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對大少奶奶吳氏是真沒好印象,依着本心並不想跟着的,但想起那個圓滾滾軟乎乎的小糰子,若是吳氏沒了,那孩子也就成了沒孃的娃了。
唉,算了,還是跟着去看看吧!
“太太先走一步,我拿上針包就來!”說着話,江夏轉身回屋。
中醫最有效的急救手段非鍼灸莫屬——但願吳氏的情形不太糟糕,也但願母子倆都還有救治的餘地!
“剛纔怎麼說,大房又怎麼了?”徐襄挑着牀帳子露出臉來詢問。
“哎,你還沒睡着啊?”江夏將鍼灸包拿好,一邊回答道,“說事大少奶奶不太好,太太已經過去了。我回來拿針包……”
徐襄看着江夏皺緊了眉頭,片刻道:“帶上個丫頭!”
江夏略有遲疑道:“魏嬤嬤跟過去了,屋子裡只有芷蘭和彤翎兩個了……再叫走一個,只有一個怕忙不過來。你安心睡吧,太太剛走,我趕緊兩步,還能趕上太太呢。”
徐襄看看她,也不再勉強,任由江夏扶着重新躺好。
第一次踏足大房,江夏匆匆走進大房的院子時,鄭氏一行也剛剛踏進正屋,丫頭挑着門簾子還沒放下來。
江夏緊趕了幾步,跟着鄭氏前後腳地進了大房的正屋,迎頭,就是一股酸腐夾雜着薰香的味道,令人窒息!
江夏的呼吸滯了一滯,回身吩咐看門的小丫頭:“把門簾子挑起半拉來!”
小丫頭遲疑一下,還是依言挑了半邊門簾起來,室外的空氣涌進來,沖淡了那股子味道,江夏這才覺得好一些,至少不會窒息了。
這古代的人,動不動地就關門閉戶,怕受了風的習慣,真真是……太讓人無語了!
她耽擱這片刻的功夫,就聽裡屋傳出一道哭聲:“太太,救救我家奶奶吧……”
江夏打了個激靈,顧不得再糾結門簾子,提步進了裡屋。
大房的院落、房舍佈局,與徐襄的院子幾乎一模一樣。正堂上的佈置格局也大同小異,只是踏進裡屋來,風格就是典型的閨閣,不同於徐襄那邊的闊朗清雅。
吳氏這裡原本就有嬤嬤、丫頭好幾個,鄭氏又帶了四五個人過來,不小的一間屋子急的幾乎插不下腳去。
江夏排開衆人走上前,與鄭氏低低地招呼了一聲:“太太。”
鄭氏站在吳氏的牀尾,也正看着牀上那一塊刺目驚心的腥紅髮怔,聽到江夏呼喚,怔了一下,纔回過神來,道:“你來了,好,你給看看!”
人命關天,江夏也不遲疑不推脫,徑直走上前去。
吳氏皺着眉,手捂着小腹,蒼白的臉色,看過來的眼神中帶着明顯的戒備!
江夏伸手,儘量放柔了聲音,語氣卻不容置疑道:“大奶奶把手伸過來,我要把把脈。”
秋菊趕緊遞上來一個脈枕,一邊將吳氏的手腕放好,一邊寬慰道:“大少奶奶,讓夏姑娘診一診,夏姑娘醫術高明,能治了二少爺的病,也必定能夠救了你和小少爺。”
江夏瞥她一眼,秋菊在她的目光中退到一旁去,江夏就在牀側的鼓凳上坐了,屏息靜神,開始診脈。
脈浮而緊……脈浮乃是吳氏妊娠反應嚴重,體質比較虛弱,算是正常;脈緊,卻是先兆流產的脈象……加之出血不多,也不急,只因爲大少奶奶穿的是白凌子中褲,沾上血跡看起來就特別觸目驚心……
也就是說,胎兒還有挽救的餘地!
江夏又換了一隻手診了片刻,一邊詢問着:“你們大少奶奶今日可吃過什麼東西?好好想想,說仔細了,一樣也別漏下……”
秋菊在旁邊回道:“卯時莫,大少奶奶按例吃了一盞燕窩。辰初,用了一碗素粥……再後來,又吃了兩塊點心,卻勾的吐了……因着吐得厲害,午飯也沒了胃口,是姜嬤嬤和臘梅採了些薺菜回來,交待給大廚房裡做了碗薺菜粥讓大奶奶開了胃口,吃了兩碗……”
“薺菜?”江夏心頭一動,下意識地反問了一聲。
“夏姑娘,奴婢敢以性命擔保,薺菜絕對沒有妨礙……嗯,奴婢家嫂嫂去年懷着時就特別愛吃野菜,幾乎天天吃薺菜也沒有妨礙的!”臘梅急急地出聲辯解道。
江夏轉眼看過去,就見臘梅與一個婆子站在角落裡,那婆子懷裡還抱着小包子。只不過,看小包子軟趴趴的模樣,應該是趴在那嬤嬤肩頭睡着了。
皺了皺眉頭,江夏壓低了聲音道:“姜嬤嬤把小小姐帶下去吧!”
鄭氏也皺了眉頭道:“這種事情,怎地讓她在這,還不帶下去!”
那姜嬤嬤白了臉,一聲不吭地曲曲膝,垂着頭抱着小包子匆匆下去了。
臘梅臉色更加難看起來,又急急地辯解道:“太太,姑娘,奴婢絕不敢有半句假話,奴婢是真的親眼見嫂嫂吃過薺菜,這纔敢給大少奶奶吃……”
江夏沒等她說完,就揮揮手道:“你不用說了,我可以給你作證,薺菜不但對妊娠無礙,還能涼血止血,有的醫書上還用薺菜醫治血熱引起的胞胎不穩胎漏!”
“哎,姑娘……多謝姑娘!”臘梅意出望外地連聲道謝,江夏卻沒再說什麼,就轉回頭來,專心地開始準備給吳氏救治。
“太太,追究緣由暫時先放一放,我先給大少奶奶施針……看能不能把血止住!”這屋子裡,除了病人,太太鄭氏無疑是唯一能夠做主的,江夏要實施醫治,自然告知一聲。
鄭氏沒有說什麼,只點了點頭。
江夏拿出針包,一邊吩咐:“拿一隻火盆子來!”
魏嬤嬤聞聲而動,立刻把屋角里放的一隻炭盆端了上來。
江夏從針包中取出一枚銀針,放在炭火裡燒了片刻,拿出來晃了晃,溫度降下來,在肝俞穴下了第一針。然後是關元穴,再然後是三陰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