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德帝目光如炬,緊盯着她,“告訴朕,樓重那小子去哪了?”
傅雲杉一怔,樓重去苗疆竟然沒有告訴洪德帝!
他在刻意瞞着洪德帝的?
還是說他是不想讓洪德帝知道他已經知曉生死蠱的事?
於她,卻只有一件,不能讓洪德帝知道自己已知道他僅剩半年的時間!
傅雲杉在心裡斟酌了一番,福了福身,態度恭敬,“回皇上,六皇子並未告知安寧去往何處。”
洪德帝冷嗤一聲,睨着她,“讓你說你就說,囉裡囉嗦做什麼!朕可不信那小子大半夜跑去找你只是爲了看你一眼!”
“不敢欺瞞皇上,六皇子確實未曾明說。”傅雲杉心裡暗罵樓重,尾巴都沒甩乾淨居然敢爬她的牀,鑽她的被窩……
等等,洪德帝知道樓重找她的事,那是不是也清楚他在自己那裡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後背猛一涼,額頭就冒出汗珠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權當道,她可不敢在洪德帝面前放肆,萬一惹惱了洪德帝,可沒有樓重幫她說情!
傅雲杉有幾分焦灼,不知該如何打消洪德帝逼問樓重下落的想法。
此時,角落榻上的杜成開口了,“主子,六皇子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門交代過行蹤?您別爲難安寧縣主了。”
“朕看她明明就是知道,否則爲什麼心虛?”洪德帝哼了一聲,垂眸睨着傅雲杉,目光深暗,黑沉如水,含着濃濃的探究和警告,“傅家丫頭,可不要仗着我兒子喜歡你就肆意妄爲!”
聽出洪德帝咬重的傅家二字,傅雲杉心裡一駭,忙做惶然狀,拎裙跪了下去,“皇上明鑑,六皇子確實深夜來與安寧告別,安寧睡的迷迷糊糊,只聽到他說什麼聖女,什麼蠱的,又說七月底定歸。安寧想再問詳細的,他卻怎麼也不肯說了……”
“主子……”杜成嘆氣,主子這麼逼迫安寧縣主,待六皇子回來怎會願意?
“哦?果真如此?”洪德帝卻似未聽到杜成的嘆息,目光肆意的盯着傅雲杉仔細,漆黑如墨的雙眸,圓潤挺翹的鼻尖,形狀飽滿的櫻脣,略顯發白的鵝蛋臉,組合在一起,也就是中等之姿,他後宮裡的女人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她好看!也不知道兒子喜歡她哪?
對了,聽說身子還有病,什麼體寒還是宮寒?這萬一生不了孩子,他兒子的嫡子自己的嫡孫不就沒下落了嗎?
再說,兒子若繼承了皇位,就是皇上,一個不能下蛋的皇后……如何服衆!
洪德帝撇着嘴,搖了搖頭,兒子這皇后挑的不好!要不得!
“你睡的可真沉,一個大男人闖入閨房都沒有驚醒,你可知女子最重要的是什麼?是閨譽!”
“安寧知罪!”樓重,你要害死我了!
洪德帝瞥了她一眼,想了想,擡步轉回書案之後,“研墨!”
上書房內僅三人,杜成臥榻養病,這研磨使喚的人自然是自己!
傅雲杉應了一聲,低垂着頭走過來,先在一方造型奇怪的硯臺裡添了水,拿了一旁條狀的貢墨小心研磨起來,洪德帝沒再看她,徑直取過鋪滿祥雲瑞鶴圖案的明黃色綾織錦,眉眼凝重,薄脣微抿,似在思考着什麼。
傅雲杉一眼落在那空白的明黃色織錦上,瞳孔微微一縮,她再傻也看得出來,那布正是用來頒發聖旨的!
忙收回視線,將目光移到硯臺上,做仔細觀察硯臺狀,這麼一看,忍不住彎了彎眉眼,適才只覺得硯臺造型古怪,這會兒纔看清楚,硯是上好的貢硯,通體碧綠,如美玉一般晶瑩剔透。這般好的硯自然應該配好的雕刻圖案,這個硯臺上雕刻的卻是一隻抱着蘿蔔啃的兔子,硯臺四周滿是散落的蘿蔔,看上去雖可愛,卻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孩子氣!
這……太不符合洪德帝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了!
洪德帝瞧見傅雲杉盯着自己的硯臺不放,心裡很是得意了一番,待發現她眼底的驚詫,哼了聲,“那是樓重六歲時親手雕刻給我的!”語氣裡甚是驕傲!
傅雲杉愕然,以一個六歲孩子來說,這雕刻技術算的上完美!
“六皇子不但文武雙全,又至臻純孝,皇上真是有福!”傅雲杉忙垂了頭恭維。
洪德帝嗯了一聲,臉上瞬間盈滿了笑意,“我元峙的兒子自認是最好的!”很是與有榮焉!
傅雲杉心下駭然,她今日所看所聽,不管哪一條拎出去都是要人命的消息,洪德帝表現的如此明顯,到底想做什麼?
她更加謹慎、小心,略半刻功夫,墨汁濃度適宜,傅雲杉出聲提醒,“皇上,墨研好了。”
乖覺的往後退了幾步,離洪德帝不是很遠,視線距離卻剛好到看不到他書寫的內容。
洪德帝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提筆落字。
傅雲杉深深吸了一口氣。
屋內一時只餘洪德帝書寫的沙沙聲,門外有風吹過,八角琉璃宮燈發出清脆的碰擊聲,有人走動和壓着嗓子說話的聲音傳來,“瑞公公,父皇可在上書房?”
“奴才見過四皇子。”瑞公公雖壓着嗓子,聲音卻依舊尖細,“四皇子來的不巧,皇上一早宣了安寧縣主,這會兒正在裡面說話。四皇子不如晚點再過來?”
一段沉默以後,四皇子開口,“既如此,我晚些再來。父皇身子還未大好,做兒子的也想盡些孝心,有勞瑞公公。”
“四皇子仁孝,皇上得知定會開心。”瑞公公笑着道。
接着是一段壓的低低的交談,聲音太低憑藉大風也沒聽的仔細,只隱約聽到,“……翊坤宮……感激……咳血……政務繁忙……”之類的話。
傅雲杉支棱着耳朵聽的含糊,洪德帝卻冷哼了好幾下,聲音大的只怕能傳出上書房去,一張臉更是陰沉的可怕。
果然,外面靜了一靜,片刻後,傳來四皇子告辭離去的腳步聲,洪德帝的臉色已冷的能擰下一盆水。待目光落到書案的聖旨上時,臉色瞬間就柔和下來。
傅雲杉正在心裡猜測四皇子那幾句順風吹來的話是什麼意思時,忽聽洪德帝開口,“傅家丫頭,過來瞧瞧這傳位詔書寫的如何?”
“安寧不敢!”傅雲杉心裡大驚,傳位詔書!
洪德帝冷眼掃過來,“小家子氣,如何堪當大任!過來!”
不能反抗!
傅雲杉咬了咬脣,緩步朝書案走去,洪德帝冷眼看着她走過來,身子一側,讓出一人位置,讓她能瞧的仔細,“這皇位繼承人,朕選的如何?”
樓重!
傅雲杉的瞳孔猛地一縮,心中翻起驚天駭浪!
居然是樓重!
果然是樓重!
“……極、好!”洪德帝真是瘋了!
寫傳位詔書不請內閣大臣,不請幾位輔臣,不請庶吉士,只有她和杜成在場,一個宦官,一個縣主,他就不怕自己大去之後,四皇子那些勢力反咬一口,說傳位詔書是假的,殺了她殺了樓重?!
傅雲杉一頓,隨即反應過來,洪德帝是故意的!故意將她與這傳位詔書與樓重捆綁在一起,讓她爲了活命不得不站在樓重這一邊,與四皇子和皇后娘娘及其勢力爲敵!
不,確切說,洪德帝想捆綁的還有天啓第一首富餘家,帝師府傅家,富庶之鄉江南玉家以及水稻產地遼東!
反應過來,傅雲杉不由在心裡苦笑,洪德帝還真是看得起自己!他難道不知,自己的家族早已被四皇子和皇后勢力的人劃到樓重的陣營了嗎?
這番煞費苦心,倒顯的有點多餘了!
洪德帝掃了她一眼,看着手中的傳位詔書,鳳眸微一眯,“你是個聰明的,定然明白我兒子對你的心思,朕只問你一句,你覺得,可配得起母儀天下?”
“主子!”杜成急忙開口,他已是明白主子問這話的用意了,“這事還是問過六皇子……”
“問他做甚!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洪德帝沒好氣的瞪了角落一眼,“老子是他爹,親爹!”
杜成哭笑不得,卻不得不放緩了語氣勸道,“主子,六皇子的脾氣與您如出一轍,您想想當初,再比對六皇子,這……”
“回皇上,安寧確實擔不起這母儀天下之責!”兩人把話說的這般透徹,她哪有不明白之理?
當即,傅雲杉跪下,“安寧出身鄉野,長於民間,說白了不過是有些小聰明,這些小聰明用於經商尚可養家餬口,輪到處理後宮繁務,嬪妃相處,安寧確實不行!不過,安寧保證,六皇子若有所需,安寧定傾盡全力!”
“安寧縣主……”杜成着急起身,不想牽到傷口,疼的身子一顫,咬牙忍了,“這事還是等……”
洪德帝已然開口,只是眸光復雜,看着傅雲杉,“確實是個聰明的!你也不必如此,朕雖許不了你後位,四妃之首卻是……”
“多謝皇上厚愛,只是……”傅雲杉擡眸飛快的看了眼洪德帝,雖只是一剎,卻仍讓洪德帝看清了自己眼中的堅定,“安寧曾立誓,此生絕不嫁人,即使嫁人,也惟願一生一世一雙人,絕不爲妾!請皇上憐憫!”
“混賬!”洪德帝勃然大怒,“你這是在要挾朕?!你以爲樓重喜歡你朕就不敢砍了你?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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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說好萬更調時間的,結果停了一天的電,臨八點纔來電,電影沒看成,萬更也沒出來,唉~
欠下的七千小棲一定會補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