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之前因爲狂笑,頭髮有幾縷散落下來,衣裳也因爲她揉肚子起了些細褶子,加着之前的焦急疾奔,她的臉上還帶着那麼一絲若有的嫣紅……
這種種的形態看在鄭氏和徐慧娘眼中,就難免有了些別的意味。
鄭氏和徐慧娘都不約而同地皺了眉,目光在江夏身上打了個轉兒之後,也隨即齊齊冷了下來。
強壓着心頭的怒氣,鄭氏淡淡地開口:“你還沒見過,這是你大姐姐!”
襄兒的病還要指着她來治療,她暫時不能動她。至於……抽空兒點一點,讓她收斂些也就是了。只要不傷了襄兒的身子,其他,且隨她去!
江夏又連忙無比柔順懂事地叫:“夏娘見過大姐姐!”
“罷了!”徐慧娘卻沒有鄭氏那麼客氣,很是冷淡地應了一聲,扶着鄭氏昂頭越過江夏,徑直往牀邊去,看望自己的親弟弟了。
“小弟!”走到牀前,看到臉色青白消瘦、披頭散髮的徐襄,徐慧娘喚了一聲,忍不住紅了眼,滴下淚來,“過年時,你還病得不重,不過月餘,怎地成了這般模樣……”
芷蘭拿着熨好的道袍趕過來,替着江夏打了門簾子,江夏藉以退開幾步,向後邊跟進來的徐宏、景諒略略曲膝行了一禮,就默默退到徐襄牀尾,垂手靜立,將自己當成木樁子,同時也希望這些人最好也把她當成木樁子忽略掉好了。
想象總是不夠殘酷,現實卻往往會刷新對殘酷的認知。
那邊徐慧娘與徐襄姐弟重逢,淚落如雨。鄭氏陪着落了兩顆淚,卻好歹沒有失了理智,目光一轉落在江夏身上,向她打眼色示意。
江夏能裝着沒看見麼?能裝看不懂嗎?顯然,都不行!
她只能順着鄭氏的眼色,打點起精神來上前,抱着視死如歸的堅強信念,抱起炸藥包……呃,這個真沒有。
江夏控制着恰恰好的微笑上前,低聲勸慰道:“大姐姐且莫傷壞了,二少爺如今病情持續好轉,調養着很快就能大好了……”
徐慧娘哭的頭昏昏的,心裡一股子氣莫名地想要找個出氣的地兒,聽到江夏的聲音,徐慧娘猛地轉回頭來,冷厲地盯着江夏道:“我能不傷懷麼?這個病體支離的是我的同胞小弟!”
除了剛開始,這許多天,已經沒有人吼她呵斥她了,包括名義上的婆婆,與她說話也大都溫言慢語的。突然有這麼個大姑姐跑回來,對她橫眉冷目的,一時間,江夏實在有些意外,有些接受不良……
不過,她總算是在藥店裡工作過幾年,接觸到的人真是形形色色、各種各樣,有那彬彬有禮的,自然也有那吃錯藥的,或者出門忘了吃藥的……
江夏很想不客氣地質問徐慧娘一句:“你出門忘吃藥了?”
但顯然,她也不能這麼說!
姐什麼人沒見過,什麼事情沒處理過?要不是姐的業務能力出衆,能被提升成明星店店長?
垂了垂眼,將眼中的一些惱怒壓下去,再擡起眼來,江夏又是一臉有禮的微笑。
“同胞姐弟自然是感情深厚,大姑奶奶最疼二少爺,也是府裡上上下下都知道的。”江夏微笑着慢慢說道,眼看着徐慧娘哼了一聲,不再繼續發作,臉色稍稍緩和了些,江夏繼續微笑道,“只是,這七情之悲最是傷肺,別說二少爺病着傷不得,就是大姑奶奶金尊玉貴的人兒,也不能傷了啊!大姑奶奶和二少爺兩人傷了哪一個,太太還不心疼壞了啊?這些話其實不用夏娘多嘴,大姑奶奶和二少爺都是頂頂孝順的,自然比夏娘明白的多……”
這麼說着,徐慧孃的臉色已經漸漸緩和下來。旁邊的鄭氏,連帶着魏嬤嬤、碧玉、珍珠等人,都跟着擦了眼,笑着附和勸慰起來。
“夏娘說的對,你們倆可是誰也傷不得,傷了誰娘也受不住!”鄭氏笑着拍拍女兒的肩頭。
徐襄也擡了帕子替大姐擦淚,道:“大姐心疼小弟,小弟都知道。不過,小弟的病是真的一日比一日好了,大姐不必再爲小弟擔心了。”
你一言我一語的勸慰下來,徐慧娘終於緩過勁兒來,不僅擦了淚,臉上也見了笑。
江夏退開一步,示意了魏嬤嬤一下,魏嬤嬤立刻上前笑道:“太太,讓大姑娘去西屋梳洗梳洗?”
鄭氏擡起帕子又摸了摸眼角,吐出一口氣笑道:“噯,就這樣吧。慧娘啊,你見過襄兒了,先讓青蕪帶你去西屋裡梳洗梳洗去。爲了你來,夏娘可是從昨兒就親自去廚下準備着。這就讓她把做好的點心端上來,你梳洗了,咱們孃兒幾個吃着點心,慢慢說話。”
徐慧娘也只能起身,拉了鄭氏的手笑道:“說起來還沒跟夏娘道謝呢!實在沒想到夏娘不但有一手好醫術,還做得一手好點心。送去的那個肉餡兒圓子鮮香爽口,不油不膩,婆婆和公公都道好,連羨兒那小東西也能吃上三顆呢!”
這般臉色轉圜之快,之了無痕跡,江夏暗暗也爲徐慧娘同學點了個贊。這也是人才啊,深諳宅鬥之道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