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夜半大火,受賄
傅雲杉一家的馬車拐了一道彎,去了一品居買傅紫菀最喜歡吃的一道雲片糕。
“你們坐着吧,我去買,時間不早了,咱們要趕些時間。”許長清從前面的馬車上下來,笑着攔了後面欲下車的女眷。
他進去不過一刻鐘就拎着打包好的雲片糕走了出來,剛把糕點遞給探出頭的冬青,就聽到一旁有人喚,“清、清兒?”
許長清側眸,看到不遠處熟悉的人,很是驚訝喜悅,“大哥、大嫂!你們怎麼在這?”
“真的是你?”許長濼笑着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頭,“看着結實了,早得了爹孃的信兒說你們來應天了,一直沒有見過,可巧今天在這遇見了你!哈哈……”
“大哥、大嫂。”傅剪秋聽到外面的動靜,從馬車上下來施禮。
許大嫂忙扶起她,“弟妹快起,你們的事爹孃都在信中說了,真是委屈你了。”
傅剪秋笑着搖了搖頭,“都是過去的事了。”
“難爲你這麼通情達理,好孩子!”許大嫂一臉欣慰,“聽娘說你爲許家生了龍鳳胎,在哪裡呢?嫂子能看看嗎?”
“真是不湊巧,今日出門赴宴,沒有將孩子帶在身邊。”傅剪秋抱歉道。
許大嫂有些失望,拍了拍傅剪秋的手,“弟妹是個有福的,以後就苦盡甘來了!”
“大嫂一直是個有福的。”傅剪秋笑着看她,又看了眼許長濼,許大嫂笑啐了她一口,妯娌倆和諧的站在一旁說着悄悄話。
許長濼與弟弟相差十歲多,自小就很是照顧弟弟,聽說弟弟因爲欒青蘿的事與許家斷絕了關係,氣的恨不得回去替弟弟叫屈,此刻碰到許久不見的弟弟,難掩滿臉的歡喜,“怎麼來了應天也不來找大哥?害我和你大嫂這段時間一直在擔心你們!”
“一言難盡……”許長清笑了笑,並沒有多說。
傅家人見此狀,都從馬車上下來,和許家大哥大嫂閒聊了幾句,約了有空去家喝茶做客,才分道揚鑣,往家趕去。
許長濼夫婦看着馬車走遠,才轉身上了停在另一邊的馬車,趕車的小廝帶了壓檐帽,看二人上了馬車,揚鞭催趕,馬車穿巷繞街,半個時辰後停靠在一座院子的後門,小廝跳下車對看門的門房揚眉,“快去通知大爺,咱們抓到傅家的親戚了!””
“你們是什麼人?抓我們來這裡想幹什麼?”許長濼夫婦被人從馬車上推下來,上身已被牢牢的捆住。
馬車裡跳出另外一個小廝,朝門房喝了聲,“看什麼!還不把人領進去關起來?!耽誤了大爺的事,小心你的腦袋!”
“哎!”門房忙應了,開了後門,將夫婦倆推搡進去。
小廝對先下車的小廝冷眼,“還不去通知大爺?!”
“你怎麼不去?”小廝瞥了瞥嘴,解了馬車上的馬,朝來時路而去。
湖湘酒樓,二樓牡丹亭。
一個三十多歲,一身綢緞,一臉精明的圓肚子男人笑眯着眼給端坐在另一邊的中年男人倒酒,“傅大人,您看,這件事還需要您高擡貴手啊!”
對面的男人赫然是剛從帝師府出來的傅明孝和傅明悌。
“傅某剛入戶部,單大人這不是難爲傅某嗎?”傅明孝端杯掩脣,眸子似有若無的掃了眼他口中的單大人。
單大人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推到二人眼前,“怎麼能讓傅大人爲難?這些……給傅大人買杯薄酒喝,還請不要嫌棄纔是。”
傅明孝瞧着桌上的銀票,掩飾不住內心的狂跳,悄悄將數量和麪額算了算,發現居然有兩萬兩之多時,瞳孔微微縮了縮,面上故作薄怒,“單大人這是做什麼?”
“哈哈……傅大人果然不愧是帝師府出身的,面對這麼多銀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單某佩服啊!”單大人哈哈大笑,順勢將銀票收了回去,扭頭示意身旁的圓肚子男人爲傅明孝和傅明悌斟酒,圓肚子男人嘆息一聲,“實不相瞞,我是最近遭了小人,商行損失慘重,纔想接了這個活多少賺個過年銀子,也好讓一起跑商的活計們過個好年!”
“你啊你啊,讓我說你什麼好?”單大人一臉惆悵,“早就讓你提防着身邊兒的人,可你……唉……”朝傅明孝二人搖了搖頭,“不瞞你們二位,他是拙襟的親弟弟,自家孃舅求上門,單某隻得捨出這麼一張臉來求人,讓二位見笑了!”
他起身給傅明孝作揖,傅明孝忙起身攔他,單大人趁勢往他袖子裡塞了比剛纔還厚一沓銀票,傅明孝眼尖的瞅見最上面的是張千兩銀票,想到下面的如果都是千兩銀票,那……
他的手輕輕抖了幾下,扶了單大人坐下,作勢順了順袖子,笑道,“單大人這話說的不對,人在官場,都有求人的時候,保不準哪一天那些人就有求你的時候了!”
“哈哈……傅大人說的是,來來,單某敬你一杯!”單大人瞥了眼圓肚子男人,兩人高興的起身敬酒,傅明孝得了好處,臉上也笑的極其燦爛,手還伸長拍了圓肚子男人的肩,“這位兄弟若真想接,就準備好了東西明天去戶部找我,咱們按規矩走,說不定這生意就是你的了!”
“是,到時候還需傅大人多多關照。”圓肚子男人垂眸,笑的開心。
傅明孝揚言,“好說好說!”
幾人相談甚歡,飯罷,由圓肚子男人做東,請傅明孝和傅明悌去京城有名的醉月樓一醉方休,又找了幾個調教好的處兒伺候二人,幾個青樓女子大爺的叫着,溫香軟玉在懷,傅明孝第一次嚐到當官的好處,不由薰薰然,拿了圓肚子男人送的銀票一張一張的打賞人,做足了財大氣粗的模樣,一屋子的鶯鶯燕燕都圍着他轉,屋內曖昧異常!
傅雲杉一家回了別院,南幕來稟,“六殿下已侯在書房,說有要事與三姑娘相商。”
“什麼事?”傅明禮擔心的看女兒,傅雲杉搖了搖頭,困惑道,“不知道,等我去看看。”
傅明禮點了點頭,楚氏在旁笑道,“記得留六殿下吃飯,我去做他愛吃的油燜竹筍。”
“娘,我要吃紅燒肉……”小八在旁邊不依道。
楚氏笑,“好,今天家裡高興,想吃什麼娘都給你們做!”
傅雲杉抿脣笑了笑,轉身去了書房。
書房的門虛掩着,門縫裡可以看見一襲紅衣的絕色男子正垂眸瞧着桌上的什麼東西,秀麗的長眉間多了一絲素日不見的冷肅,纖長濃密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讓人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微微上翹的眼角不帶笑意,高挺的鼻樑,略顯胭脂紅的薄削脣瓣緊抿着,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桌子,似在沉思……
“爺,再不回去宮門就要關了!”一旁,竄出一襲藍裝的常寺,給樓重倒了杯茶,嘟囔道,“早知道咱們就該去帝師府找三姑娘,也不會這麼白白跑一趟……”
“你有事可以先回去。”樓重的聲音微微泛出冷意,常寺怔了怔,陪了笑,“奴才的事就是陪着爺,奴才哪裡都不去!”
樓重淡淡瞥了他一眼,重新看向桌上的東西,常寺探頭瞧了一眼,嘆氣,“被容妃娘娘惦記上可不是好事兒,爺想怎麼幫三姑娘?”
“我與她走的越近,對她們家的危害越大,你覺得我該怎麼幫她?”樓重臉色凝重,瞧着面前的密報,扶了扶額頭。
常寺轉了轉眼珠,湊近了道,“以後不與他們家來往?”
樓重瞪了常寺一眼,常寺摸了摸鼻子後退一步,“那您說怎麼辦?”
“順其自然。”傅雲杉推門而入,笑道,“就算六殿下現在開始疏遠我也爲時已晚,容妃認定了的事不做絕會善罷甘休嗎?”
常寺搖頭,樓重意外的看了傅雲杉一眼,“你不害怕?”
“害怕有用嗎?”傅雲杉淡然一笑,走到書桌對面的椅子坐下,“她惦記上我不止你的原因,你無須自責。只二皇子收攏我沒有得逞一事就夠她記恨我千千萬萬年了,再加上我二姐又是她的死對頭玉妃娘娘的親女兒,她怎會不記住我們家!”
“容妃爲人睚眥必報,她若真對你下手,你們家……”樓重眉目蹙緊,瞧着一臉笑意的傅雲杉,“我去找老師商量,早些揭穿傅明孝的假身份,接你們回帝師府!有帝師府護着,容妃怎麼也會思慮七分!”
“不用!我會小心應付的。”傅雲杉搖頭,從桌上取了樓重帶來的資料,詳細看了,脣角露出一抹笑,“這關係還真夠錯綜複雜的!靖安侯府的庶女要嫁給永寧侯府的長公子做繼室?永寧侯府的孫小姐定了西北侯的小公子?他們這是想幹什麼?”
這丫頭,真不可愛,就不能服個軟,求他幫幫忙?
“靖安侯府是容妃和二皇子的大本營,永寧侯府是七皇子母妃的孃家,西北侯驍勇善戰,曾隨父皇南征北戰,深得父皇信任!”樓重擡眸看她,吸引了傅雲杉的視線後,慎重道,“西北侯手握六十萬大軍,是天啓最有力的邊防軍!”
縱是傅雲杉知曉些東西,聽得樓重以這樣的口吻說出來,仍有些驚愕,六十萬大軍在一個人手裡,洪德帝是對此人抱了多大的信任?!換句話說,是什麼讓洪德帝如此信任此人?
傅雲杉疑惑的問樓重,樓重搖頭,常寺在外敲門,“爺,再不回去,宮門就要下鎖了。”
“娘還想留你用飯,看來你是沒口福了。”傅雲杉笑着起身做送客狀,樓重看着她,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撩袍起身,出的別院門,第一次沒有扯她的髮辮而是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有事記得送信去一品居,他們知道怎麼找我。”
傅雲杉笑着點頭,“你也小心,有空幫我照顧二姐。”
樓重展顏一笑,眸底卻無笑意。
車內,樓重心事重重,常寺在一旁看的糾結,“爺……”
“再調二十個人過來,輪流護着院子,有情況立刻增援!”樓重一錘定音。
常寺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急的跳腳,頭嘭的撞上車頂,“咱們手裡訓練出來的一共也就百十個,已經送了六個在明處,安排了十個在暗處,再送二十個來,爺您……”
樓重朝他擺了擺手,閉目養神。
常寺抓了抓頭,在車內來回兜圈,最後跺了跺腳,咬牙無奈道,“我給我爹和我哥寫信,讓他們送些人來。”
樓重沒有說話,常寺暗鬆了口氣,決定待會兒一回去就寫信讓人送走。
傅雲杉看着馬車走遠,嘆了口氣,正想回院子,轉身瞧見了身後的司命,司命額頭的傷痕已慢慢淡化,面癱似的臉俊美不凡,在燈籠下更是好看,清冷酷帥,傅雲杉咧嘴一笑。
看到她的笑,司命的臉緩緩軟化,將手裡的披風覆在她肩頭,鄭重道,“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人傷害你……”他的目光從她身上滑向院子,淡淡的卻仿若立誓一般堅定道,“和你的家人!”
傅雲杉一怔,知道他偷聽了自己與樓重的話,脣角的笑有些無奈,卻又因他的話窩心,揚眉看着他會心一笑,“好,我們一起努力。”
容妃在內,深得皇帝寵愛;外,靖安侯府勢力龐大。要想對付她,自己勢必要劍走偏鋒,兵行險招!
她不招惹自己是最好的,她若敢招惹,她不介意爲了家人開啓屠殺模式!
第二日,傅雲杉收到密信,信中將傅明孝收賄受賄的全過程都寫的詳詳細細的,傅雲杉輕輕一笑,將信燃了,提筆寫了兩封,一封送往清河,一封原路返回。
午夜,蔬菜大棚突然起火,一座連着一座,足足有十幾座,當值的菜農驚慌失措的從大棚裡跑出來,看着驚天的火勢不敢上前。
南幕抓了木棍將燃着的草簾挑到地上,呼喊着菜農按他的方法做,幾個黑衣人從暗處跳出,將縱火的人捆了扔在地上!
等傅雲杉一家趕到時,着火的草簾已被挑的差不多,南幕指着地上的幾人道,“三姑娘,放火的就是這幾個人!”
“拿火把來!”傅雲杉冷聲,一羣菜農將火把全照在幾人身上,傅明禮不敢相信的看着其中的熟人,“三郎?!”
傅雲杉臉上露出一抹冷笑,傅明孝,可真是死性不改!
傅三郎狼狽的摔在地上,狗啃泥的姿勢,瞪了眼傅明禮和傅雲杉,“還不放了你爺爺我……啊!”
傅雲杉一腳踩在他的後背心,傅三郎一個趔趄,高揚的頭與大地瞬間來了次親密接觸!
“堵了他的嘴,關進柴房!明天一早再做處理。”傅雲杉冷冷道。
傅三郎罵罵咧咧的和幾個黑衣人被小廝拖走,傅明禮皺眉看着還在燃燒的草蓆和空無一物的玻璃棚,吩咐一旁的南幕,“將備用的草蓆搭上……”
“爹……”傅雲杉開口喚住傅明禮,“玻璃受熱,稍微等上半個時辰再搭草蓆吧。”
南幕點頭應是。
傅明禮擔心道,“杉兒,這會不會影響大棚裡的蔬菜?”
傅雲杉搖頭,“等明天看情況吧。”
若無事就小懲,若有事……
傅雲杉的小臉冷凝,一雙眸子泛着陰冷的殺氣。
好不容易捱到翌日傍晚,傅雲杉將所有草蓆被點的大棚都看了一遍,確定蔬菜並沒有受影響後,鬆了口氣,帶人直接去了關押傅三郎等人的地方。
幾人一天沒吃東西,有氣無力的歪坐在地上。傅三郎一瞧見傅雲杉過來,扒着門咆哮,“傅雲杉,你個小雜種,再不放你爺爺我出去,我就讓大伯殺了你全家!”
“打斷他們的腿,扔回帝師府!”傅雲杉一臉淡漠,看着小廝將門打開,將那些人堵了嘴架在板凳上敲斷了腿。
傅三郎嚇的魂飛魄散,撲倒在傅雲杉腳下,“杉兒妹妹,三哥是混賬,你看在咱們是親兄妹的份上,饒了哥這一次,哥再不敢了!這事都是大伯逼的啊……你相信哥,哥膽小,你別嚇哥……”
傅雲杉脣角勾起一抹微笑,居高臨下俯視他,“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我……”傅三郎急的滿頭大汗,瞧着他帶來的人一個個臉色慘白,一身血跡,多少的膽都被嚇沒了,眼看執行的人朝他走了過來,他嗷嗚一聲大叫道,“他們想給你的菜下毒,說要借皇帝的手讓你們一家滅門!我說的都是真話啊……杉妹妹……”
在菜裡下毒?
傅雲杉渾身打了個哆嗦,臉上的笑容越燦爛,眸子裡的寒意就越凝重,“打斷他一隻腿,一起扔回去。再有下次……”她緩緩靠近傅三郎,冷冷道,“我要了你的命!”
“我再也不敢了,饒了我!不要……不要……我的腿……”傅三郎被拖走放在板凳上,小廝還沒下手,就看到他下身流下一灘黃色的液體,傅雲杉別開頭,轉身出了院子。
走出不遠,就聽院子裡響起傅三郎淒厲的慘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