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傅紫菀被北涼的人抓走了?”心頭沒來由的一抽,竟是剋制不住的心疼。衛九猛地站起身,垂眸瞪着來報信的親信,“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月前。”親信垂首。
“九哥哥,紫菀最喜歡你了……”耳邊似乎響起那丫頭清脆的笑聲,糯軟的稚嫩的,柔軟純淨的一如他心底那塊被她喚醒的淨土!
“召集人手,跟本皇子去救人!”
衛九擡步往外走,親信挪動腳步擋住他的去路,“傅大公子說九皇子若一意去追,讓屬下再轉告九皇子一句話:六皇子不在,九皇子不能也不在!”
衛九腳步一頓,眸眼微冷,“誰給他的膽子敢說這樣的話?!”
親信後退一步,單膝跪地,“傅大公子還說,朝中局勢一目瞭然,望九皇子以大局爲重!”
衛九怒起,擡腳將一旁的椅子踹翻在地,沉臉,“去他孃的大局,老子本來就沒打算坐那個位置!你去,立刻召集人手……”
“九皇子!”親信膝行幾步,“傅大公子言之有理,四皇子獨大朝野,六皇子不在宮中,這個時候您不能離開啊!”
“父皇好好的,本皇子在與不在有什麼分別?你休要囉嗦,趕緊給我讓開!”
“九皇子……”
衛九眼峰一冷,掃向親信,“再敢多一句跟皇位有關的話,休怪本皇子翻臉!”
“屬下不說,屬下只求九皇子先去見傅大公子一面再做定奪。”親信俯身趴在地上,將出門的路攔的死死的。
衛九氣結,一腳踹上親信的肩頭,親信卻扒着地,紋絲不動。
“來人,將他給本皇子拉下去!”
門外有太監進來,看到怒氣衝衝的衛九與拼死擋門的親信,不由愕然。
“看什麼看?還不將人給我拉開!”
太監慌忙伸手,親信卻依舊趴在地上,“九皇子若見過傅大公子還孤獨一擲,屬下定拼死相隨。”
“你……”衛九氣極反笑,“好,本皇子就見一見傅思宗,我倒要瞧瞧他會不會攔着我去救他妹妹!來人,備馬!”
太監忙應聲,跑去備馬。親信鬆一口氣,衛九一腳踹上他肩頭,“愣着做什麼,還不起來帶路。”
親信摸了摸吃痛的肩膀,擡頭笑着應是。
衛九哼了一聲,撩袍出門。
傅思宗吩咐白蘞和陸英在門外守着,將衛九引到書房,親自奉了茶,才低聲將洪德帝身中蠱毒,僅剩二個半月的壽命,樓重前去苗疆求尋解決之道,傅雲杉帶人遠去北涼救傅紫菀,四皇子蠢蠢欲動等事一一說了。
衛九聞聽洪德帝僅剩兩個半月的壽命,手一抖,杯盞被摔了個粉碎,他一把抓了傅思宗的胸前衣襟,低吼,“你胡說什麼?我父皇好好的,昨日我去請安還……”
他不信!他與父皇請安時,父皇龍眸有神,下筆有力,身姿昂藏,全無一絲中毒症狀!
“九皇子,皇上種的是生死蠱,壽限至,命終,與普通的毒並不同!”傅思宗並不在意,小聲解釋道。
生死蠱?!
衛九一怔,突然想起曾在樓家外公書房看到過他研讀的一本關於苗疆奇毒蠱蟲的書,他當時覺得噁心就隨手扔那了,記得還問過樓家外公怎麼會研讀這樣的書,樓家外公當時只是嘆了一口氣,並未回答他的問題,莫非這麼多年,他一直在尋找解決之法?
“這……怎麼可能?父皇他……”
“四皇子爲人心胸狹隘,善陰謀算計,睚眥必報,這消息若被他知曉,九皇子可想過後果?”傅思宗見衛九已信了洪德帝中蠱毒一事,繼續小聲分析。“如今朝中大半勢力盡在四皇子麾下,從文到武,從內到外,他的眼線他的人手何其多!九皇子以爲,四皇子其人會不會爲皇位,痛下殺手?會不會顧及父親兄弟情誼,饒過朝中那些與他聲音不同的朝臣和他們的家人?!”
衛九一激靈,自古皇位之爭,莫不是血流成河,屍骨成堆!
四皇兄其人,表面謙遜恭順,兄友弟恭,實則內裡陰暗,腹藏殺機,若他知曉父皇的身體狀況,怕是會第一時間出手逼宮,奪下太極殿之位!
到時,宮內定是一場血洗,宮外,與六皇兄有牽連的帝師府、傅家、餘家、永平侯府楚家怕皆會被夷爲平地!
朝中所有反對聲音一個也別想活!
這些還是輕的!
讓他那樣一個心中藏滿污垢的人登基爲帝,最後遭殃的定是天啓近千萬衆的百姓!
衛九鬆開手,跌跌撞撞坐入椅子中。
好半響,才擡起頭,“傅雲杉去救傅紫菀了?”
“嗯。”傅思宗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衛九牽動脣角扯了一抹笑,又是半響,“六皇兄何時回京?”
傅思宗一臉肅然,“若歸最晚是七月末八月初,若過了時間還無歸……”
未完的話是什麼,兩人均心知肚明。
衛九隻覺呼吸都要停頓了,他醉心醫術,從未肖想過那個位置,也從未學過帝王權術,皇帝他當不來,也不想當!他只想得一人,一起遨遊四方,看天地之寬,閱世間之景。
“六哥一定會趕回來的!”他咬牙。
傅思宗並不樂觀,卻也沒再多說,今日說的太多,需要給他一些消化的時間。
通過這段時間與四皇子麾下幾人的交往他察覺的很明顯,四皇子對他們的示好並不在意,或者說他背後有更爲有力的靠山,能源源不斷提供大量金錢供他揮霍!
傅思宗在心裡長長嘆息。此時此刻,是走不得,留不得,若四皇子登基,他毫不懷疑,傅家和餘家會是第一個被開刀的!
六皇子若不能及時趕回來,他們勢必要推九皇子上位,最起碼能保全一家老小!
……
晉城,風華樓
兩人並未走官道,只挑了僻靜小路,馬鞭飛揚,馬蹄飛踏,趕在晌午時分入了晉城。
二人一入晉城,就看到了風華樓。
風華樓位於晉城西南部,離北涼皇宮約兩刻鐘的路程。
風華樓高三層半,在西南區域可謂鶴立雞羣,很是顯眼。
最惹人注目的還是三樓上那些花枝招展,巧笑倩兮,衣衫單薄,肌膚外露的姑娘們,遠遠望去,赫然是晉城一景!
冬青膛目結舌,“姑娘,耶律漠居然把司命藏在這種地方?!”
傅雲杉卻是一笑,“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
冬青一怔,隨即瞭然。
兩人找到一家天啓商人開的店鋪,買了兩套男子成衣換了,作嫖客狀進了風華樓!
“錦娘給二位小爺請安,二位小爺看着眼生,可是第一次來我們風華樓?”一襲海棠紅抹胸長裙外罩紫紗繡一品紅花枝的三十歲女人笑着迎了上來,柳葉秀眉,水波動人的黑瞳,櫻桃紅脣,桃色面容,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輕輕下拜,氣質優雅,真是一點也看不出風塵女子的形狀。
冬青有些尷尬,咳了兩聲。
傅雲杉已笑道,“勞煩錦娘,我們找人。”
“到這裡來的,都是找人的!”
錦娘水眸一動,笑着依過來,似扶柳一般輕掛在傅雲杉的身上,除了手扶着傅雲杉的胳膊,卻是半分也沒挨着她的身子,只做親密狀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耳邊低語,“可是傅三姑娘?”
傅雲杉嗯了一聲,錦娘眉眼一動,笑顏如花,“傅公子別來無恙,快隨錦娘來,錦娘給二位公子挑幾個好姑娘!”
話落,虛虛牽着傅雲杉的衣袖往樓上房間走去。
入了房間,錦娘鬆開手,恢復一身清冷之色,鄭重福了福身,“傅三姑娘,我家表小姐已等候多時了,請。”
表小姐?
傅雲杉秀眉微蹙,“敢問錦娘,你家表小姐是何人?”
“三姑娘去了便知。”錦娘走進牀鋪,伸手掀開錦被,打開牀板下的通道入口,做了個請的手勢。
傅雲杉擡步,冬青攔,低語,“姑娘,耶律漠下落不明,這個表小姐有些奇怪,我看咱們不如……”
錦娘掩脣一笑,“二位姑娘可認識司命少爺?”
主僕二人同時擡頭,錦娘收了笑,指了指後院,“他受傷頗重,足足昏迷了十幾天才醒過來,此刻正在養傷,不便見客。至於這位姑娘口中的耶律漠,有事出了門,此刻,並不在風華樓。進門前曾託付我家表小姐招待二位。”
耶律漠剛回來!
那紫菀呢?
這麼趕的路,紫菀怎麼受得了?
“四姑娘!”冬青一把抓住錦孃的手,“我家四姑娘呢?耶律漠帶回來的小姑娘呢?”
錦娘紅脣微抿,手腕一轉,輕巧的從冬青手中滑開,“錦娘不知姑娘口中所言的四小姐是誰,耶律大人回來時身邊並未帶人。”
傅雲杉眸子一冷,掃了眼錦娘,“冬青,咱們走。”
錦娘一怔。
“姑娘,四姑娘……”
“告訴耶律漠,他要的東西我帶來了。想要東西,帶着紫菀去隔壁一條街的客棧找我!紫菀若有一絲損傷,他要的東西就翻倍!”司命既已清醒,耶律漠已然歸來,司命定也知道了其中原委,卻不見她!傅雲杉心裡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