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江夏與徐襄一起用的。江夏撒嬌耍賴都用上,才讓徐襄同意去起居間用的飯,還是江夏做在暖榻上,拿薄被蓋了腿。
徐襄就把矮几放到暖榻邊上,他坐在江夏身邊,一邊照看她一邊用飯。
江夏笑眯眯地要了兩雙筷子,一雙筷子用來給徐襄夾菜,另一雙筷子自用。可徐襄不注意這些,他夾了一片魚肉,挑淨魚刺後送到江夏嘴邊,用目光堅持着,讓她不得不張開口吃下去。
“傷風會過人……”江夏還是忍不住提醒。
徐襄俯身過來,用額頭碰碰江夏的,笑着道:“這會兒才擔心,嗯?晚了!”
江夏不由想起那幾套小衣……目光下意識地轉開,臉頰微微有些做燒。是了,她昨晚睡的昏沉,徐襄照顧了她一晚,還同衾而眠,呼吸相聞……哎呦,什麼病氣、病毒不早傳過去了呀!
看妻子被自己撩撥的有些羞了,徐襄暗自得意,臉上卻端正了神色,又撿了一塊魚肉喂進江夏的嘴裡。
“乖乖吃飯,傻乎乎想什麼呢!”
江夏氣結,回頭瞪向徐襄。什麼叫傻乎乎……明明是他撩撥的好嘛!
她瞪眼,徐襄卻恍若不知,低頭繼續夾了一片魚鰓肉,低聲道:“這塊就是你說的豆瓣兒吧?你總是說豆瓣兒湯,豆瓣兒湯,什麼時候也給我們做一回嚐嚐唄!”
江夏失笑。豆瓣兒湯不過是她有一回教導齊哥兒不許挑食說的例子,卻沒想到被徐襄記住了。還做來嚐嚐,不知道那就是豪富鹽商們用來燒銀子的嘛?一碗湯用五十幾條鰣魚哎,太暴殄天物了好不!
很配合地張口將那‘豆瓣兒’吃了,順便瞥某個胡言亂語的人一眼,江夏選擇低頭吃飯,不理會某個發癔症的人。
她捧着自己的一小碗白粥吃着,想着吃飽了撂了碗筷,就不再受某人荼毒了。卻不想,徐襄根本沒有自覺,不斷地摘了魚肉、雞翅膀肉送進江夏的嘴巴里,江夏暗暗決定,下一口就不吃了。接過,徐襄再送過來的就不是肉類,卻是大冬天極難得的黃瓜條,清脆爽口,聞着就有股子清香味兒。她沒忍住,又張開了嘴巴……
於是,還在病中的江夏,不但吃了自己的一碗白粥,還吃了無數魚肉、雞肉、黃瓜、蘑菇……吃的有點兒多了。
吃飽飯也不敢立刻上牀睡去,只能在屋子裡打轉轉,消食。
徐襄也不去看書、處理事務了,就在屋子裡,扶着江夏走動,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閒話。
江夏病着,本就容易疲憊睏倦,這吃飽了更容易犯困。走着走着,身體的重心就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徐襄的肩膀上去,眼睛也有漸漸合攏的趨勢。
“……你說我要求放個外任可好?”徐襄突然道。
江夏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她眨着眼睛回頭看向徐襄,滿眼狐疑。
說起來,徐襄的仕途說順,又特別不順。
他被放在文淵閣行走一年多了,總說入閣之後就是拜相了,可偏偏,這一擱就是一年多,成慶帝彷彿忘記了徐襄的品階、職位不符的問題,竟然就讓他一個四品官幹着宰相的活兒,一干就是這許久……朝臣們的態度也漸漸有了變化,對徐襄從最開始的炙手可熱、趨之如騖,到漸漸冷落、疏離、迴避……再到如今,已經很有些閒話在朝堂上下風傳了。
江夏一直備受皇帝恩遇、信重,從她被封太子少保,到前幾****推薦防疫院的副院……一句話啊,就讓程西林從七品升至從五品,就是入了閣拜了相的幾位老大人,也不敢說自己的話這麼管用啊!
隱隱有人若有所指地說徐襄娶了個好媳婦兒啊。又有人說風涼話,差事幹得好,不如媳婦娶得好……言下之意,就是說徐襄之所以能夠入閣,卻不得重任,不見提拔,不過是他並無實才,託庇妻子的‘福澤’罷了!
更有人誅心之語,暗指江夏倍承‘恩寵’……至於,這‘恩寵’是什麼,從那些傳小話的人曖昧的眼神語氣中,並不難猜!
江夏隱隱也聽到些風言風語,但作爲唯一一個進入朝堂、獲封高階的女子來說,這些風言風語從未斷過,她也習慣了,懶得理會了。只不過,她能不聽不聞不理會,卻不敢保證徐襄不聽不聞不在乎。畢竟,是個血性的男人,聽人傳聞自己妻子與人有垢,難免受不了!
難道是爲了這個,徐襄纔想着申請外任,帶着她躲開京城的種種流言蜚語?
只不過,江夏心思一轉,就確定了,徐襄擅謀略、長權謀,相對於朝堂上的平衡周全之策,他並不適合做地方官,至少,民生庶務上,徐襄不會比謀略上更好!那麼,無疑的,徐襄想要最好的發展,還是留在京城、留在權利的中心更合適。
心裡有了計較,江夏眼中的疑慮也就淡了些。
她撇開眼睛,淡淡道:“也好。我早就想着去南邊沿海去看看,據說那邊冬天都不用穿棉襖的,還有吃不完的鮮果子,開不敗的花兒……瓊州怎樣?要不,乾脆去呂宋?那邊不也併入我大慶版圖了麼?”
這回換徐襄傻眼了。
瓊州不夠狠,還呂宋?他說的是外放,不是流放好不?
誰聽說哪個官員申請外放去瓊州、去呂宋的?那種遙及天涯的海島,幾乎與京城隔絕的化外之地,他去做什麼?管野人嘛!
徐襄越想越懊惱,忍不住回頭捏了捏江夏的鼻子,氣惱道:“你是故意氣我的。”
他說的是陳述句,半點兒遲疑、疑問也沒有。江夏表示很無趣。
她撇撇嘴,淡淡道:“離開京城,去瓊州、去呂宋,與南直隸北直隸有何區別?再說了,既然申請外任,那就是表明你無心戀棧權勢,自明心志,寄情山水,爲官一任造福一方……那麼,在京城左近,反而受制於京中諸般勢力糾纏,倒不如走得遠遠的,萬事自己做主,豈不快哉!”
“快哉,快哉,你一定會是快哉的!”徐襄這一次換成捏了捏江夏的耳珠,一邊磨着牙,一邊暗暗發狠。若不是看她病着……咳咳,主要是她懷着身孕,他就要下辣手好好懲治她一回。哼,這些日子,他顧惜她的身子,倒是慣得她越來越大膽,越來越會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