。“再說了,就算有野味,我也沒有力氣去爬山,沒有力氣去捉野獸了。千澤,你想法一點都不實際,還不如咱倆到清水縣吃一頓呢。”
音落,身邊的男人一把就抱起了她,她還沒有回過神來,便只到耳邊呼呼聲響,眼前樹影迅速地往後掠去,她定定神,才知道是夜千澤抱着她,施展輕功就往山上奔跑而上。
“千澤……”
“別說話,山風更冷,更大。”
夜千澤低低地說着。
寒初藍只得摟緊他的脖子,放任他抱着她往山上飛縱。
後山又高又陡,想要爬上山頂,普通人最少也得花上兩天的時間,但對夜千澤來說,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因爲他自小便在後山飛縱,他的輕功又是極爲上乘的,速度極快。
半個小時後,寒初藍已經站在代青建在山頂上的屋子前面了。
“嗷——”
猛兒虎嘯一聲,最先迎了出來。
緊接着的是在屋裡暖和得不想冬眠的枕頭。
寒初藍見到猛兒的時候,一臉的開心,正想來個虎人相擁,看到從屋裡滾出來的枕頭時,她的動作就僵住了,死死地盯着枕頭。雖然知道枕頭也是代青養着的寵物,可那麼大的一條蛇,女孩子最怕的便是這東西,她瞧着枕頭就心裡發毛。
當初她不怕死地刺着枕頭,是爲了救夜千澤。
此刻,沒有人陷於危險之中再看到這條大蛇,她就沒有膽量再上前了。
“枕頭,滾到一邊冬眠去,你嚇着藍兒了!”
夜千澤看到小妻子被枕頭蛇嚇到了,立即沉下了俊臉,低喝一聲。
枕頭便委屈地看了寒初藍一眼,很委屈地滾到一邊去。
“嗷——”
枕頭委屈至極,覺得自己也是出於好心,跑出來迎接那個人回來的,並無惡意。聽到猛兒得意的虎嘯,看到猛兒被那個人最在乎的丫頭摸了摸虎頭,枕頭真想一口就把討人厭的猛兒吞進肚裡去,來一個蛇吞老虎!
敢情是代青的寵物們也會爭寵吧。
猛兒的確很得意。
它是百獸之王,是人見了它都沒命地逃,但是寒初藍就是不怕它,卻怕枕頭。
它一得意,忍不住又虎嘯幾聲。
“啪!”它的虎頭被人拍了一下,隨即它聽到了來自主人的主人的命令:“去,給我抓幾個山雞野兔回來,動作快點,藍兒餓了,我們要吃野味。”
猛兒瞬間就羨慕死枕頭可以滾到一邊去繼續冬眠了。
這下子輪到枕頭得意了,外頭太冷,枕頭趕緊往屋裡鑽,主人要屋裡有炭火,暖和至極,還是回屋裡去冬眠吧。
抓野獸的重擔,哈哈,與它枕頭無關。
“大冷的天,你讓它去哪給你抓山雞野兔。”代青沒好氣地聲音傳出來,“猛兒,冬眠去,誰叫你那麼賤,樂滋滋地跑出去迎接他,都說他來了準沒好事的,吃過虧還不長記性。”
兩個寵物趕緊冬眠去。
“好香。”
寒初藍忽然聞到了香味。
屋裡傳來的。
夜千澤笑着,“野味已經燒好了。”
拉着寒初藍,夫妻倆鑽進代青的屋子裡,果真看到代青在烤着野味,有山雞,有野兔,還有魚。代青今天着一襲白色的衣裳,與屋外的積雪同色,頭髮並沒有拴起來,披散着,顯得懶懶散散的。
除了代青之外,還有幾個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的男人,寒初藍沒有見過他們。
那是鐵頭以及幾位小隊長。
看到夜千澤拉着寒初藍進來,幾個人也沒有行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寒初藍,寒初藍還算淡定,大大方方地讓他們看着。
代青瞧着寒初藍身上那件披風時,怔了怔,看夜千澤一眼,抿抿脣,也沒有說話。
“師尊,別來無恙吧。”
寒初藍是最先開口的人。
代青撇她一眼,“託你這個臭丫頭的福,好得很。”
“她很香!”
某澤陰陰地擠出一句話來。
代青又抿脣。
寒初藍扭頭看了自家男人一眼,眼神有點嬌嗔。
代青忽然傾過身來,像是要撲向寒初藍似的,可惜他還沒有湊到寒初藍面前,就被鐵頭和幾個小隊長一把架住,隨意地往後一扯,就把他扯住丟到一邊去,氣得他哇哇大叫:“我想聞聞她香還是我香,澤兒肯和她睡,不肯和我睡。”
鐵頭等人飛快地看向寒初藍,鐵頭正想解釋,寒初藍卻笑着:“烤好的魚就比你香多了。”
代青不是變態,他對夜千澤是疼愛,嘴上佔佔便宜,真讓他和夜千澤睡,打死他,他都不敢。別看他升級成了大師,是夜千澤的師尊了,骨子裡頭殘餘着尊卑觀念,在他的心裡,夜千澤是小王爺,是少主,而他是下屬,是奴僕。
在炭火堆前坐下,寒初藍覺得暖和多了,她伸手就拿起烤好的一條魚,聞了聞,嘆着:“真香。”
“喂,臭丫頭,那是我的魚。”代青叫着,人一閃,便回了炭火堆前,伸手就要搶奪那條魚,寒初藍一張嘴,便啃了一口,嚼嚼有味,漂亮的大眼笑睨着代青。
代青搶魚的動作一僵,氣恨地瞪着她。
“真香,比師尊香多了。”
寒初藍接着又啃了一口,“師尊的魚呀,對不起,初藍不知道是師尊的魚,諾,還給你。”說着,還真把那條被她啃了兩口的魚遞還給代青。
代青手一縮,沒好氣地說道:“你吃過了。”
“師尊不要?”寒初藍笑問着,代青瞪她,她不客氣地又啃了一口,“謝謝師尊,初藍不客氣了。”
“你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客氣。”
代青嘀咕着。
“原來師尊那麼的瞭解我呀,榮幸。”
代青:……
“好吃嗎?”夜千澤在她身邊坐下,寵溺地問着。
寒初藍把手塞到他手裡,小聲地說着:“好吃是好吃,就是刺太多。”意思是她不吃了,她要吃沒有刺的山雞腿。
夜千澤還是一臉的寵溺,示意正在撕着山雞腿的鐵頭把雞腿遞過來,鐵頭忙把兩隻肥大的雞腿遞給夜千澤,夜千澤接過雞腿,再轉給寒初藍,溫柔地說道:“吃雞腿吧。”在寒初藍接過了雞腿,他纔對寒初藍說道:“他叫鐵頭,是我的暗衛首領。坐在他左邊第一位的是無邪,第二位的是無痕,坐在他右手邊第一位的是無蹤,第二位的是無影。無影無蹤無痕無邪都是暗衛小隊長,他們都是我娘留給我的。”
寒初藍神色一斂,極有禮貌地朝對方請安問好,那幾個人只說了一句“夫人折煞我等了。”便再無其他,默默地吃着他們的烤野味,但那犀利的眼神總會在寒初藍身上打轉,似是在考究寒初藍是否適合站在夜千澤身邊似的。
代青在嘀咕着:“我是師尊,也不見你當徒媳婦的向我請個安問個好。”
寒初藍把雞腿往自家男人手裡一塞,馬上就朝代青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一日爲師,終生爲父,代青既爲夜千澤的師父,她便把代青敬如父。
代青理所當然地受了寒初藍的大禮。
寒初藍給代青行了大禮後,無邪給她打來了一盆熱水,讓她清洗雙手,才重新吃燒烤。
夜千澤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寒初藍給代青行禮。
會把她帶上山來,帶到師尊的屋子裡,代表他正式地讓她融入了他們的世界裡,今後,他的人都得尊她爲主,無須他再吩咐,他的人都會自動地把她納爲保護對象。
生死與共!
寒初藍此刻也明白了夜千澤帶她上山的真正目的。
她吃完了雞腿,夜千澤又把剛纔那條魚遞至她的面前,溫聲說着:“刺,我都挑乾淨了。”
寒初藍眨了眨眼,感動於他的體貼。她親自動手撕下了一隻兔腿,在接過烤魚的時候,也把兔腿塞到他的手裡,輕聲說着:“你還不曾吃上一口,把這隻兔腿吃了。”
夜千澤傾過身來在她的耳邊低柔地應着:“遵命,我的娘子!”
寒初藍的臉燒了起來。
代青拿了一罈酒出來,還是女兒紅。
寒初藍很爽快地去拿大碗。
“藍兒,你別喝。”
夜千澤阻止着。
她酒量不好,喝醉了,還會哭,還會想起她的中國,想起她在中國的親人,他害怕,她會想着想着就離開他了。他也心疼,心疼她落淚。
他說過,再也不讓她喝酒的。
“我只喝一碗,不會醉的。”寒初藍可憐兮兮地請求着。
“喝兩杯都醉了,還喝一碗。不行,你只能吃肉,就是不能喝酒。”夜千澤在這件事上相當的堅持,就是不讓她再喝酒。
“大家都喝,我助興。”
寒初藍爲自己“據理力爭”。
夜千澤凌厲地環視衆人一眼,所有人都識趣地拒絕着:“我等不需要夫人助興。”
寒初藍張張嘴,意識到衆人是幫不到她的,便把碗一放,就拉着夜千澤到一邊去,小聲地說道“女兒紅耶,很好喝的,我上次喝了還回味不已呢。師尊那罈女兒紅想必是放了十幾年的吧,千澤,我保證,我這一次不會喝醉的,就讓我喝一碗吧。”
“不行,你的酒量不好,你保證不了。”
夜千澤就是不讓她喝。
寒初藍忍不住嘀咕着:“小氣鬼。”
夜千澤失笑,寵溺地把她摟入懷,寒初藍不讓他摟,他也不怒,“你醉了,會哭。”
寒初藍一愣。
她醉了會哭?
有嗎?
她上次醉了之後,到底還做了什麼?
但不管她做了什麼,他不讓她再喝酒,是因爲心疼她的淚。
被他深情溫暖的心,熱烘烘的。寒初藍沒有再要求喝酒。
山下,守住張家村的那些御林軍,一直守在那裡,等着夜千澤回來。而林大人帶着清水縣的鄉紳趕到張家村,想向君昊世子請安問好,自然也沒有見到人影,不過他是朝廷命官,御林軍並沒有阻攔他入村,林大人便帶着一幫的鄉紳進了張家村,在夜家新建成的大屋裡等着世子歸來。
楊庭軒還是不敢相信夜千澤就是攝政王府的世子,可事實就擺在眼前,宮裡來的人真的守在夜家門前,不由得不他不相信。
瞧見院子外面只停着兩頂轎子,楊庭軒悄悄地問寒爺爺:“寒爺爺,這些人來接夜兄弟,爲什麼只有兩頂轎子?”除去雜七雜八的人,至少也得來三頂轎子呀。
楊庭軒心裡有着不好的預感,寒初藍估計被排除在外了。
寒爺爺趕緊把楊庭軒拉進他自己的屋子裡,避開了所有人,一關房門,寒爺爺就抹起了眼,嘆着氣,小聲地說道:“楊公子,咱們家的藍兒怕是要和澤兒分了……他是皇室中人,藍兒卻是貧家女子,就算他對藍兒再好,皇室也不肯接受藍兒呀。他們……他們說奉太皇太后的命,只接世子和奶孃李氏回京,其他閒雜人等一律留下。”
也是在今天,寒爺爺才知道親家母原來是奶孃,並非親孃。
楊庭軒臉色一沉,恨恨地說道:“我就猜到是這個結果!”
他們楊府的男子娶妻,尚求門當戶對,他獨愛寒初藍一人,奶奶也僅是想把寒初藍弄來給他當妾室,而非妻室。寒門高攀不起富門,富門又難以攀上朱門,想從寒門一躍而成爲朱門親家,難呀!
侯府禁苑裡的主人,歷來講究門當戶對,如果娶了個商妻,都會被人瞧不起,更別說娶個寒妻了。
夜千澤的身份過於高貴,寒初藍怎麼可能得到皇家的接納?別說是妻,就連妾室,怕都成問題呀!
楊庭軒一顆心糾痛起來。
爲了寒初藍而痛。
她爲了夜家付出了那麼多,承受了那麼多,到來頭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得不到認可,她死死維護着的婚姻也會隨着夜千澤的回京而煙消雲散。想到她對夜千澤的深情,想到她倔強的性子,楊庭軒更是心如刀絞。夜千澤只要不說棄她,她必定會跟着夜千澤走,但她走進的不是溫暖的家,而是深淵,一入侯門深似海,她還能不能活着走出來,都是個未知數。
“夜千澤呢?”
他要去找夜千澤。
“帶着藍兒騎着馬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命令誰都不能跟隨着。”寒爺爺還在抹着淚。楊庭軒心疼寒初藍,他這個當爺爺的,又豈有不心疼之理?“楊公子,怎麼辦?藍兒她怎麼辦呀,如果世子爺真的把她丟下,帶着親家回京去,藍兒她該怎麼辦?”
楊庭軒連忙安撫着寒爺爺。
結果如何,現在他們還不知道。
他一個外人,就算也愛着寒初藍,此時,他也沒有資格多說什麼。
但如果夜千澤真的棄了寒初藍獨自回京的話,那他便不會再客氣,大大方方地接收寒初藍,八擡大擡,十里紅妝,風風光光地娶她爲妻!
夜千澤如果爲了榮華富貴能拋下糟糠之妻,那是他無情無義,他楊庭軒卻不怕得罪皇室侯府,只要能讓寒初藍忘卻傷痛,能讓寒初藍幸福,就算要他的命,他也會雙手奉上,更別說是娶她爲妻了。
……
宋家。
“大小姐,奴婢派人打探清楚了。”桃紅一進門,就衝着宋芳華喜笑着,宋芳華自打知道夜千澤是王府世子開始,就坐在房裡發呆,一臉的憤恨,憤恨是針對寒初藍的。
她想知道夜千澤是否帶着寒初藍一起回京的,讓桃紅派人跑了張家村一趟,打探清楚。
“怎樣?”
宋芳華焦急地站起來,焦急地問着。
桃紅笑着:“大小姐,你別嫉妒那個窮鬼了,就她那樣的出身,怎麼配得起夜公子。據說太皇太后只讓人接走夜公子以及他的奶孃,其他人一律不準跟隨上京。那個窮鬼呀,想當世子妃,門都沒有。”
宋芳華臉上的焦急立減,但隨即又憂心起來,“就算姓寒的被棄,夜公子的身份,我也高攀不起呀,這一輩子……只怕無緣了。”
說着,她又難過起來。
她是比寒初藍出身好一點,可她宋家僅是商人,祖上並無過官職,在攝政王府面前,她也不過是低賤的一個商女,哪能進攝政王府的大門?
再者夜千澤對她沒有感覺,她就連想自請爲妾都不能。
她在幸寒初藍的災,卻也在樂自己的禍。
她和寒初藍此刻在夜千澤面前,其實是一樣的,都配不起!
“大小姐何不修書一封給姑小姐,姑小姐不是京中大官的太太嗎?”桃紅忽然提議着,極力想攝合宋芳華和夜千澤,自己的主子身份漲了,她當丫環的也能長臉。
宋芳華的親姑姑的確在帝都,但僅爲姨太太,男人也僅爲從五品京官,那樣的官職在清水縣,算是大官了,林大人都要恭恭敬敬地巴結,可一往攝政王府前比,差遠了,人家攝政王彈彈手指,就能革你職,滅你全家。就算她修書給姑姑,以姑姑的身份,也無法幫她的忙,成功地成爲夜千澤的女人呀。
“大小姐,姑小姐在帝都那麼多年,多少也識得一些貴婦人的,大小姐去找姑小姐幫忙,奴婢覺得多少還有點希望,就算不能成爲夜公子的妻室,能成爲夜公子的妾室,也強過姑小姐呢。”深宮禁苑的妾室都比地方上的那些鄉紳夫人高貴不少。
宋芳華沉思着,片刻,淡冷地說道:“不急,先看看再說。”
她要知道夜千澤是否真的棄了寒初藍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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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前再二更,希望在今天能把卷一寫完,明天開始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