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兀立海就過來了,問候過之後,就婉轉地請江夏再去給他父親看診,因爲,兀彌赤高燒一直未退,人也一直半昏迷着,讓兀立海很擔心。
江夏看診完畢,從房間裡走出來,道:“發燒乃是散毒自保,只要不再升高,這個溫度不必驚恐,只管按時給病人服藥,最晚明天早上,高熱就會退去。另外,等明日病人醒來,必定會飢餓,到時千萬不要吃肉食,要糧米穀物和素菜爲食,至少等傷口癒合結痂,方能開葷。”
兀立海一一答應着,江夏瞥了一眼低垂的帳幔,她知道,帳幔後有人也在聽着她的每一句話。
江夏收回眼光又道:“指揮使臉上的傷疤,一時無法,若是有法子,去京中淘換淘換,大內禁宮有一種‘玉肌膏’,平復疤痕,效果極好,哪怕是陳年舊傷,用上一個盒子,也能平復如初的!”
兀立海聽得眼睛一亮,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帳幔處,轉而殷切地看着江夏道:“小江先生,你既然知道這藥膏子,可是能夠配製?若是可以,我們府中也還有些藥物,不敢說天下諸般珍品皆有之,卻也十有五六之數……”
江夏看着他一臉殷切的模樣,突然想起了越哥兒和齊哥兒,心中一軟道:“玉肌膏乃是大內禁方,我也無從得知。不過,我自己也有一個類似的方子,倒也能用一用……只不過,那方子需要幾位南海出產的珍稀藥材,不知你們府中可有。”
“小江先生,請隨我來!”兀立海立時三刻,就引着江夏往住院後邊的庫房裡去,喚來管庫房的管事打開藥材庫房,然後所有人都退出來,任由江夏自己在裡頭挑選可用之物。
江夏略一遲疑,就坦然走進了庫房。然後,挑選了二十幾味珍稀藥材出來,並一一報給了庫房管事,讓他落賬出庫,這才讓彤翎拿了藥材,轉回客院去了。
她們回來沒多會兒,就有人送了配製藥物所需的各種用具來:鐵硯穿、瓷鉢、搗筒、戥子秤等等諸般,一應俱全。
江夏吃過午飯,招呼着彤翎上牀就睡,一覺睡到天色朦朧,這才起身,掌了燈,簡單吃了些晚飯,就開始着手配製藥膏子。
第二天一早,兀彌赤的高燒果然退了,江夏過去看診了一次,確定兀彌赤傷情基本穩定下來,囑咐兩句,也就又轉回客院。
這一天,江夏再沒出門。
又一天早晨,江夏剛剛洗漱完畢,還沒吃飯呢,兀立海就滿臉喜色地趕了過來。
一進門就是深深一禮,然後道:“我父親已經徹底清醒過來,昨晚吃了兩碗粳米粥,今早又吃了兩碗米飯……呵呵,他要當面向先生道謝,感謝先生救了他的性命!”
江夏淡淡一笑,搖手道:“不過是醫者本分大可不必如此。”
說着,將一隻核桃大的精細小瓶子拿出來,遞給兀立海。
兀立海雙手捧着小瓷瓶子,滿臉驚喜道:“藥膏制好了?”
江夏含笑頜首:“幸不辱命!”
當天,江夏再去給兀彌赤看診,就宣佈兀彌赤的傷情已過危險時期,之後只需按時服藥、休養,最多兩個月,就能下牀行動。
兀彌赤喜色滿面,連連稱謝不迭。
這是一位典型的後金漢子,身坯子魁梧高大,長臉盤子也偏大,一雙細小的眼睛,搭配着大鼻子大嘴巴和濃密的絡腮鬍子,渾身都充斥着野性和剽悍,卻意外地禮貌,說話用詞也顯得斯文了些,與他的外形有些不搭!
江夏心中閃過一絲詫異之後,再想起那位********,隨即竟釋然了!大概,是那女子喜歡斯文男子,這位才爲之改變成這般模樣……
“……我兀彌赤不奢求再獵虎殺熊,只希望還能躍馬揚鞭,已是足矣!”
江夏聽他這般說,連忙笑道:“指揮使這話有些太謹慎了,江某在此說句大話,不出半年,指揮使就能恢復如前,別說騎馬,就是下河捉魚,上山獵虎,也絕對不在話下!”
“當真?”兀彌赤驚喜地追問着,在看見江夏頜首確定後,登時狂笑起來:“哈哈哈,我就說我兀彌赤不能這麼廢了,半年後,我兀彌赤還是一個勇士!……咳咳……”
他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說着還用力地揮了揮胳膊,以增強語氣,卻不妨動作太大,牽動了肋骨的傷處,疼的吸了口冷氣之後,就咳嗽起來。
那********連忙從帳幔後轉出來,一邊上前扶住他,替他撫着後背順氣,一邊低聲埋怨道:“傷着呢,怎就不能安生些?”
剛剛剽悍無限,豪氣萬分的兀彌赤頓時成了小綿羊,乖乖地偎在婦人懷裡,無比溫柔的語氣道:“是我錯了,元娘別生氣!”
江夏有眼色地退後兩步,轉身出了房間,在她身後,兀立海也一臉尷尬地跟了出來。
“咳咳,我父親不會有事吧?”兀立海尷尬地咳了兩聲,然後詢問道。
江夏搖搖頭,淡淡一笑道:“只是說話聲音過大,震動了傷處,並無妨礙。”
看着兀立海放鬆下來,江夏就道:“你父親的傷情已經穩住,藥方子我下了,以後只需按方吃藥即可。我收拾收拾,明兒一早就離開了。”
兀立海突然心頭涌上一股不捨,驚訝失聲:“你要走?還會屯河衛麼?”
江夏笑笑道:“之前就聽說雙城衛港務繁忙,市面繁華,有海船直通京津和明州、泉州等地,我就想着去見識見識,既然來到了此處,自然不能錯過。所以,明日一早我就啓程往雙城衛去,盤桓幾日後,或者就不折回,而是直接從雙城衛北上……我之前給你說過,需要去努兒幹尋一味極罕見的藥物,眼看季節將至,也不能耽擱太久了,少不得要趕一趕路程才行了。”
而在屋裡,兀彌赤倚靠在妻子的臂彎之中,眼珠兒一動不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美麗容顏,幽幽道:“元娘,我這次奪下了雙城衛,你可歡喜?等我傷好了,我就帶你乘船渡海,一路回中原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