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任川南得了上司請託,要去江家詢問醫病一事,想着邀了顧青蘭同行,卻不妨撲了個空。無可奈何,他只能自己往江家而來。
徐襄得了請託之後,這一日恰好公務不多,他也就提前下衙回家。他不怕江夏拒絕,只是想着早一點兒與江夏說過,儘量把上門醫治的時間往前邊排一下,但凡患病之人,誰不想盡快得到治療,以消除或者減輕痛苦呢。這就是他與王元交情深厚,主動替王元着想了。
徐襄如今雖然還掛着理藩院的職務,卻在文淵閣行走辦公。文淵閣乃是朝廷中樞,就在宮內承天殿左側,上下衙其實都是從東華門出入。而六部包括工部,則都在承天門外,正陽門內,真正的宮牆之外了。
兩人分別從東華門和工部出發,雖是一前一後,卻差不多時間到達了北新橋。
徐襄是四品,乘坐的是綠呢子四人轎,天氣熱了,兩側窗戶和門簾都讓江夏給換了,換成了特製紫竹絲編制的軟簾兒,透氣風涼,還有從內往外看一覽無餘,從外往裡卻無從窺探的優點。
任川南最初是七品小官,年前剛剛提了半格,成了從六品,只能乘坐最低等的藍布兩人轎,從門簾到窗簾到轎帷都是靛藍色的三梭布,這樣的轎子空間狹窄,不隔寒不隔熱,卻還密不透風,向來以冬涼夏暖見長。
兩人前後腳到達北新橋,徐襄遙遙看見前頭有乘小轎。他也不急着回家,只是連他的轎伕都習慣,自家爺爲人低調,不喜掙長道短,這種情況,自然而然地減慢了速度,慢慢走着,等前頭的小轎過去。
等到那乘藍布小轎到了自己家門口停住,徐襄才意識到是相熟之人。隨轎子的長福急忙上前詢問,然後飛奔回來稟告,卻說是任川南任大人。
徐襄略略疑惑,不知任川南匆匆來家爲了何事,卻還是示意停轎。
他這邊下了轎,前頭任川南也得了信兒,也正好走下轎來,兩個人在大門口見了禮,略略寒暄兩句,徐襄就引着任川南進了大門。
江夏聞訊也從後邊走出來,與任川南寒暄兩句,落座上茶。
喝了一口茶,任川南就將來意說明。江夏給人看病,從沒想過看人身份、親疏,正要答應,無意間掃了徐襄一眼,卻恰好看見徐襄在給她打眼色。
江夏微微一笑,掩去剎那的驚訝,笑道:“些許小事,哪裡需要任先生特意跑一趟,你儘管應下來,然後打發個人跑一趟就好。”
爽快答應了,江夏卻沒有給出確切時間。
說完話,她看了徐襄一眼,也不給任川南說話的機會,就笑着起身道:“你們倆難得湊這麼巧,都有空暇,且說說話,我去廚房裡看一看,弄幾個小菜,既然任先生過來,就留下用飯。越哥兒和齊哥兒也每每提及先生,恨先生太忙,難得當面請教呢!”
說着話,笑微微點點頭,轉身去了。
任川南原本就是在江家做過先生的,在江家吃的飯多了,再說也深知江夏飯菜味道調弄的好,來前就有留下吃飯的意思,是以也沒意外,更沒客氣,起身略送了送,就轉回來重新落座,與徐襄攀談起朝中種種來。
江夏出了門,隨即招了長福詢問:“你們二爺可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的?”
長福腦子裡打了個轉兒,隨即笑道:“回姑娘話,今日王閣老請託二爺,想讓姑娘給他老妻治病,王家夫人之前生產做了病,每逢陰天,雙腿疼痛,屈伸不利,諸醫家皆稱‘溼痹’,已經得了十來年,隨着年紀漸大,病勢也漸至沉重。”
江夏哦了一聲,隨即道:“王閣老妻子倒是見過,很溫婉敦厚的一個人,總是笑微微的……王閣老對老妻倒是頗爲愛重關切呀!”
長福臉上的笑微微一僵,心思飛轉,然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不能等道自家姑娘再別處聽了小話去,再惱了反而不美。
於是,長福嘿嘿陪了一笑,覷着江夏的臉色道:“王閣老與夫人乃是患過難的,王閣老任吏部尚書之前,曾經被敬國公案,也就是恭謹伯賀家的案子牽連了,好在,敬國公府的罪名得到洗脫,王閣老也纔沒有繼續蒙冤,只苦了彼時恰好剛剛生產的王閣老夫人,投進刑部大牢裡,受了溼寒之邪侵襲,差點兒丟了命,後來好容易救回命來,卻做了病……再後來,又替王閣老納了一房妾室伺候。王閣老對妻子卻是一直尊敬愛重的,不然也不會爲妻子治病求到咱們家來。”
江夏唔了一聲,心思卻轉到了賀家和王閣老的關係上,沒有注意長福後邊的一句話。她很想知道,王閣老與賀家有什麼關聯,以至於被賀家的案子牽連,只是問了許多,倒是不好繼續向長福發問。還是去問紅綾姑姑吧,京裡許多舊事,紅綾姑姑都是知道的。
叮嚀兩句,江夏轉身去了廚房,根據食材加了幾個比較有特色的菜品,江夏這才轉出來。
這一圈轉下來,她對時間安排上已經有了計劃。
王元自然排在前頭,就安排在明日一早。工部胡侍郎的母親就排在後邊,兩個時辰差不多一位,一上午只能安排一位,胡侍郎母親只能排在下午了。
對於這個安排,任川南完全沒有異議,歡歡喜喜應了。在江家吃過晚飯,考了考越哥兒齊哥兒哥倆的學業,直到二更末刻方纔辭去。
待衆人都辭了去,天色也晚了,江夏也再去打擾已經歇下的紅綾姑姑,只將問題放在心上,另尋時間詢問。
轉天,江夏仍舊讓人佈置好了後園子的水榭。
剛剛送走了越哥兒齊哥兒,就有王閣老家的兩個婆子上門送了拜帖。
江夏接了帖子,都用二兩銀子的荷包打了賞,直言準備妥當,就等着王家夫人上門呢。
王家夫人姓陳,來的極快,江夏估摸着那兩個婆子剛到家,陳氏就上車過來了。也或者,就在半路上等着,不然來不了這麼快。
江夏迎到二門,仍舊讓陳氏坐那軟兜。陳氏推卻,江夏笑道:“夫人不必客氣,此舉不但是爲着夫人病痛,也是爲了讓夫人保持平和氣息,待會兒診脈時誤差小一些。是夏娘學藝不精,還望夫人多多體諒!”
見她說的這般客氣,陳氏也不好再行推卻,笑着答應了,坐了軟兜一路進了後園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