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她是一塊大磁石
攝政王府裡,周妃在前院的一個亭子下面坐着,卻如同坐針氈,不停地站起來走動着,夜君瑜和夜君睿兄弟倆陪着自己的母妃坐着,他們的視線隨着母妃的動作而轉動。周妃站起來在涼亭下來回走動,不時引線朝外面張望,他們就跟着母妃的動作往外面張望,周妃坐下來的時候,他們也盯着母妃看。
“春喜,你去看看世子妃回來了沒有?”
周妃又一次地站了起來,來來回回地走動着,實在是揪心,便又吩咐着自己身邊的一名宮女去府外看看動靜,這是她第二十次吩咐春喜了。
春喜從涼亭下走到府外去看動靜,也就走了二十次,那條路都要被她走爛了。
溫柔的陽光灑落在大地上,所有景物都被披上了一層金光,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花兒悄然結着花蕾了,樹上長出了新芽,春天來了。
“是。”
春喜溫順地應了一聲,隨即走出了涼亭,朝王府外面走去。
周嬤嬤忍不住勸着:“周妃不用擔心,世子妃一定不會有事的。要是有事,宮裡也會有消息傳出來,再說了王爺還在宮裡呢,太皇太后再不喜歡世子妃,也不敢動世子妃一根毛髮的。”
一大清早寒初藍就被太皇太后派來的人接進了宮裡,只帶着星月和小七兩個人,小七是男子不得進入後宮,寒初藍自然是隻能帶着星月一人去見太皇太后。周妃知道後,一顆心就七上八下的,如坐鍼氈了。經歷上次被太皇太后責罰的事情後,周妃意識到自己那個婆婆並不是民間普通的婆婆,她的婆婆喜歡隨時用刑,隨時責罰人。
婆婆向來對她最爲包容,疼得像疼親生女兒似的。可是一反臉也那般的無情,說打就打,婆婆那般的不喜歡寒初藍,寒初藍獨自進宮,會發生什麼事,周妃真的不敢去想像。
望了周嬤嬤一眼,周妃輕嘆着氣,想說什麼,終是什麼也不說,只是望着王府外面,等着春喜回來報好消息。
很快地,春喜就回來了。
她的臉色還是和出去的時候一樣,不用問,周妃也知道了結果。
頓時她坐回石桌前,憂心忡忡地自言着:“都去了老半天了,眼看要用午膳了,藍兒還沒有回來,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太皇太后連本妃都……她對藍兒又怎麼可能客氣?不行,不能再坐在這裡等了。”
霍地站起來,周妃吩咐着:“馬上替本妃備轎,本妃要進宮一趟。”
不進宮去看個究竟,她是無法安心的。
在府上等消息實在是一種煎熬。
“周妃,你要三思呀。”周嬤嬤極力勸着,“周妃忘了上次的事嗎?萬一太皇太后真的懲治世子妃,周妃去了,說不定也會受到連累。”
周嬤嬤不像周妃,擔心着寒初藍的安全,她想到的永遠是周妃的安全,以及兩位小少爺的安全。在周嬤嬤的眼裡,她認爲寒初藍不會被人欺負,寒初藍雖然是農家出身,個性鮮明,是個極有主見又聰明的女子,不像自家主子那般溫柔,像水一樣,誰用手一捏,都能把主子的細皮嫩肉捏掉一層皮。
“還三思什麼,本妃就是三思得太久了,才導致藍兒此刻還沒有回來。要是藍兒有什麼事,你教本妃如何向世子交待?向王爺交待?”周妃輕駁着周嬤嬤,她連駁斥別人的話都說得那般的細聲細氣。
“周妃。”
周妃擡手,不讓周嬤嬤再勸下去。
雖說寒初藍不是她的親兒媳,可是寒初藍也在盡力扮演着兒媳的角色,對她恭敬有禮,孝順有加,她挺喜歡寒初藍的,就算寒初藍偶爾有些行動舉止讓她無法認可,看在寒初藍對她孝順的份上,自己又是後母,她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就算不是爲了向夜千澤和夜沐父子倆交待,她也不能坐等下去。皇宮,實在是一個吃人不吐骨的地方,她不進去看看,擔心寒初藍連骨頭都撿不到了。
周妃堅持要進宮一趟,周嬤嬤無奈,只得給春喜使了個眼色,讓春喜傳話給管家,替周妃備轎。
片刻後,春喜回報:“周妃,轎子備好了。”
周妃聽到轎子備好了,擡腳就走出涼亭,周嬤嬤跟着她走,提醒着她:“周妃既然要進宮去,應該換一身衣裳。”王妃命婦進宮的時候,都有宮服的。
“世子妃回府。”
周妃還沒有應話,王府外面的侍衛就高聲地叫了起來。
周嬤嬤大喜地說道:“周妃,世子妃回來了。”
夜君瑜和夜君睿撒腿便跑,一邊跑一邊歡叫着:“嫂嫂。”
寒初藍不知道周妃母子三人等自己回來等了一個上午,也在擔心了一個上午,她下了馬車,帶着星月就進來,迎面看到兩位可愛的小叔子跑來,她臉上就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她很喜歡小孩子,特別是像兩位小叔子那般俊俏又可愛的小孩子。
快走兩步,彎下腰去就把夜君瑜抱了起來,在夜君瑜的小臉上親了兩下,笑道:“瑜兒,要去哪裡?”
被她親了兩下,夜君瑜的小臉有點紅,卻越發的可愛,寒初藍瞧着喜歡得緊,巴唧兩下,又親了兩記,這下子夜君瑜的小臉是直接地漲紅起來,寒初藍笑着逗他:“瑜兒臉紅了?”
夜君瑜還真的是臉紅,他有點靦腆地摸着自己被嫂嫂親過的小臉蛋,靦腆地笑着,不知道該說什麼。
寒初藍卻在心裡失笑不已,夜君瑜不過才三歲,實際上是兩歲多一點,竟然就會害羞了,看來古代的男女授受不親傳輸得特別早。
“嫂嫂,你總算回來了,我和母妃等你等了一個上午。”夜君睿年紀稍大,會說話,他站在寒初藍的面前,仰着小臉望着寒初藍,漂亮的黑眸裡清澄至極,除了對寒初藍的擔心之外再無其他雜質。
寒初藍笑道:“等嫂嫂有事?”
她抱着夜君瑜,拉住夜君睿就朝周妃走去,周妃帶着周嬤嬤站在那裡等着過來,看到她完好無損,精神狀態也不錯,周妃懸着的一顆心才放下來。
“見過周妃。”
星月平板地行了一禮。
周妃笑着讓她不必多禮,星月寒着臉沒有再說話,讓周妃心裡有點毛,覺得寒初藍身邊帶着的這個奴婢太過冷漠,特別是看到她的時候,嘴上說着恭敬的話,實際上一點恭敬的意味都沒有,有時候被她冷冷地看一眼,周妃還會覺得頭皮發麻,好像自己是星月的殺父仇人似的。
一般情況下,她是不會主動去長風苑的,長風苑裡面所有奴才都和星月一個樣。
把夜君瑜放下來,寒初藍也向周妃行了一禮,周妃卻拉着她,關切地問着:“藍兒,太皇太后把你叫進宮裡去,沒有爲難你吧?”
寒初藍笑了笑,答着:“還好吧。”
星月聽了她的話,在心裡腹誹着,還好吧?虧世子妃還笑得出來,太皇太后可是塞了一個女人給世子呢。
“太皇太后真的沒有爲難你?”
周妃忍不住再問了一次。
寒初藍還是笑,“母妃,太皇太后是千澤的皇祖母,藍兒是太皇太后的孫媳婦,怎麼會爲難藍兒呢,母妃別擔心了。”意思是讓周妃不要私底下說太皇太后什麼壞話,她看得出來,周妃這個兒媳婦其實當得也很小心,還不如她這個當孫媳婦的愜意呢。
像周妃這樣的好女人,應該被一個非常強大的男人好好地寵着,捧在手心裡,可她卻跟了夜沐,夜沐不算非常強大的男人,饒是自己的公公,寒初藍也覺得夜沐不強大,哪怕夜沐爲攝政王,管理國家處理朝政還算可以,可偏偏就是與強大粘不到邊。他要是強大,自己的婆婆不會死,千澤也不會流落民間十二年,當然了,公公要是夠強大,她也沒有機會遇到夜千澤。
看來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註定的。
周妃明白寒初藍話裡的深意,知道寒初藍爲了她好,心裡暖烘烘的,笑着說:“是母妃多心了。”
“藍兒讓母妃擔心了一個上午,藍兒過意不去,藍兒陪陪母妃吧。”寒初藍說着上前一步,親切地挽起了周妃的手臂,婆媳倆就朝周妃居住的楓林院走去。
奴婢們拉開一小段距離跟着,讓婆媳倆可以隨意地說說體己話,說是婆媳倆,其實更像姐妹,周妃比寒初藍才大了八歲。
要不是規矩如此,寒初藍真叫不出“母妃”兩個字。
進了楓林院,屏退了所有下人,周妃才體貼地問着寒初藍:“藍兒,你想和母妃說些什麼。”
寒初藍笑了笑,把周妃扶到桌前坐下,她自己也跟着坐下,桌上一般都會擺放着一盤時令水果。寒初藍伸手拿起了一個蘋果,放進嘴裡就啃了起來,在她啃了半個蘋果後,才說道:“太皇太后賜了一個女人給千澤,說是給千澤當妾的。”
周妃一愣,心裡格登一下,她就知道她那位婆婆是不會讓寒初藍好過的。
她記得以前上官紫還活着的時候,太皇太后也是千方百計地往王府裡塞女人,想分掉夜沐對上官紫的愛,不過都被夜沐拒絕了。
現在太皇太后又用相同的手段來對付上官紫的兒媳婦,還是趁着夜千澤不在府上的時候塞個女人進來,寒初藍一個鄉下出來的,在這裡沒根沒基的,哪裡敢拒絕太皇太后所賜?那是自尋死路。
太皇太后呀,都幾十歲人了,咋就不能安靜安靜兩天,好好地安度她的晚年,非要折騰這些小輩不可?
“你答應了?”
周妃緊張地問着,問了才覺得自己問得多餘。
太皇太后所賜,就連她都不敢拒絕,更何況是寒初藍。
寒初藍繼續啃着蘋果,很隨意地答着:“我是答應了呀,不答應能怎麼辦?太皇太后就盼着我不答應呢,我怎麼能如她所願。”
“可是……藍兒,世子要是知道了,怎麼辦?王爺會同意嗎?”
寒初藍瞟了周妃一眼,淡冷地應了一句,“王爺不同意也得同意的了。至於千澤那裡嘛,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我也沒有打算真讓司馬燕坐穩妾室之位。”這是太皇太后賜女人給夜千澤,夜沐同不同意又能改變什麼?他的意見要是重要,周妃也不會進府了。
“司馬燕?”
周妃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又如同當頭一棒,渾身冰冷。她當然知道司馬燕是誰,太皇太后把司馬燕賜給夜千澤當妾,用意很明顯,不僅僅是讓司馬燕來折散夜千澤和寒初藍,更是讓司馬燕監視着夜千澤的一舉一動。
“對呀,就是文定侯的女兒,聽說是庶出的,不過挺得太皇太后這位姑祖母疼愛,在文定侯府裡倒是和嫡出的姑娘一樣,人也美,嬌嬌柔柔的,如同水做一般,是男人喜歡的類型吧,就是新鮮度維持不了多久的,除非她很有手段,牀上功夫了得。”
寒初藍啃完了一個蘋果,又拿起了一串葡萄,葡萄在這裡屬於數量不多的水果,只有貴族及大富豪才消費得起。
周妃的臉一紅,牀上功夫了得……寒初藍連這話都說得出來。
瞧着寒初藍一臉的不在乎,周妃擔心地問着:“藍兒,太皇太后這樣做是想……”
“這葡萄不錯,不過不是青提,還得剝皮,吃起來有點麻煩。”寒初藍把那串葡萄放回水果盤裡,這才正視着周妃,那雙靈動的大眼閃爍着,周妃從她的眼裡看到了狡黠,她笑着安撫周妃:“母妃不用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太皇太后出什麼招,咱們化了她的招就是。司馬燕進府是爲妾,妾不如妻大,我在太皇太后那裡說過了,司馬燕進府後交由我親自調教,還定了一個試用期,在試用期內,如果司馬燕無法達標我有權把她給休了,太皇太后奈我何?”
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打得過賊子,鬥得過小四,她的標準便是如此,試用期協議上也寫得清清楚楚的,或許她寫的是簡體字,那些人看得一知半解吧,又死充胖子,不懂裝懂沒有問清楚她意思是什麼,正好讓她鑽個空子。
司馬燕弱不禁風的,僅是“打得過賊子”這一點,她就無法通過,別說是三個月了,就算是三年,司馬燕也無法達到那個標準。願意把試用期定爲三個月,是因爲她要忙着她的酒樓開張,沒太多心思去理其他事情,如果不讓司馬燕入府,還不知道太皇太后再出什麼幺蛾子呢,還不如順着太皇太后的意思讓司馬燕入府,她既可以用她的方式治一治司馬燕,又可以安心去賺她的錢。
周妃聽得更是糊里糊塗的,寒初藍也沒有解釋,只是安撫周妃不用爲她擔心。
看到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周妃帶着幾分的疑惑,也只能等着看下去。
婆媳倆說了一會兒話後,寒初藍就告退了。
她又去看了李氏,又陪李氏說了一會兒話,纔回到自己的長風苑。
彩月等人已經弄好了午膳,看到她回來,便迎出來。
寒初藍卻在長風苑裡到處轉悠,好像在找什麼似的,轉得讓所有暗衛們都摸不着頭腦。
“世子妃,你在找什麼?”
星月忍不住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寒初藍停在院子中間,皺着眉說道:“我在想該把那個司馬燕安排到哪裡去住。”
“一個妾室,也配住進長風苑嗎?”
星月冷哼着。
其他人聽得更是摸不着頭腦了,什麼妾室?世子爺就世子妃一個女人,哪來的妾室?
“她住得遠,我怎麼調教?當然要她住進長風苑,我纔好就近調教的。星月,彩月,你們都替我想想,長風苑哪個房間最破舊的,最好就是灌風的那種。”
幾個暗衛都黑了臉。
長風苑是世子爺的院落,又是重建的,花了不少的銀兩,每一間房都是極好的,哪有破舊的?
“世子妃,長風苑裡沒有這樣的房間。”
星月板着臉答着。
“那最小的,最黑暗的房間總有吧?有沒有像小黑屋一樣的,白天黑夜都要點燈的那種。”
暗衛們的臉還是黑黑的,幾個人異口同聲地答着:“都沒有。”
“世子妃要是想找灌風的,涼亭最適合了,四面通風。”彩月戲謔地說了一句。
寒初藍搖頭,“我也覺得涼亭最合適,但總不能讓她住在涼亭裡吧。那可是虐待,除非把涼亭的三面圍起來,只留下一面進去,倒是不錯。”
暗衛們抽臉。
“世子妃是想找個地兒給那個貴妾住下?”星月總算跟上了自家世子妃的思維。
寒初藍嗯了一聲。
這下子那幾個人的意見就多了。
一個說就讓司馬燕在長廊下打地鋪就行了,一個說讓司馬燕在院子裡搭個小帳蓬,保證能把司馬燕冷得要命,一個說乾脆就讓司馬燕睡涼亭底下……
寒初藍聽得嘻嘻地笑,一個比一個狠。
“還是讓她住在廚房旁邊的小柴房裡吧,把那點柴搬走,不就符合了世子妃的要求,既小,又黑,冬天冷,夏天熱。”最後還是星月想到了一個最好的地兒。
衆人都一致地點了點頭。
寒初藍笑道:“那你們還站在這裡幹什麼?洗手吃飯,然後搬柴,歡迎你們的新姨娘入住。”
“我呸!”
幾個人同時呸了起來,罵着:“咱們只有世子妃沒有姨娘。”
寒初藍笑着搖頭,這幾個人對她,尚且淡淡冷冷的,對司馬燕呀……更加不用說了。
……
清水縣。
走在挖好坑渠的田埂上,懷雲的心情顯得大好。
與她並肩走着,察看工程進度的楊庭軒,心情也不錯。
“再過幾天,這裡的坑渠就挖好了。”懷雲停下來,望着前方還在緊急地挖着坑渠的那些民工,這些民工都是當地的百姓,他們出錢請來幫忙的,現在春耕還沒有開始,百姓們暫時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忙的,有這樣一個掙錢的機會,每個人都不願意錯過。
百姓們敦厚,做事也快,不會偷懶。
楊庭軒嗯着,“其他地方的坑渠進度也是差不多的,我都去看過了。”爲了能在同一時間將地改成田投入使用,他們在各鄉各鎮買到的無主荒地都是在同一時候施工挖坑渠,所以進度上是一樣,反正花的錢也是一樣的。
懷雲扭頭望着他,眼裡有着幾分的欣賞,神色卻很坦然,她今年十三歲了,人也長高了不少,心智更是成熟了不少,屬於懷春少女了,早在去年的時候,她就對楊庭軒有了幾分的好感,寒初藍瞧出來後,總是有意無意地想攝合她和楊庭軒。她無所謂,順其自然,倒是楊庭軒沒有察覺到,對她也沒有男女之情,僅是把她當成妹妹看待。
“楊公子做事,姐姐向來最放心。”
楊庭軒淡淡地笑了笑,“初藍最信任的其實是你和懷真。我,只不過是她利用的合作伙伴。”最後一句帶着澀澀的味道。聽得懷雲心有不忍,她喜歡楊庭軒,楊庭軒喜歡寒初藍,但她卻不會嫉妒寒初藍,像寒初藍那樣與衆不同的女子,她要是男子也會不由自主地沉淪,更何況是楊庭軒。她笑着:“就算是合作伙伴,姐姐要是不信任,也不會合作的。姐姐都進了京,還是寫信回來,叮囑我們找你合作,可見姐姐是極度信任公子你的。再說了,姐姐也是真心實意地把公子當成知己朋友。姐姐那般信任我們,我們也跟在姐姐身邊半年了,可是姐姐的計劃,卻只有公子明白,這就說明了公子是姐姐的知己朋友。”
楊庭軒苦笑着,“是呀,知己朋友。”
是知己,是朋友,是合作伙伴,卻絕對不是情人!
寒初藍的心裡把感情分得很清楚的,親情是親情,友情是友情,愛情是愛情,一點都不會混亂,也不會輕易越過界線。
“聽說府上又在替公子張羅着說媒了,公子真沒有打算嗎?”懷雲忽然轉到了楊庭軒的婚事上去。楊庭軒是楊家獨子,不能因爲寒初藍而斷了香火,那樣會讓寒初藍揹着黑鍋。
楊庭軒偏頭看着懷雲,懷雲也仰着臉望着他,她人清秀俊俏,雖不及現在的寒初藍,卻和寒初藍一樣有一雙很好看的大眼,眼神同樣的清澈,隱隱中透着一股堅韌。跟在寒初藍身邊半年,懷雲的行事作風受到寒初藍的影響,不看人,僅看她的作風,楊庭軒有時候能從她身上看到寒初藍的影子。或許就是因爲如此,現在能最近距離親近他的女人,只有懷雲一個人。
“咱們回去吧,該用午膳了。”
楊庭軒斂回了看懷雲的視線,淡冷地說道。
懷雲知道他是放不下寒初藍,在心底嘆息一聲,不好再問下去,便擡腳就走。
地下的泥土有點兒滑,懷雲的鞋底又被磨得同樣有點兒滑,她一走,不小心腳下一滑,整個人就朝前面撲去,她本能地低叫起來。
楊庭軒扭頭看向她,還沒有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她卻直直地朝他撲過來,本能地,楊庭軒伸手扶抱住了撲過來的懷雲。
懷雲驚魂初定,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楊庭軒的懷裡,一邊跺着腳,一邊嘀咕着:“這鞋該換了。”
“你沒事吧?”
頭頂上傳來了淡冷的問話聲,懷雲擡眸一看,眨着眼,隨即明白了自己剛纔差點滑倒,撲向了楊庭軒,楊庭軒順手扶住了她,不,是扶抱着她,頓時她一張俏臉就緋紅起來,楊庭軒捕捉到她臉上飛起的紅暈,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淡冷地鬆開了手,懷雲不好意思地後退兩步,訕笑着:“楊公子,我剛纔不小心踩到滑泥,差點摔倒,纔會……謝謝楊公子。”
“走吧。”
這一幕在懷雲心裡劃過了痕跡,激起了浪花,但在楊庭軒的心裡,什麼都沒有。
又不是初藍,如果是初藍撲來,他會很開心,感謝老天爺的。
楊庭軒扭身走了,懷雲拍拍自己有點辣辣感覺的臉,失笑着:“不好意思什麼,又不是我故意投懷送抱的。”笑過後,她趕緊追上楊庭軒的步伐,兩個人恢復了往常的對話,討論着什麼時候下谷種,需要請多少人打理這些田等等問題。
淡淡的陽光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幾乎貼在一起,老天爺似乎想作怪,搶搶月老的生意。
……
皇宮,望春風亭下。
總是一身白衣的元缺又坐在亭下撫琴,聽者只有一個,便是他那位尊貴的外甥——夜無極。
一曲終了,夜無極忍不住說道:“舅父,你撫了一個上午都是那首《鳳求凰》,能不能換一首?”
“舅父沒有讓你聽。”
元缺淡冷地應他一句。
夜無極抽臉。
這麼說,他是自找苦吃,自作自受了。
“舅父。”
“我聽着,想說什麼就說吧。”
“昊哥哥似乎挺有本事的,至今還沒有被擡出來,也沒有什麼消息傳出來。”
元缺望向遠方的天際,眼神飄緲,自認城府很深的夜無極在此刻都捉摸不透他這位舅父的心思。“有消息也是無消息,無消息也是有消息。”
夜無極抿抿脣,這句話他得花點時間去品味分析一下,他此刻沒有心思去想那麼深奧的問題。“舅父,嫂嫂今天又進宮了,皇祖母喚她進宮的。”
“我知道。”
元缺淡冷地應着。
皇宮裡的動靜,只要他想知道,就沒有他不知道的。
別說是皇宮,就連天下事,只要他想知道,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整個大星王朝,信息網最強大,消息最靈通的便是他這位當朝第一國舅。
“皇祖母把文定侯庶出之女司馬燕賜給昊哥哥爲妾,趁昊哥哥不在,逼着嫂嫂接納。”夜無極一邊說着一邊盯着元缺的神情看。他覺得寒初藍不是那種大度的人,是指感情上的,可是寒初藍還是答應了太皇太后,同意讓司馬燕過府爲妾。
“正常。”
元缺吐出兩個字來。
太皇太后的把戲及手段用來用去也就是那麼幾招,他早就熟悉到滾瓜爛熟的地步。
“嫂嫂居然沒有反抗,這不像她的個性。”
元缺瞟他一眼,眼神有點冷,讓夜無極這個一國之君都心生幾分顫然,“無極,不要去注意她。”
夜無極閃爍了一下眼神,問着:“爲什麼?”
“你的心會淪陷。”
元缺盯着他,擠出一句話。
夜無極笑,“舅父,朕是皇上,一國之君,能擁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怎麼可能會把一顆心淪陷到她的身上?舅父這是在諷刺朕的後宮沒有可看之人嗎?羣臣已經向皇叔提出,要替朕選後納妃了。朕保證能選出一位絕色美人爲後!”
元缺斂回盯他的眼神,淡冷地笑着:“那真的要恭喜皇上了。舅父的話,你還是緊記爲好,不要老是去注意寒初藍,她是一塊大磁石,誰走近她,都會被她吸過去,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的。”
夜無極還是不以爲然,他只是好奇寒初藍有什麼本事能把自己的舅父迷得神魂顛倒的,又不會去喜歡寒初藍,怎麼說寒初藍都是他的嫂嫂,年紀又比他大了兩歲,他堂堂一國之君會喜歡上他人之妻?那樣真是見鬼了!
“她是人妻!”
夜無極說了一句。
元缺忽然苦笑着:“第一次見她,我就知道她是人妻,可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淪陷。
夜無極有點幸災樂禍地說着:“嘻嘻,舅父不要怪無極說得直白,這是老天爺在懲罰你,誰叫你遊戲人間,都二十六了,連個女人的滋味都沒嘗過,舅父,無極和你說呀,那滋味還真不錯,就像書上寫的,欲仙欲死……”
夜無極的話在元缺淡冷的注視下漸漸無聲。
“皇上不能沉迷於女色之中。”夜無極的後宮裡是有好幾位侍過寢的美人了。
夜無極笑着,笑得薄情,“舅父放心好了,像舅父這種情況是永遠不會發生在無極身上的。皇家,不宜有情。”女人之於他,不過是陪襯,是解決生理需要的工具。想要的時候,召個看得上眼的來睡睡,不想要的時候,誰也別想出現在他的面前。
“只要你記住舅父的話,這種情況就不會發生在你的身上。”
“舅父,你對嫂嫂肯定很瞭解的,你說她爲什麼不反抗?”夜無極轉移了話題,反正在心裡他是不會認同元缺的話,寒初藍是很美,性子也較爲吸引人,但他真的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誰說她不反抗?”元缺拿起了夜無極早就擺到他面前的那份試用期協議,扔給夜無極,“你好好地看看上面的內容吧。”
“朕看過了,沒看出有什麼問題。”
“那是你笨。”
夜無極抽臉,敢說他笨的人也只有他這個舅父了。
站起來,元缺懶得和他這個不識簡體字的笨外甥再說下去,抱起琴一邊飄出望春風,一邊說道:“我要外出一段時間,替我看着她,別讓任何人傷了她一根頭髮,要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舅父回來就把你後宮的美人都扒了皮!”
“舅父要去哪裡?”
“與你何干?”
夜無極:……
……
傍晚時分,寒初藍果真派了一頂小轎子到文定侯府去接新姨娘司馬燕。
文定侯府接到太皇太后的懿旨,知道司馬燕被賜給了攝政王府世子夜君昊爲妾室,心下一緊,明白太皇太后的真正用意,火速地爲司馬燕準備嫁衣,好在司馬燕到了適婚年紀,府裡早就替她備好了嫁衣以及嫁妝的。
雖然時間緊張,該準備的還是備好了,便等着男方那邊的轎子來接人,文定侯府風光嫁女。
當看到攝政王府前來接新人的僅是一頂小轎子時,文定侯的臉立即就陰了下來。
他質問着負責把司馬燕接過府去的一名王府嬤嬤,“就只有這頂轎子,以及你們這幾個人嗎?本侯嫁女,備了豐厚嫁妝,時間緊迫,沒有要求你們攝政王府十里紅妝已算不錯,你們竟然就派一頂小轎子來,就想把本侯的女兒接過府去嗎?”
沒有吹吹打打,沒有八擡大轎,沒有十里紅妝,還是在傍晚,文定侯心裡已經覺得不爽,就算他不是皇室中人,可他也是皇親國戚,夜沐還是他的表弟,怎麼着也不能這樣對待他的女兒吧。要知道他那個庶出的女兒可是深得太皇太后老人家的喜愛呢。
那位王府的嬤嬤朝文定侯福了福身,客氣地答着:“回侯爺的話,奴婢也是奉了我家世子妃之命,帶着轎子前來接新姨娘過府的。時間定在這傍晚,想必侯爺也是知道的了,現在何必再爲難奴婢們,眼看天色就要完全黑下來了,侯爺還是快點請咱們府裡的新姨娘出來,上轎回府吧。”
世子妃說了,新姨娘是過府爲妾,不管新姨娘在孃家是什麼身份,都是依照妾室的待遇接過府去。妾室,不是正室,自然不會有吹吹打打,更不會有八擡大轎,十里紅妝那是癡夢,只需要一頂小轎子,擡着回去,從後門進府便可,側門都不配進,那是側妃的資格。
寒初藍在對待司馬燕這件事上,是非常的守規矩,識禮數的。
就像元缺說的,她哪是沒有反抗,只是那些人笨,看不出她的反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