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過渡章 節)
“夜深了,你們回去吧。”陳王略帶疲倦地下了逐客令。
歐陽易站起來,再一次恭恭敬敬地向陳王行禮,恭恭敬敬地說道:“岳父大人,請受小婿一拜。”說着,他又向陳王跪下,陳王大大方方地受了他的女婿大禮。
親自地把歐陽易扶起來,陳王拍了拍歐陽易的肩膀,溫和地叮囑着:“錦英在陳王府受盡了委屈,是我這個當父王的愧對她,聘禮什麼的,你不用給我們王府送來,就當作是我們給錦英的嫁妝,一定要讓錦英風光大嫁,這風光不僅僅要在我大星,還要在你們東辰國。如果將來兩國再交戰,我希望戰火不會燃燒到錦英身上,政事,說到底都與女人無關,那是爺們的事兒。”
歐陽易連忙點頭應允。
兩國再交戰的話,真要燃燒起來,首當其衝的也是寒初藍,不會落到夜錦英頭上的,因爲他並沒有涉足政權。
“父王。”
夜錦英也恭恭敬敬地給陳王行了大禮,歉意萬分:“女兒不孝,父王以後要保重身體。”這一嫁,與家人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除非兩國的關係改變了,她才能回孃家省親。
陳王又親自把夜錦英扶起來,深深地注視着這個女兒,意外地發現這個女兒比其他子女都要像自己,不禁把他的父愛勾出來,回想起過去的二十一年裡,他對這個女兒的冷落,他的愧疚加深,擡手就把自己戴在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板指摘下來,交到夜錦英的手裡,憐愛地說道:“錦英,這個板指是你皇爺爺送給父王的,現在父王就把它送給你。”
蘇姨娘又驚又喜,卻又惶惶地說着:“王爺,這使不得,錦英……”
陳王阻止蘇姨娘說話,淺笑着:“我這個當父王的,在女兒長到二十一歲了,還不曾送給什麼東西給女兒,不過是一枚板指,沒什麼的。”
夜錦英動容地向陳王道謝,接過了板指。
或許這個板指不算最貴的,可對父王來說卻是異常寶貴的,父王肯把板指送給她,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也是父王給她最好的禮物,連靜寧這樣的嫡女都得不到呢。
今天晚上隨着歐陽易深夜回府見父王,她以爲父王肯定會冷漠地對待她,或者不讓她嫁給歐陽易,或者不認她這個女兒了,沒想到父王會在她要遠嫁他方時把欠了她二十幾年的父愛給她,哪怕是短暫的,她也心滿意足了。
“回去吧,別讓人發現了。儘早離開帝都。”陳王再一次讓這對小情人離開陳王府。陳王府是比沐王府安全一點,但不代表少帝就沒有派人監視着。帝都也是個危險的地方,能早點離開就早點離開的好。
“英兒。”
蘇姨娘含淚地與夜錦英再次相擁,然後又心狠地推開了夜錦英,她走回到陳王的身邊,含淚催促着夜錦英跟着歐陽易走。
歐陽易默默地朝陳王拱了拱手,便帶着夜錦英悄然離去。
蘇姨娘忍不住追到門口,卻再也看不到女兒的身影了。
一隻有力的大手攬上了她的肩膀,默默地把她攬入懷裡,蘇姨娘放肆地靠着這個她有十幾年都沒有再依偎過的懷抱,哽咽着:“王爺,英兒走了。”
“歐陽易是個不錯的男人,錦英跟了他,也是錦英的福氣,雖然隔着萬水千山的,至少我們知道錦英還活着,而且找到了她的幸福,她要是再留在陳王府,哪能嫁得這麼好?”陳王輕嘆一口氣,又接着說道:“東辰國的皇室相較於其他四國來說,算是和睦的了,歐陽烈治國治家都相當有方。錦英跟着歐陽易,不用面對皇室的無情,不用面對虞爾我詐。咱們做父母的,就祝福她吧。”
蘇姨娘含着淚點頭。
天下情勢,她一個後宅妾室並不知曉。陳王不理事,畢竟是個王爺,天下情勢,肯定知道得比她多。既然夫君都說女兒跟了歐陽易是女兒的福氣,她也只能祝福了。
“錦英的嫁妝,本王會着人暗中幫着你準備。夜深了,你回去吧。”
蘇姨娘嗯了一聲,朝陳王福了福身,便退出了書房。
陳王府又陷入了寂靜之中。
回到食福酒樓,夜錦英坐在自己小閣樓的房中,默默地看着父親送給她的那隻板指。
歐陽易挨着她的身邊坐着,也不說話,柔柔地注視着她。
“歐陽易。”
“嗯。”
“我現在體會到藍兒的心情了。她當初跟着昊兒進京,必定也像我這樣彷徨過的。”
捉住她的雙手,拉到自己的面前,歐陽易溫柔深情地凝望着她,深情地說道:“錦英,別怕,一切有我!”
夜錦英回望着他,淡淡地笑了笑,“說不怕是假的。”她把頭靠過來,靠在歐陽易的肩上,歐陽易順勢地摟住了她,“歐陽易,從今之後,我只有你了,也只能靠你了。”
“錦英,初藍能那般信任千澤,我希望你也能像她那般信任我,不管什麼時候,遇着什麼事,你都能信我。我向初藍保證過,會一生一世對你好的。初藍也警告過我,如果我對你有二心,她絕對不會饒了我。”
夜錦英笑了起來,“藍兒有時候很古怪,雖然我和她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可我總覺得她的腦子與我們的不同,她身上其實有很多讓人想不明白的事情,卻又無法查探出來。”
歐陽易有同感,他也覺得他的寶貝堂妹有點兒古怪。不過再古怪,只要是他的妹妹,他都可以包容。
“不知道藍兒此刻可好。”
“放心吧,她福大命大,不會有什麼事的。她身邊高手如雲,我也派了人保護她到平城,皇伯父身邊的兩大高手也有一人暗中跟隨着,還有千澤的人,元缺的人,就算天塌下來了,都會有不少高個子爭着幫她頂着天呢。”
歐陽易最不擔心的人就是寒初藍。
夜錦英淺笑着點了點頭。
寒初藍的桃花運挺旺的,應該說她夫妻倆的桃花都開得極旺,偏偏兩個人都是癡情專一之人,讓那些愛着他們的人,只能黯然神傷。
像元缺,對寒初藍的感情,她就看在眼裡。爲了寒初藍,元缺甘願接近她,給她送禮物,利用無辜的她。
她也想不到像元缺這樣目高於頂,不好女色的優秀男兒,竟然會愛上別人之妻。
“錦英,夜很深了,早點休息。”歐陽易輕輕地推開了夜錦英,人跟着站起來,柔聲地叮囑着夜錦英。在夜錦英溫順地點了頭,他才離開夜錦英的小閣樓。
一夜再無話。
隔天,陰天,雨天,有風,冷,真正地感覺到冬天的來臨。
休息了一個晚上的寒初藍,跟着夜千澤坐落着馬車離開小鎮。
昨天晚上,夜千澤放出聯繫清風彩月的煙火,數名女暗衛連夜趕來,此刻跟着他們一起走。彩月與清風趕着馬車,夜千澤與寒初藍自然坐在車裡,其他幾名暗衛則女扮男裝化身小廝跟着。
寒初藍懷着身孕,夜千澤擔心路上太顛,顛着她,便在馬車中間擺上一張躺椅,在躺椅內鋪上一層又一層的氈毯,讓她躺坐着更舒服一些。
“藍兒,先把這壺羊奶喝了。”夜千澤坐在躺椅的身邊,緊挨着寒初藍,並把一個小水壺遞到寒初藍的面前,小水壺裡裝着的羊奶是他在小鎮外面養着幾頭母羊的人家那裡買來的,在離開小鎮前,他把羊奶煮沸了,裝在小水壺裡讓寒初藍喝。
他聽說懷孕的女人要多喝些牛奶羊奶的,不僅有營養,也能讓孩子的皮膚更加的白淨。
“羊奶?”
寒初藍狐疑地接過了小水壺,擰開了蓋子,一股奶騷味刺入鼻端,還真是奶呢。她淺淺地喝了一口,還很燙。她望向夜千澤,好奇地問着:“你哪來的羊奶?我們投宿的那間客棧裡有羊奶買?”
夜千澤寵溺地貼了貼她的臉,淺笑着:“沒有。是我在你醒來之前跑到鎮外面的人家裡尋來的。”
寒初藍恍然,“怪不得我醒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你。”心裡卻甜滋滋的,這裡不是草原,沒有多少人家養着奶牛,母羊的,牛奶以及羊奶都很稀少,他卻想方設法,天沒亮就給她尋羊奶去,還替她煮沸,給她裝在小水壺裡帶着讓她路上喝。
“趁熱喝了,天氣冷了,很快就會變涼的。”夜千澤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臉,“我聽人說孕婦要多喝些牛奶羊奶的。”在寒初藍再一次喝着羊奶時,夜千澤低柔地輕喃着:“以後,我會盡量給你弄多一些羊奶。”
寒初藍笑着坐正身子,喝了兩口羊奶,說道:“不方便的話,就不用了,我吃得好,睡得好,孩子也長得很好。”她昨天那樣地奔逃,孩子都好端端的,她敢說肚裡的小小千澤絕對是個堅強硬命的孩子,經得起大風大浪。
夜千澤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肚子,輕輕地撫着,又忍不住把頭輕輕地貼到她的肚皮上,溫柔地說道:“娃兒,你要聽話,要好好的。”
孩子輕輕地動了動。
“藍兒,他動了。”
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胎動,夜千澤還是驚喜萬分。
“他喜歡和你這個爹玩嘛。”寒初藍呵呵地笑着,把小水壺裡的愛心羊奶喝了個精光,涼了奶騷味更大。穿越至今,她還是第一次喝到羊奶呢。
逗着孩子,說着情話,這一路上,寒初藍覺得很幸福,也覺得路程變得比昨天要短了,太陽才下山,他們趕到了伏州。
玉鈴蘭在營裡與諸將商議着明天的作戰計劃,朗玉卿與她並排坐着。玉鈴蘭雖然也是帥,一軍之中不能有兩個主帥,玉鈴蘭自動地退讓主帥之位,甘當副帥。但一切的作戰計劃,朗玉卿都會徵求她的意見,她覺得可行,朗玉卿纔會傳令下去。
夜千澤與玉彬等人商量過要策反朗玉卿,如果無法拉攏的話,就除掉朗玉卿奪取帥印兵符,這件事在玉鈴蘭來了之後,玉彬也告知了玉鈴蘭,玉鈴蘭不說話,玉彬卻知道她會幫着夜千澤除掉朗玉卿。在玉鈴蘭甘當副帥中,他就看出來了。
玉鈴蘭在軍中的威信目前是大星所有將領中最高的,她帶來的還有很多是她的親兵,玉彬現在管着的那一支隊伍也是她的親兵,她出兵總是元帥,此刻甘當副帥,是她在謙讓,但她的親兵們心裡就會有氣,那麼多人有氣,朗玉卿早晚有一天會被她的人使計除掉。
她,借刀殺人。
朗玉卿深得夜無極的信任,屬於夜無極真正的心腹,現在夜無極又親政了,他便有點水船水高的感覺,在軍中任元帥,總有那麼一點的趾高氣揚,連帶地他帶來的那些兵也是表面與大家融爲一體,暗地裡卻覺得他們高於其他隊伍一等,這些都是朗玉卿的缺點,這缺點足夠被夜千澤等人利用。
夜千澤把寒初藍安排在自己的帳中,他就立即趕到玉鈴蘭的營裡。
他一進去,朗玉卿就指責他拋下大家趕回平城救妻,不知道事情的輕與重,“你不配爲將,滾出去!”朗玉卿怒指着帳營門口,怒吼着。
夜千澤也不辯解,他離開的事情是經過玉鈴蘭允許的。
扭身,他就朝外面走去。
朗玉卿眼裡有着諷刺及嘲笑,皇上最忌此人,相處了一段時間,他也覺得夜千澤有點軍事能力,至少帶兵帶得很好,怪不得皇上容不下他。但他最大的弱點便是把妻子看得太重,妻子出了一點什麼事,就撇下大軍趕去救妻。就算軍中將領極多,可夜千澤身爲幾大副將之一,這樣做,就是不對。老是隨隨便便便把大軍撇下的人,不配爲將!
營中坐着的諸將,夜千澤身邊的餘許等人並不在,只有玉彬以及玉鈴蘭身邊的兩位從三品將領,朗玉卿身邊的兩位正四品將領。
看到夜千澤不解釋不辯解就走,放任朗玉卿指責他不配爲將,玉彬看向玉鈴蘭,玉鈴蘭還是冷冷淡淡的,並沒有說一句話,玉彬也只能對此事沉默着。
商議要事結束後,各自散去。
夜色來臨,大地一片黑暗,這裡雖然沒有下雨,但在夜幕來臨時,寒氣驟然來襲,讓人冷得開始顫抖,趕緊加衣服。
寒初藍知道夜千澤因爲自己而被趕出主營不準商議戰事,自責不已,覺得自己老是拖着夜千澤的後腿。夜千澤笑着把她拉到牀前坐下,替她脫掉鞋子,把他打來的一盆熱騰騰的洗腳水端到她的腳下,就要替她洗腳。
“千澤,我自己來。”這不是在家裡,他如此照顧着她,被他的士兵看到了,更加沒有威信了。在她的心裡,丈夫幫妻子洗腳很正常,可在這個年代裡卻是一點都不正常。
夜千澤笑道:“還是我來吧。”捉住她雙腳放到洗腳盆裡,他才溫柔地解釋着:“這件事,你別擔心,也別自責,有時候你看到的並非像表面那般。你只要知道我去救你是經過你娘允許的,我被趕出來時,你娘一句話都沒有說,你就可以放心了。”
寒初藍閃爍着大眼,深思了片刻,猜到夜千澤利用去救她之機可能與玉鈴蘭策劃着什麼,便說着:“我最怕的是你在軍中的威信,軍心流失。”
夜千澤溫柔地幫她洗着腳,在他的眼裡,彷彿只有她那雙白玉一般的玉足似的,他細細地把她的每一個腳丫子都清洗着,沒有半點的不自然,讓寒初藍心緒萬千,感動在心頭。在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裡,他還是兩國皇孫,這般尊貴的他,卻做着這個年代裡所有男人都不會做的事,幫妻子洗腳。
“除了編制進來的一些人,大部份都屬於我的親兵。”替她把腳洗好了,夜千澤沒有立即把水倒掉,而是讓她泡着玉足,他則站起來在她的身邊坐下,湊過臉來親了親她的臉頰,低低地說道:“藍兒,你調出了那麼多的銀子,可不是白費的。”
寒初藍大喜,倒沒想到他身邊已經有那麼多的親兵,一反身,她摟住夜千澤,也是壓低聲音說道:“我知道此刻軍中最高長官是朗帥,要是你能把他拉攏過來,加上我娘,那麼大星的軍權幾乎都被你握在手中。就算不能拉攏朗帥,除掉他,收編他的隊伍,不過要不着痕跡地除掉,最好就是讓他戰死沙場,你就藉口要幫他報仇,帶着他的人衝幾次鋒喊幾次陣的,他們就會慢慢地倒向你,成爲你的又一支親兵。”
夜千澤閃着鳳眸,笑着又親了她一記,摟住她不說話。
他想做的,正是她此刻說出來的。
不愧是他的妻,想事情能與他想到一塊兒去。
他在外,夜無極在內,就算帝都還有十萬守兵,其他地方也遍佈着不少的守兵,他手裡真正握着的兵馬已經有十幾萬了,要造反,從外面包圍帝都,已經可以與夜無極平分秋色。
夫妻倆說了一些體己話,寒初藍困極,便枕着夜千澤的懷抱夢周公去。
有什麼困難,只要夜千澤在,她就不用再去擔心,他早就不是張家村裡的夜千澤,不用再依賴着她而活,足已成爲她寒初藍的依靠,是她的港灣。
等到寒初藍睡着了,夜千澤便把她輕抱放躺在牀上,他悄然地下了牀,端起那盆冷卻的水走出營外,女扮男裝的數名女暗衛守在外面,見他端着水出來,有人連忙接過去,他也不阻止,等到暗衛接走了洗腳水,他低沉地吩咐着:“在我回來之前,不要讓任何人進去打擾夫人。”
幾名暗衛點頭。
夜千澤這才放心地離開。
……
暗夜可以遮蔽一切不爲人知的事情。
“主上,藍兒沒事吧?”
“沒事。”
“孩子還好嗎?”
“孩子像她一樣堅強,愉快地在她的腹中生活着。”
沉默。
片刻後,玉鈴蘭才把她與朗玉卿商議的作戰計劃告訴夜千澤。
夜千澤聽完之後,倒是沒有什麼意見。而是問着玉鈴蘭:“拉攏朗玉卿的機率有幾成?”
“零。”
玉鈴蘭肯定地答着。
夜千澤忍不住扭頭望向玉鈴蘭。
玉鈴蘭低聲地解釋着:“朗玉卿死忠於少帝還有一個別人不知道的原因,便是他對元太后有情。他絕對不會背叛少帝的,主上沒必要在他身上浪費心力,只要按計劃行事便可。”
夜千澤意外地哦了一聲。
還真想不到朗玉卿對元太后有情。
玉鈴蘭冷笑着:“臣與元太后是手帕之交,她的事情,臣最清楚。少帝那般的倚重臣,不僅僅因爲玉家滿門忠烈,死忠於皇室,還有一個原因便是臣與元太后是手帕之交。”
夜千澤不作聲。
在不知道玉鈴蘭就是皇祖父留給他的五萬精兵將領前,他也是這樣看待玉鈴蘭的,覺得玉鈴蘭絕對不會背叛少帝,不會背叛元太后,會一直都是他的對手。
如今他是玉鈴蘭的主上,他的妻又是玉鈴蘭的女兒,於公於私,玉鈴蘭都不可能再站在少帝那一邊。他的皇祖父呀,真的給他安排了一枚可以扭轉乾坤的好棋子!
“那就按照計劃行事吧。”
“臣遵命!”
……
伏州城外是一大片的黃土地,高高的城牆上全是大周的守兵,城下也是一大片的人頭,騎兵在前,戰馬不停地嘶叫着,此起彼伏的。步兵在後,還有盾牌兵,弓駑手。
在他們的對面便是大星的數萬大軍。
兩軍將領都騎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目光如炬,殺氣騰騰的。
誰都沒有說話,互瞪了片刻後,主帥一揮手,兩軍的騎兵就率先衝向敵方,弓駑手趁機放箭,由於兩軍的弓駑手都放箭,雙手都有死傷。
餘許帶着的騎兵的作戰經驗優勝一籌,左閃右躲,避開冷箭,很快就衝入了敵軍的陣團裡廝殺起來,敵我難分,大家都喝住了弓駑手,不宜再放箭。
衝鋒喊陣,戰馬的陣陣馬蹄聲,嘶叫聲,喊殺聲,慘叫聲,立即交織成一曲驚心動魄的悲歌。
陰天,黃土地。
黃沙滾滾。
鮮血飛濺。
屍橫遍野。
觸目驚心。
在觀戰着的將領們都緊緊地抿着脣,冷冷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
一將功成萬骨灰!
雙方交戰了半天,大周處於下風,撤退回城內緊關城門。
朗玉卿立即命令炮兵放炮,攻城的士兵冒着炮火,衝向城牆,戰爭被推到最高點,也是最慘烈的時刻。
敵軍在高高的城樓上不停地放箭,也有人不停地砍殺着順着雲梯爬上城牆上的大星士兵。
箭雨不停地朝遠處的朗玉卿等人射來。
朗玉卿半點都沒有退後,依舊騎着馬在原地,眼裡有着冷笑,除非是神箭手,否則相隔那麼遠,箭,根本就射不到他。看着一支支箭飛到他的面前幾步遠就無力地掉下,他眼裡的冷笑更甚。
“朗帥,這裡危險。”在他身邊的玉鈴蘭淡冷地提醒着他,請求他退後,他扭頭看一眼玉鈴蘭,不以爲然地說道:“沒事。”
音落,又有一支支的箭朝他以及玉鈴蘭等人射來。
朗玉卿以爲這些箭到了他的面前又會自動掉落在地上,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有一支箭直直地朝他的脖子射來,他連忙抽劍揮落那支箭,驚出了一身冷汗。可隨之又有箭朝他射來,一支接着一支的,他趕緊揮劍擊箭。穿着鎧甲的他,最主要是護住脖子以上的地方。
玉鈴蘭等人一邊揮劍擊落箭,一邊騎着馬往後退。
朗玉卿有點手忙腳亂了,那麼多的箭,竟然一改先前的軟而無力,支支箭都能射到他的身後去,射程比起先前要多出幾米遠。
“中了!”
遠處的城樓上忽然響起了驚呼聲。
然後攻城的人都本能地扭頭望向後方,看到騎在高頭大馬上,着元帥鎧甲的朗玉卿心窩上插着一支箭,大星的人大驚失色。
主帥中箭了!
朗玉卿低頭看着插在自己心窩上的那支箭,冷笑一聲:“本帥的鎧甲就是銅牆鐵壁,不是一般箭就能射進來的。”說着,他就去拔箭,鑽心的痛傳遍全身,他忽然一頭從戰馬上栽下來,倒在地上猛吐血,眼裡有着不敢置信。
“朗帥!”
衆人大叫着,搶過來救他,護着他在箭雨中後退。
朗玉卿死死地盯着自己心窩上的那支箭,到死都還在喃喃自語着:“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朗帥!”
叫聲響徹雲霄。
主帥死,戰事倏地停止。
大星的軍隊撤了。
大周的守兵暫時鬆了一口氣,但元氣大傷。
朗玉卿一死,玉鈴蘭上報朝廷,夜無極立即任命玉鈴蘭爲主帥,率領着大軍繼續作戰。而朗玉卿的死也激怒了大家,再一次攻打伏州時,如同狼人一般熱血沸騰,殺氣騰騰的,第一次打了半天都沒有攻下,第二次不用半天,就把伏州拿下,俘獲了一些守兵。
拿下伏州後,玉鈴蘭帶着大軍繼續往前攻打,目標是大周的京城。
與此同時的東辰大軍也在歐陽烈的安排下攻下了銅城,曾經強悍爲天下第一大國的大周陷入了腹背受敵的境況,而且每次交戰都是輸多贏少,軍心開始受到衝擊,軍心不穩,敵軍更是勢如破竹,他們大周節節敗退。
冬風起,白雪來臨。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
眨眼間便過去了兩個月。
大星已經直逼大周除了京城之外,守兵最重的朔州,東辰大軍則直逼與朔州兵力相等的望城。軒轅非被兩國聯手打得頭腦發暈了,天天都召集大臣商議戰事,軒轅徹又不在他的身邊,無法幫到他的忙,急得他派人去追軒轅徹回來。
他潛伏在大周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纔製造內亂奪得帝位,不願意就這樣輸給了原本該是他去攻打的國家。
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
讓軒轅非更加頭痛的是,大曆國的三皇子上官平帶着二十萬的大軍也跑來啃他們大週一口。
天下五國,便有三國圍着大周來啃咬。
大周再強,都經不起三國的圍攻,而且這三國的君主都是派了最會打仗的人帶兵,東辰國更是帝君御駕親征,歐陽烈在軍事方面擅於使計,軒轅非是知道的。如今大周節節敗退,再多一個大曆國,軒轅非自己都可以預見到大周的敗局。
不甘心的他趕緊聯繫自己的母國——軒轅國,請求國主派兵支援。
但他想不到的是軒轅國內部如今也危機重重,有一個人帶着他的爪牙在軒轅國製造着各種的麻煩,那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神醫——元缺。
元缺當初跑一趟軒轅國,就是爲了斬斷大周的支援,他看準了大周若敗必定會向軒轅國求助。
當然,他這樣做可不是在幫助夜千澤,而是在幫着他的外甥一統天下。要是他知道玉鈴蘭早就倒戈於夜千澤,他此番作爲便是爲了夜千澤作嫁衣,估計聰明一世的他會吐血。
寒初藍一直隨着大軍前進,她懷孕七個多月了,好在她習慣了東奔西跑,身子養得不錯,行動還沒有受到影響,可她已成了全軍的重點保護對象,士兵們一看到她大腹便便地在廚房裡幫忙,或者在傷兵區幫忙時,就膽戰心驚的,擔心她肚裡的孩子會提前跑出來報到。
夜千澤派人到大曆國替她採購的珍珠粉,她沒有再開胭脂鋪,因爲沒有時間去經營打理,她隨軍而行,根本就是居無定所。她便每到一個地方,就尋一間胭脂鋪,把珍珠粉轉手賣給別人,從中獲利,更與那些胭脂鋪簽下了合同,由她供應珍珠粉給那些胭脂鋪,這樣她不需要去打理胭脂鋪,就能賺到不少的錢。
貨源,在夜千澤的幫助下,保證供應得上。
夫妻倆,一邊打仗,一邊賺錢,倒是忙得不亦樂乎。
冰河鎮的麪館生意也是極好,星月來信,已開了兩間分號,賺了不少的錢。
鄉下那裡的田地,冬季稻收成不算好,也存了數千石的糧,她命人暗中運走。楊庭軒和懷雲已經成親,懷雲最近的來信還告她一個好消息,便是懷雲的肚子很爭氣,成親兩個月,如今已經懷上一個月。楊府盼了多年的香火在懷雲的肚子裡,再也不肯讓懷云爲她的菜地操勞。
懷真的壓力就大了很多。
好在楊庭軒甘願接過懷雲的擔子,在打理着他自家的產業時,也幫忙打理着她的菜地,讓她每天還有不少的銀子進帳。
帝都的食福酒樓,寒初藍沒有去信詢問,但帝都的醉紅塵掌櫃卻給她來過信,告知食福酒樓經營得很好,生意依舊如開張之初那般火爆,而且食福酒樓在帝都有了幾間分號,最近兩個月還跑到新城去尋址開分號。
寒初藍預估着食福酒樓每天進帳的銀子將近一千兩,成了她創下的產業中收入最高的。
這個功勞歸於夜錦英,她未來的嫂嫂。
想到夜錦英,寒初藍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自己那位堂兄。
“兩人的一年之約將至,我哥不知道有沒有去找錦英姐姐。”
寒初藍在夜千澤的營裡自言自語着。
營裡除了她之外再無其他人,沒有人迴應她。
她手裡拿着針線,在給孩子做衣服,做了兩個月,連一頂帽子都沒有做出來,她女紅差得不忍目睹呀。說是幫孩子做衣服,不如說她是拿着針線在扎自己的手。
玉鈴蘭見到她的女紅,都直嘆她不是女人。
別看玉鈴蘭一直帶兵打仗,女紅還是不錯的,至少寒初藍出生前,她就親手替寒初藍做了幾身小衣服,還有寒初藍戴着的那頂虎頭帽,都由她做出來的。
“藍兒,你一個人在嘀咕着什麼?”夜千澤忽然進來,眉眼帶着笑,走近寒初藍,看到寒初藍手裡的針線活還保持着一個月前的樣子,他伸手就拿過了她手裡的針線活,放到一邊去,寵溺地說道:“藍兒,你做不來這些,就別做了,小心又扎着手。孩子出生了,咱們可以給他買,不怕沒衣服穿。”
寒初藍微紅着臉,“我女紅很差。”
夜千澤笑:“我知道。”在鄉下的時候,他就沒有看到她做女紅。
寒初藍的臉更紅了,惹得夜千澤忍俊不住,偷吻一下她的紅脣,惹來她的嗔視。
手被夜千澤拉了起來,夜千澤忽然往她的手裡塞進了一封信,溫聲說道:“藍兒,你哥給你來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