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護着家人,嫉妒
白朮擡頭,往日如水一般的眸子此刻如燃了熊熊烈火,通紅而熾烈。
“他寧願相信我爹是被暴民打死的,我娘是因爲掛念我爹自殺身亡的,也不相信我說的話!他說他不信自小照顧他和二哥的大哥會人心下毒手殺害自己的親兄弟和弟媳!我沒有這樣是非不分的三叔!”
放在身側的雙手攥的很緊,骨節處隱隱泛着白色,還在微微顫抖着。
傅雲杉嘆了一聲,看着他,“你的事你三叔都知道了?”
“嗯。”白朮垂首。
“你覺得他會不會將你說的話告訴你大伯?”
白朮驀然擡頭,“不……”傅雲杉搖頭,接着道,“你大伯既然能爲了家主之位害了你爹孃,你覺得當他從你三叔口中得知你還活着並見證了所有真相的時候,你和你三叔的下場會是什麼?”
白朮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神情驚駭,張着口卻說不出話。
傅雲杉看着他的模樣就知道他心思簡單,怕是沒想到這一層,不由嘆了口氣,“這件事除了你三叔,封家可還有什麼人知道?”
“……有!”白朮聲音微顫,卻咬着牙將話說完,“先前伺候孃的一個貼身丫頭和一個嬤嬤,我離開封家時,是那嬤嬤幫的忙,後來……我、我再沒回去過。”
也就是說,他不知道那兩個人有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大伯,封家家主!
傅雲杉垂眸想了想,拿了筆墨紙張放到他面前,“你寫一封信,我找人送去封家給你三叔。”擡頭看他一眼,“知道內容該怎麼寫嗎?”
“知道!”白朮點頭,提起筆在紙上唰唰寫起來,前後一盞茶的功夫,他寫好收筆,將信遞給傅雲杉,“三姑娘幫小的看看,內容可行?”
傅雲杉接過,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點了點頭,“可以,再添一筆,讓你三叔在暗查這些事的時候格外小心,若知道實情的那兩人還活着,就要更加小心。”
知道真相還能活着,無非兩個原因,一,他大伯並不知道這兩人知道真相,她們倖免於難。二,她們投靠了大伯,且還有讓大伯留着她們一條命的利用價值!
“是,多謝三姑娘提醒。”白朮頃刻間就想通了這裡面的門道,接了信,重新添了幾句,完後,封信,放在桌上。
傅雲杉頷首,伸手拍了幾下,“二十一!”
門外應聲出現一道黑影,推門而入,抱拳道,“三姑娘。”
“將這封信連夜送去封家,確保只有封……”傅雲杉側眸看白朮,白朮忙道,“榆,我三叔名封榆。”
傅雲杉點頭,“去吧。”
二十一應聲離開。
看着二十一離開,傅雲杉回頭,對白朮道,“你也回去吧,這件事除了你我別再跟任何人提起。”想到擔心了幾日的小八,又加了句,“若是二公子問起,你就說司命需要的藥太難尋,你去別的鎮買,所以耽擱了時間。”
白朮點頭,“是,小的會注意的。”說完,頓了一會兒,復擡頭道,“三姑娘,我能贖身嗎?”
傅雲杉倒茶水的手一頓,擡頭看他,“你想離開?”
“我……我……萬一大伯知道我在這,他肯定不會放過我的,到時候會連累……”白朮聲音發悶,心裡很是不捨,從有爹孃疼的孩子到失去父母成爲孤兒,他一人在偌大的天啓流浪晃盪,幾乎以爲自己要一輩子過着那樣漂流失所的生活,卻不想被傅雲杉選中,進了傅家。
傅家待他很好,確切的說傅家待每個進家門的人都很好,他們爲傅家做事,從不勉強,而是發自內心的想多做點什麼,才覺得能對得起主家那麼豐厚的待遇,那般好的生活條件。
他名義上是下人,卻和二公子一樣,同吃同住,武功文學跟二公子學的一般多,二公子待他如友,探討武學文學,從未當他是下人!兩人忙起來時,衣食起居都會有人照顧,老爺夫人對他更是家人一般的關懷照拂。
他真是捨不得!
傅雲杉笑了笑,“不行!有傅家在,即使你大伯知道你在傅家也會多少顧忌一些,不會那麼明目張膽的害你,離了傅家……”她收笑,看他,“你覺得在你大伯知道真相後,你能活幾天?”
“大不了魚死……”
傅雲杉擡手止住他的話,“小八找了你好幾天,要跟你切磋武功,快回去吧。”
“可是,三姑娘……”白朮還想說什麼。
傅雲杉打斷,“真到我護不住你的時候,我不會多說一句話!”
白朮一滯,看着表情認真的傅雲杉,好一會兒,僵硬的身子緩緩放鬆,英挺的俊顏浮現笑容,一雙染了血絲的雙眸一點一點盈滿笑意,頎長身子當立,他長指撩袍,跪倒在地,“我的命是三姑娘給的,從今往後,我就是白朮,只是白朮!”
傅雲杉又好笑又無奈,“我沒有想讓你報答的意思,你不必如此。”
“我知道,是我心甘情願的!”白朮仰頭,眸間明亮。
“起來吧,我會讓人留意封家動靜的,你也小心行事。”傅雲杉嘆了口氣,笑道。
白朮點頭,退出房間,疾步朝傅小八的院子而去。
傅雲杉到底沒有問白朮原來的名字,他既如此,她也不好勉強。他在傅家多年,多少也能猜的出傅家如今的境況,在今日之前從未有過脫離傅家獨善其身的想法,她有怎會放任他身陷險境而置之不理!
她早說過,只要進了傅家,就是家人,她拼盡全力,也定會護着!
封家既然知道皇室對她的重視,派了封榆來求她的反季節蔬菜配方,即便知道真相短時間內也不敢動她!
她只要趕在封家家主前面讓封三叔查出真相,到時候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此,傅雲杉拍了拍手,“三十!”
“三姑娘,三十今天休息,屬下三十四聽憑差遣!”一黑衣人進屋,抱拳恭聲道。
傅迎春應,低聲吩咐道,“去追上二十一,從今日起,你們二人留在封家,保護好封榆的安全!”
“這……門主的吩咐讓屬下……”黑衣人爲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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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雲杉看了他一眼,淡道,“我這裡還有其他人,不差你們兩個!”
“是!”黑衣人立刻肅顏,想到門主對眼前女子的重視,再不敢多說,應命離去。
屋頂,幾個黑衣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道,“你們在這守着,我去向主子請罪。”
幾人連連點頭,另外一人眸色暗沉,攔了那人的道,“這件事因洛雪而起,還是我去吧。”
“洛楠……”
洛楠默,露出一抹苦笑,轉身飛身而去。
皇宮,重華殿。
六皇子元煦長指拂畫,一向紈絝的眉宇間沒有一絲表情,脣瓣微抿,似沒有聽見他的回報,常寺在一旁氣的跳腳,“洛楠,你怎麼有這麼一個食古不化頑固的跟塊臭石頭一樣的妹妹?!”
“屬下教妹不當,請主子恕罪!”洛楠垂頭,跪在地上。
樓重擡眸,睨了他一眼,“她今日能攔下一封想見我的信,明日就能擋住救命的書函!洛楠,這罪你請的起?”
“不!她只是嫉妒……”洛楠擡頭,有些說不下去。
妹妹的執拗性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想監視傅雲杉的一舉一動,但凡涉及主子,她都會吃醋嫉妒。如今只是一封書信,她都能發狂的撕毀詛咒,若真是傅三姑娘的救命書信……
他不敢往下去想……
樓重將畫卷起,收於畫桶中,淡聲道,“帶着你妹妹走吧!”
話落,轉身離開。
洛楠突然睜大雙眸,“主子……”
常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頭,嘆息一聲,“早勸你講她送走,你偏要留着,如今這事我也幫不了你。帶着她走吧,遠遠的,幫她嫁個人家,說不定她成了親對爺沒了那份念想,你還能再回來。”
“爺已經認定了傅三姑娘,她再這麼折騰下去怕只會遭人利用,到時候就不是讓你帶她走這麼簡單了!”常寺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低語,說完,視線越過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宮中幾個方向。
洛楠驚,卻明白常寺話中的意思,面上浮出堅毅的神情,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我今晚就帶她離開應天!”
常寺搖搖頭,也出了房間。
……
同時,帝師府
太醫號了脈,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周氏緊張的問道,“姜太醫,我女兒她……”
“孫小姐並無大礙,不過……”他低頭看了眼傅迎春,起身示意周氏外間說話,方氏一臉緊張跟了出去,只聽太醫道,“孫小姐撞到了後腰,距離子宮處很近,這段時間少奶奶一定要注意,切勿再讓孫小姐動怒,腰身腹部也不可再受撞擊,否則……”
“否則什麼?”周氏急切追問。
姜太醫答,“否則,孫小姐有可能再也無法受孕!”
“什麼?!”周氏一聲驚呼,帶着不敢置信,“怎麼、怎麼會?”
姜太醫慎重的點頭,“所以,這段時間一定要注意!我去開些藥,少奶奶着人去跟老夫一起去抓藥吧。”
“是,來人,帶姜太醫去開藥方,抓藥!”周氏忍住不安,喚人。
姜太醫點頭告辭。
周氏轉身冷對方氏,“姓方的,我女兒若真因爲此事不能生育,你方家別想有後!”
“你……”方夫人大驚,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被門外闖進來的方之行打斷,“娘!”
周氏看了方之行一眼,怒火叢生,“來人,將方之行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你敢!”方之行嗤聲,一臉輕蔑的站在周氏面前,“你敢動我一根汗毛,我就讓你們夫婦幾年的心血付諸東流,功虧一簣!”
周氏大怒,“你敢威脅我!”
方之行恥笑,態度蠻橫,“你看我敢不敢!”
“行兒!你少說兩句。”方夫人心焦,兒子這是想幹什麼啊!他們手上已經沒了李婆子這個把柄,若真跟傅明孝夫婦鬧翻,查將起來,他們方家可就真的再無出頭之日了!
好在方之行還懂點人情,知道事情適可而止,聽了方夫人的話沒再鬧騰,拂袖而去!
周氏氣的胸口疼痛,眉間緊蹙,瞪着方氏,“方氏,帶着你家人,給我滾出帝師府!”
“少奶奶請聽我說兩句!”方夫人不接話,道,“你不覺得這事太過蹊蹺了嗎?爲什麼那羣人會在我們之後進去,又爲什麼會剛好的在我們旁邊說出那些話?那些事本就辛密,他們是怎麼知道的?還有……”她擡頭對上週氏的視線,一字一句道,“一品居與洛邊的一品閣一字之差,這兩者之間又是什麼關係?”
周氏發怔,“什、什麼關係?”
方氏蹙眉,“少奶奶該不會不知道洛邊的一品閣是你侄女傅雲杉的吧?”
周氏點頭,這個她知道,去年回清河,他們一路追傅雲杉到洛邊,聽丈夫身邊的僕人說過,一品閣的幕後東家是傅雲杉。可名字相似的酒樓多了去了,怎麼能憑一個相似的名字就認定……
“少奶奶猜的不錯!”方氏看出她眼底的神情,認定道,“如果我沒猜錯,這一品居的幕後定也是傅雲杉!”
方氏也有幾分懷疑,可眼下的情況,即便一品居不是傅雲杉的,她也要咬定是傅雲杉的!只有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傅雲杉的身上,他們一家才能從中摘出來!
“如果這一切都是傅雲杉設計的!迎春身邊曾經有個丫頭來歷不明消失的也莫名其妙,我曾私下懷疑過傅雲杉,如今想來,她定是早已知道內情,這次是故意在大庭廣衆之下找人羞辱我兒,挑起我兒與迎春之間的矛盾,伺機報復我們兩家的!”
周氏一愣,果然信了大半,眉間的怒火下去不少,“即便如此,方之行將我女兒踹傷的事也是事實!你想這麼兩句就脫了方之行的罪,休想!”
“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方氏嘆氣,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可是……少奶奶,您想一想,這世上哪一個男人聽到自己的女人如此作踐自己會不生氣?更何況……迎春她還當着那麼多人說他……不、不舉!這是哪個男人能容忍的?”
方氏說完,朝周氏身邊的張媽點頭,張媽立刻配合的嘆息一聲,上去扶着周氏坐下,“少奶奶生氣歸生氣可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孫小姐知道了定會心疼的。”
周氏順着張媽的動作坐下,好半天沒有出聲,良久,才擺了擺手,“你走吧,我女兒沒好起來之前,別來找我!”
方氏張了張嘴還要說什麼,想了想,還是沒說,朝周氏福了禮,轉身離開房間。
暢觀園
兩人對弈。
“聽說,你家人和你的的親家都找上門了?”
“是。”
“你準備如何安置他們?”
“我爹孃……我想將他們奉養在府裡,老四一家等過段時間再送回清河!方家手裡握有我的把柄,他們只是想借帝師府的勢,我……”
“婦人之仁!”
傅耿手捏黑子落下,將對方堵在一處動彈不得。
對方瞬間陣腳大亂,既想保住被他堵住的棋子,又想朝外進攻,几子落下卻成了自取滅亡,被傅耿的棋前後夾擊,幾乎全軍覆沒!
傅耿丟了棋,拿了手帕淨手,端杯品茶,眸子似無意的掃了眼神情專注的落在棋盤上的傅明孝,道,“想知道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請二叔賜教。”傅明孝態度恭敬。
傅耿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茶水飲進,取了傅明孝落下的几子,重新落下一顆白子,傅明孝瞪大雙眼,“這……”
棋盤上,被黑子圍堵的白子盡數滅亡,成了廢棋,而傅耿下的這顆白子卻將整盤棋重新盤活了!
傅耿一笑,意味深長道,“下棋如做事,容不得半分優柔寡斷,當斷則斷,當棄則棄,否則,後患無窮!你可明白了?”
“二叔的意思是……”傅明孝心中如翻起驚天滔浪,他是要自己將這些人全都殺了嗎?
方家人死不足惜,可爹孃老二老四他們……
傅耿起身,走到門口,回他四個字,“夜長夢多!”
傅明孝怔在椅子上,許久不能回神。
接下來幾日,不知從什麼地方開始,將傅迎春在清河勾搭外男給丈夫戴綠帽子,殘忍害死了丈夫極其喜愛的一個丫頭,推丈夫的正妻落湖流了一個孩子仍不死心,又接連幾次欲害正妻腹中的第二個孩子等等這些事傳的沸沸揚揚!
就連在餘家,傅迎春的婆母爲巴結帝師府,要將兒媳腹中骨肉打掉的事都被人扒了出來,傳遍了整個京城!
等傅迎春從婆子口裡得了信兒,氣的當場將一個丫頭踹到地上,丫頭沒注意,撞破了頭,血流不止!當然這件事沒出一天就又被京城炒的沸騰!
人人都知道了帝師府有個囂張跋扈不明事理草菅人命的重孫小姐!
傅迎春又氣又惱,卻挽不回已被京城權貴圈小姐貴婦們排除圈外的事實。
三月份上,柳氏和小如外出採買,回來碰到傅迎春,兩人沒說幾句話,柳氏就被推倒在地,下身血流不止……
傅迎春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