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農家女
傅雲杉心裡突然涌出一股說不出的不安和恐慌,當下帶頭朝東街方向而去。
其他人察覺到傅雲杉的急迫,想到單獨在家的傅剪秋和兩個孩子,再聯想到傅明孝的狠辣,幾乎都變了臉色,再顧不得其他,都加快了腳步!
一行人着急往家趕,誰也沒有留意到樓重的神色,只有與他對上目光的白昕玥瞧見了,她面帶微笑,輕輕頷首,福了一禮,疾步跟上了傅思宗等人!
“等……”樓重張口想喚住白昕玥,卻發現人已走遠。
段少府順着他的視線追過去,眸子裡掠過一抹困惑,“這姑娘看着有些眼熟……”
話未說完,餘光就掃見紅影一閃,身邊的好友已使了輕功去追前面的一羣人,不由愕然頓住。
“去看看,府衙的大人在忙什麼!找不到好藉口就換個人來當!其餘人繼續跟着保護六殿下!”
身後應聲落下一個人,飛速朝南掠去,其餘幾個在房頂化作黑點,悄無聲息的隱匿在火光沖天的街道房頂。
段少府擡頭望了眼如銀盤似的圓月,腦中不自覺浮現傅雲杉先前戲耍婦人時露出的調笑模樣,明眸皓齒,俏顏如花……
耳邊傳來火燒木頭的噼啪聲,將他的神智拉了回來,他脣角勾起抹笑,輕搖了搖頭,身形如電,順着方向只片刻就追上了一羣人。
東街,傅宅
大火是在一瞬間燒起來的,先燃起來的是傅明禮和楚氏的院落,順着是傅雲杉和白昕玥傅紫菀住的地方,再是花園,接着是傅剪秋帶着兩個孩子住的秋園!
火借風竄,等衆人反應過來想救火的時候,大火已經蔓延開來,無法下手了!
“啊!着火了,快跑啊……”
沖天的火海中,丫頭小廝婆子叫嚷着拼了命的往外跑,兩個奶媽更是嚇的扔了孩子顧着自己逃命去了!
“嗚哇……”
“哇哇……”
兩個孩子被嘈雜聲吵醒,驚嚇的哭了起來,本就弱小的妹妹哭的尤爲壯烈!
小茴和白微的臉都白了,大姑娘還在後院的廚房給大傢伙做桂花糕!
白微顫抖着聲音吩咐小茴,“快……快!你抱着兩個孩子往外跑,我……我、我去花園找大姑娘!”
“不,我有武功,我去!”小茴將孩子塞給白微,白微搖頭,“我一個人抱不動兩個孩子,他們可都是咱們姑娘的命根子,容不得半點閃失,你快走!保護好兩個孩子要緊!”
小茴咬了咬脣,一手抱着一個孩子,使足了力氣院子外疾奔。
白微瞧着已經燒起來的房檐,心一橫,咬着牙就往後院衝去,一路跑一路叫,“大姑娘,您在哪?大姑娘……”
宅子外,劉管事焦急的在大門前來回走,瞧見小茴抱着倆孩子出來,又驚又喜,正想開口問傅剪秋的動向,就聽到耳邊傳來急切的聲音,“小茴,你家姑娘呢?!她怎麼沒有跟你在一起?她還在裡面是不是?”
“姑、姑爺……”小茴的聲音裡也帶着顫音,“姑娘在、在後院的廚房給大傢伙做桂花糕,白微姐……讓我帶着小少爺和小小姐先出來,她去……去找姑娘了!姑爺,姑娘、姑娘她們不會有事吧?”
“秋兒!”沖天的火光中,許長清的雙眸充血,臉色如冬日的白雪,無一絲血色,看都未看小茴懷裡的一雙兒女,扭頭就往宅子裡衝!
劉管事一聲驚呼,伸手想拽住許長清,“姑爺!火太大,怕是來……”不及了!
許長清避開他的手,跑的飛快,眨眼間就消失在已燒到二門上的大火裡!
“姑爺!”小茴急的眼圈都紅了,瞧着懷裡哭聲越發嘹亮的兩個孩子,鼻子酸着,姑娘姑爺可千萬不要有事纔好,不然,這一雙孩子……
劉管事嘆着氣跺腳,“這事怎麼說的,這事可怎麼說……”
“秋兒,你在哪兒?你回我一句……”許長清從未來過這裡,不知道路,不知道傅剪秋在哪個位置,一心念的只有一個:他最愛的人在裡面,生死未卜!他要找到她,他要救她!
他見門就鑽,見路就走,口中的喊聲從未有一絲停頓,悶熱的火煙中,他幾次驚險躲過跌落的房樑柱子,踉踉蹌蹌的翻找着一個又一個院落。
“秋兒,我來救你了,你在哪裡?”
前面幾座院子是後燃起來的,火勢雖大,坍塌的卻不多,越往後走,房屋燒燬的越多,燃着掉落的木頭越多,空氣也越稀薄,許長清越走越艱難,不僅要注意不時掉落的木頭,還要捂着口鼻避免吸入過多的濃煙,沒多久,他的嗓子就嘶啞的完全如百歲老翁,在噼啪的聲響中驚不起一點漣漪。
許長清又急又怕,滿臉的淚水擦都擦不乾淨,他悔的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這漫天的火海中,如果他們沒有和離,他就能光明正大在她身邊保護她,她又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都怪他,都怨他!
是他的錯!
都是他的錯!
如果秋兒真有個三長兩短,他也不活了!她生他陪她,她死他陪她,他再也不放心也不會讓她一個人了!
“秋兒……秋兒……”嘶啞的嗓音已經完全聽不出喊的是什麼,走到燃燒最熊烈的最後一間院落,許長清已經絕望,七尺男兒淚流滿面,匍跪在地,灼熱的溫度燒的他皮膚髮燙,身子似已融化,他卻不管不顧,使着最後一口力氣,悽聲喚妻,“秋兒!”
他趴在地上,咬着牙往前爬,他想找到她,哪怕死,他也想跟她死在一起,他怕她一個人會孤單……
“姑、姑爺……”耳邊似乎響起微弱的叫聲,幾乎被淹沒在火聲中,許長清卻耳尖的聽到了,眼睛頓然一亮,“誰?誰、在哪裡?”
“姑爺!真是姑爺!”帶着哭腔的聲音,赫然是他熟知的白微。
是白微!
“白微,你家姑娘呢?你家姑娘在哪?”許長清狼狽的爬起來,踉蹌着順着聲音跑過去,入眼處卻看到白微溼透了衣衫,正拖着一口缸艱難的往無火的院子中央挪,忙奔過去,急切的問道。
白微慘白着臉,一雙脣已毫無血色,她哭着看了眼水缸,“姑、姑娘暈了,我本想、把姑娘揹出去,可……”她垂頭瞧着自己的腿,很是抱歉的說着,“我不小心被木頭砸到了腿,走不動路,只好把姑娘、放、放到水缸裡,拖着……”
“你……”許長清這才發現,白微腿上的衣料早已被燃着的木頭燒淨,露出的肌膚上滿是燒痕,泛着一股烤肉的味道。
許長清瞧着水缸中安然無恙的傅剪秋,心裡感激涕零,“白微,多謝你護着秋兒,這份恩情我會記着……”
“姑娘待我們好,我們不是傻的!我不過是順着自己的心做事罷了。”白微喘了口氣,接着道,“姑爺,我知道這個院子西北角有個地窖,你打溼了衣服快帶姑娘過去,躲進去,等火勢停了再出來!”
“好!你等着,我一會兒再來接你!”許長清看了眼漫天的火海,咬了牙,潑溼了身上的衣服抱着傅剪秋往白微所指的方向跑過去,果然有個地窖,地窖不遠處是一處坍塌的牆垣,真是天不絕他們!許長清一臉狂喜,抱着傅剪秋從牆垣處走了出來。
外面,遠遠傳來傅雲杉的瘋狂怒喝,“樓重,你個混賬王八蛋,你放開我,我大姐和許大哥都在裡面!我要去救他們!”
“杉兒,不能去啊……嗚嗚……我的秋兒……”是楚氏的哭聲。
“我要去殺了傅明孝他們!”是傅思宗的怒吼!“放開我,我要去救我妹妹!”
“大姐……嗚嗚……許大哥,姐夫!小八不好……小八不罵你了!”哭的哽咽的小八。
“你們都冷靜冷靜,這麼大的火……”
“杉兒!”許長清抱着懷中的傅剪秋,目光溫和繾綣,只覺得這輩子他什麼都不求了,只要她能平安的活着!
傅雲杉兀自在樓重的懷裡掙扎,又是咬又是掐,腳下更是使足了吃奶的力氣去踹,可某個一臉嚴肅的男人說不鬆手就不鬆手,一旁,段少府苦命的跟想救傅雲杉的司命和青閣打做一團。
“住手!都他媽的給我住手!”傅雲杉恍惚聽到有人在叫她,屏住呼吸卻又聽不到了,急的一聲吼叫,打鬥吵鬧議論的人紛紛側目,瞧見她臉上吃人的神色,都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許長清笑,這丫頭聰明狡黠,他可是第一次聽見她發這麼大的脾氣。
耳邊只餘呼嘯的風聲和噼啪的燃燒聲,他的精神氣兒似乎已經到了極限,身子微微踉蹌了兩下,他忙緊了緊抱着妻子的手,用盡了最後的力氣,高喚一聲,“杉兒……”
話音剛落,一道紅影飛速閃來,傅雲杉扒開樓重的胳膊,樓重這次鬆了手,看着傅雲杉撲過去抱住昏迷的姐姐,重重鬆了口氣,擡眸瞧着漫天的火海,眸子裡忽地閃過一抹狠厲!
“快、快去救白微……她受了傷!”許長清指着斷垣,“從這裡……”
話未完,他也昏了過去。
“長清!”傅思宗先一步扶住他,樓重蹲下身按了按他的脈,好一會兒才沉着臉色道,“吸入煙氣太多,身體消耗太大,怕是需要一段時間的調理。”
趕到的衆人齊齊鬆了口氣。
白蘞和白朮已經跑進去將白微擡了出來,白微已經昏死過去,臉色蒼白,髮絲凌亂,樓重只瞧了一眼,就把目光鎖在她腿上的傷處,楚氏感激的淚都落了下來,傅明禮當下吩咐人先找住處,安排人住下爲白微請大夫治傷。
樓重將人帶去了他外公的宅子,着人請來了大夫。
“怎麼樣?我姐她們都沒事吧?”
大夫搖搖頭,笑着道,“休息幾日就沒事了。不過,那丫頭的腿可能要留下疤痕了,切忌吃酸辣的東西,我過幾日再來。”
“是,多謝大夫。”傅雲杉鬆了口氣,示意白芨送大夫出門,她則鬆了口氣,轉身去找樓重和段少府,今天的事不管怎麼說多虧了他們,她該親自道個謝的,然後……
她目光一凜,自然該找誰算賬就去找誰!
白芨笑着引大夫出門,順便送上診費和藥費,跟去抓藥。
屋裡,段少府低頭飲茶,清雋的眸子不時滑過一旁神色清冷的好友,笑,“怎麼一副想殺人的模樣?”
“你早知道傅家老五纔是真正的帝師府長孫少爺,爲什麼不早點說出來?”樓重蹙眉瞪好友,削薄的脣抿的很緊,看得出心情很不好。
段少府笑着搖了搖頭,“我怎麼知道他們說的老五就是你口中小丫頭的爹?!再說,那年六月,帝師府來過一次人,傅元並沒有承認傅……”他側眸去看樓重,樓重白了他一眼,“傅明孝!”
段少府笑,“對,傅元並沒有承認傅明孝就是傅老師的親生子,你一項忌諱跟帝師府的人來往,我也就沒再把這事放在心上!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我連着大半年出使耶羅,又哪裡知道傅家子孫被冒認的事兒?若不是這次陪你調查劫持小丫頭她爹和她哥的事,這個秘密說不得就被我忘在腦後了……”
“以那丫頭的聰明,肯定想通了中間的事,她要是知道咱們瞞着真相……”樓重扶額,話沒說完,就聽到門嘎吱一聲響,走進來一身翠衫,散花百褶裙的傅雲杉。
“什麼真相?”她一臉燦爛的笑,眸子裡卻隱着陣陣寒意。
兩人對視一眼,段少府一點負擔也沒有的起身,笑着道,“二位慢聊,我出去買一些東西。”
“小侯爺慢走不送。”傅雲杉的臉上掛着笑,態度恭謙,眉眼和順,如果忽略她話中的冷氣兒……段少府回了個笑,再淡然不過的出了門,還體貼的帶上了門。
樓重眯着鳳眸狠剜了眼沒義氣逃遁的段少府,回過頭對傅雲杉挑眉笑,“你姐姐沒事吧?”
“託六殿下的福,需要靜養。”傅雲杉垂眸恭謙。
樓重繼續笑,“你姐夫還好吧?”
“託六殿下的福,需要靜養。”傅雲杉擡眸看了他一眼。
樓重再幹笑,“你那丫頭……”
“丫頭很好,我爹我娘我哥我姐我弟一家人都很好,六殿下還想問什麼?”傅雲杉直視樓重,脣角勾着笑,眸子裡騰地竄起怒火,一字句咬牙道,“我是不是該感謝六殿下再一次救了我全家?沒讓我們一家被帝師府的長孫公子給殺了?!”
她咬重的帝師府和長孫公子幾個字,讓樓重意識到,這丫頭果然生氣了!
“小丫頭,別生氣,這件事我也是剛知道沒多久……”樓重嘆了口氣,坐回原位,給自己和傅雲杉各倒了杯茶,纖長白皙的手指敲了瞧桌沿,看着傅雲杉道,“來,坐下,聽我從頭跟你說。”
“不必了,該知道的,我差不多都知道了。”傅雲杉冷聲拒絕,“我爹不是傅元和楊氏的兒子,他纔是帝師府的長孫少爺!而傅明孝不知怎麼就得到了大公子和……”
不,不對!
從傅迎春那裡得到的消息是:傅明孝是滴血驗親才被認定是帝師府的長孫少爺,而那天……
傅雲杉突然想起帝師府的大公子和大少奶奶去雙河鋪認親那天,蔣氏來請娘過去幫忙,還特意帶了小紫菀前去,而小妹回來後,後臀處那幾個針眼……
是了!
滴血認親是再簡單不過的認親方式,如果她爹真是帝師府的孩子,那麼小妹身上流着的血定然能和傅大公子的血相溶,這纔給了傅明孝可乘之機!
所以,這纔是傅明孝無論如何都要置他們一家死地的真正原因!殺了他們,他才能高枕無憂的繼續做他的帝師府長孫少爺,她爹活着一天,他就不能安生!
原來如此!
這跟樓重和那個姓段的小侯爺有什麼關係?他們爲什麼要幫着傅明孝掩蓋真相?
傅雲杉皺眉,臉色不善的看樓重,樓重抿了一口茶,手熟絡的摸上傅雲杉的頭,對於她長高到他得架着摸的高度很是不滿,“才一年多不見,長高了這麼多。”
傅雲杉更熟絡的擡手拍掉他的爪子,翻了他一眼坐到他對面的位置,將樓重遞過來的茶水一飲而盡,不自覺中就收了怒火,“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樓重裝傻,傅雲杉直直的瞪着他。
傅雲杉幾兄妹不管是單眼皮還是雙眼皮,都有着濃密纖長的睫毛,蒲扇的時候會投下漂亮的輪廓。傅雲杉睜着圓滾滾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覺得是氣憤的責問,在樓重看來,卻是粉頰麗顏,睜着水汪汪雙眼的小美人兒在看着他求答。
說瞪,有點牽強。
兩人對視好半響,樓重突然笑出聲,擡手揉了揉傅雲杉的黑髮,“好吧,看在你可憐兮兮的份兒上,本殿下就勉爲其難的告訴你吧。”
她哪裡可憐兮兮了?!
傅雲杉瞪他一眼,拎起茶壺倒茶,男人配合的將茶杯遞到她手底下,“火都把嗓子薰啞了,來杯茶水解解渴……”
“自己倒!”傅雲杉將水壺挪開,他毫不在意的將茶杯收回來,閒閒道,“嗓子不好,不想說話了……”
傅雲杉咬牙,恨不得將眼前的男人瞪出個洞來,可還是忍着給他倒滿了一杯,誰知男人端起一口飲了,杯子又伸到她面前,如是三番,待到傅雲杉怒上眉梢時,男人終於咳了兩聲,正色道,“現在的帝師府形勢不明,你們捲進去百害無一利!”
只一句,便沒有再說其他的。
傅雲杉卻已明瞭他話中的意思。
帝師府上屬天子,何來形勢不明?樓重口中的形勢不明大概是帝師府已經站隊了吧?
這個時候捲進去確實百害無一利!樓重這是在爲他們家考慮,可他們不捲進去也已經被捲進去了!
傅明孝既已動了殺機就斷不會就此罷手,這次是因了樓重暫且收手,下次呢?下下次呢?!
他們不可能每次都這麼僥倖!
可眼下,她手中的力量有限,想正面跟傅明孝的人交鋒無疑是以卵擊石,唯一的辦法就是……
樓重瞧着傅雲杉咕嚕亂轉的眼睛和正襟危坐如臨大敵的模樣,妖豔傾城的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眸子裡更是多了抹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別擔心,傅明孝現在還不成氣候,除卻是帝師府的長孫這層身份,其他方面都差強人意!”
傅雲杉點頭,並沒有將心中的想法告訴樓重,身份立場不同,出發點明顯也會不同。
她想簡單普通過一生的願望到今日算是徹底破滅了!不恢復身份他們家已是遠近聞名連皇子都收攏的商家,恢復身份他們就是京城權貴,處在皇權最挨邊的那一圈,一着不慎就是不得好死的下場!
門外,傅明禮舉着欲敲門的手久久沒有落下!
臨出門,樓重突然喊住她,“小丫頭,今天在街上站在你哥哥身邊的女孩是誰?”
“我二姐。”傅雲杉不解,回頭看他,“怎麼了?”
“你二姐?”樓重蹙眉,隨即展顏一笑,“或許是我看錯了,她長的很像一個人……”
傅雲杉眸子一閃,重新走回桌子旁,“我二姐姓白,是我爹孃收養的義女,並不是我爹孃親生的。”
“真的?”樓重眼睛一亮,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急切的對傅雲杉道,“我能不能見見她,她有可能是我……”
他本是因皇家身份而頓了下,想到傅雲杉已知道他的身份,便也不再隱瞞,“我這些年東奔西跑,爲的就是找我失蹤十幾年的妹妹!”
“妹妹!”傅雲杉猛地瞪大了眼睛,轉身往外走,“我去叫二姐來。”
只小會兒功夫,傅雲杉就和白昕玥一前一後進了屋,白昕玥有禮的福了身,“民女見過六殿下!”
“像!真像!”樓重喜極,毫無形象的狠拍着桌子,發出嘭嘭的聲響,“好!真是太好了!皇天不負苦心人!哈哈……”
白昕玥不得其解,側眸看妹妹,傅雲杉眨着眼睛笑。
好半響,樓重才停止瘋狂的舉動,好看的俊顏上佈滿忐忑,小心翼翼的湊近了她,問,“你是不是有塊粉紫色的玉佩,上面琢了一朵花楹花,粉紫相伴……”
“你、你怎麼知道?”白昕玥猛然擡頭,目露震驚。
樓重卻更加小心翼翼,聲音也不自覺壓低放柔,眸子裡甚至隱約晃盪着水波,“你真的有?能、能給我看看嗎?”
白昕玥點頭,從脖子上取下玉佩,遞給他,“我爹說,他收養我時這塊玉佩就貼身掛在我胸口,這種花很奇怪,我找了很多書都沒有見過……”
“哈哈,真的是,真的是……”樓重絕麗的面容上突然佈滿淚水,一把將白昕玥摟入懷中,白昕玥愕然掙扎,卻聽到樓重哽咽着喚着,“楹兒,楹兒,哥哥的好楹兒,我終於找到你了!”
哥哥?!
白昕玥如遭電擊,僵着身子瞪大了眼睛張着嘴,半天沒有出聲。
她有家人,不僅有,還是身份如此尊貴,無數次和自己擦肩而過的人!
“都是哥哥的錯,哥哥不該丟下你一個人跑去玩,是哥哥沒有照顧好你,哥哥找了你十幾年,終於找到你了……”
耳邊響着親人的慰藉,白昕玥的眼睛裡不知何時也有淚水滾落,腦海裡那斷斷續續的片段似乎也迴歸原位,朦朧中,她一襲白貂墜帽披風被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牽着,少年容顏絕豔,一雙眼眸滴溜溜的在大街上來回轉,不時低頭問身邊的矮冬瓜兩句話,兩人悠閒的在大街上遛彎,突然,前方傳來笑鬧的聲音,少年好奇,拉着她走了過去,瞧見是耍猴的馬戲後,拉着她擠進來人羣。
她也興奮的瞧着會走會寫字的猴子,高興的漲紅了臉,扯開了少年的手使勁兒拍掌,然後……
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的哥哥不見了,她哭着找哥哥,被一箇中年男人騙進了小巷子,再然後……
原來,她是在亂葬崗被爹孃撿回去收養的,難怪爹爹從來不提及她的身世,她當時驚嚇害怕,爹孃花了大半年年時間,讓她相信自己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她真實的過往只是場夢,纔算保住了她的命!
她想起來了,她什麼都想起來了!
嚴厲的母妃,疼愛自己的父皇和宮中唯一對自己好的六皇兄——元煦!
她擡起手,緩緩的抱住樓重的腰身,“哇”一聲哭了出來,聲音悲悽,驚天動地,似乎要將這些年的委屈都一併哭盡……
不多會兒就引了楚氏幾人過來,“怎麼了?昕玥怎麼了?”
看到被樓重抱在懷中的白昕玥,不由怔住,目露困惑看傅雲杉,傅雲杉輕輕搖了搖頭,領着楚氏等人出了房間,關上門。迎面碰到段少府,男人微微一笑,“怪不得見到令姐第一眼就覺得有些眼熟,原來她真是玉妃娘娘的女兒,當今的康樂公主。”
“什麼?”楚氏腳下一軟,傅雲杉忙伸手扶住自家娘,看了眼段少府,“天色不早了,小侯爺還是早些歇息吧。”
話落,扶着自家娘回了房間。
屋內,傅明禮出神的看着桌上的燈盞,對傅雲杉和楚氏的進屋,恍若未察。
“爹怎麼了?”傅雲杉奇怪。
楚氏搖頭,“剛纔說去找樓公子道謝,回來就開始發呆。”
傅雲杉一驚,糟了,她爹肯定是把她和樓重的對話都聽進去了!
------題外話------
本來想萬更的,怕親們等不及先傳上來,明天儘量萬更彌補親們哈,麼噠~
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