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徐襄教了剩下的幾個數字,‘陸柒捌玖零’。
有了前一日的教訓,江夏也不再給他拿到錯處,一筆一劃地寫了兩份大字,算是交了作業。
臨近傍晚,趙一鳴匆匆趕了來,一見江夏就遞了個放心的眼色過來。江夏暗暗鬆了口氣,鎮定心思說起徐襄的病情和方藥、食療諸事。
這些雜事說完,趙一鳴退到西屋用晚飯。
江夏耐着性子與魏嬤嬤等人伺候着徐襄用了晚飯,自己也用過晚飯,這才抽了個空子出來,到了西屋裡。
趙一鳴一見她進來,連忙起身,拱手道:“多虧了姑娘送的信兒,已經去打問了,龐家二少爺確實買了個小廝回去,如今就在松林鎮龐家的老宅裡住着。”
江夏吐出一口氣來,一顆心忽悠悠落了地。
“只因着龐家動作隱秘,是德州城的一個人牙出的面,所以,前兩日一直未能找到消息……如今知道了江家小弟的下落,咱們只需想法子,把江家小弟贖出來就好了。”
趙一鳴細細交代了,轉眼從衣袖中將出一個青布荷包並一支金釵來,放在案几上:“這是剩下的銀錢和釵子。去龐家贖人,不是一日之功,需要慢慢查訪了,尋得機會方可動作。這些,就請姑娘先收回去,以後再用,一鳴再來與姑娘言語。”
江夏垂眼看了看那荷包,笑道:“少不得還要趙先生操心,打探尋訪也少不得使人……釵子我先收着,那剩餘的零碎銀子先生且用着,用完了這些,估計我手裡也能活泛些了。”
趙一鳴默了一瞬,將那荷包重新揣了,道:“既如此,一鳴就還拿着。”
略略一頓,趙一鳴轉了話題,道:“還有一點事,我打聽到江家小弟用過藥,腹瀉之症已是大好,姑娘也可以少惦記些個。”
江夏點點頭,謝過趙一鳴,辭了出來。
大姑娘徐慧娘嫁的是臨清同知景潤年的長子景諒,徐府打發人去一趟景府,來回怎麼也得兩個時辰。若是差事麻煩些,或者景家留了飯,這一來一回耽擱的時間自然更久。
掌了燈一會子,隨着去給大姑娘送湯圓的芷蘭才轉回來。
一進院子,見着江夏就深深地福了一禮:“多謝姑娘!”
江夏連忙拉了她,看了一眼旁邊的魏嬤嬤,笑着道:“你這丫頭是個糊塗的,差事可是嬤嬤替你求的,要謝就謝過嬤嬤吧!”
芷蘭也笑起來,走過去對着魏嬤嬤也是深施一禮,道:“謝過嬤嬤。”
魏嬤嬤笑着道:“你這一天奔波也累了,去洗洗歇了吧!”
芷蘭笑着應了,又捧了一個匣子出來:“這是我娘讓帶回來的地慄,說是有人從江南捎回來的,給姑娘和嬤嬤嚐個鮮!”
魏嬤嬤並不在意,江夏卻是喜上眉梢,一邊打開匣子看,一邊回頭對魏嬤嬤道:“這卻是好東西。此物又稱馬蹄,味甘甜性清涼,有清肺潤肺、生津化痰之效,這麼吃也就罷了,拿來配菜卻是極好的。”
一聽如此,魏嬤嬤也歡喜起來,對芷蘭道:“讓你老孃費心了。”
藉着一匣子地慄,芷蘭捧了匣子,陪着江夏去了小廚房。江夏說了,正要拿這地慄給二少爺做份宵夜。
進了小廚房,身邊再無旁人,芷蘭倒頭就拜,“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姑娘那丸子着實神效,小弟午時用了,下半晌就咳得差了許多……”
那‘菜苗兒’的療效,江夏是從沒擔心過的,這還只是幼苗,若是以後割了果實,得了浸膏子,那療效就會更快更好。當然,也更容易成癮性和形成依賴。
江夏伸手將她拉起來,溫言道:“既如此,你也能寬寬心了。只是,那丸子是緊着止咳的,你小弟的病只是止了咳還不行,還要緩緩地調補起來,身體強健了,正氣足才能邪氣不侵,纔不至於動輒生病,弱不禁風。”
芷蘭耐心地傾聽着,江夏略略一頓,就道:“不過那是後話了,先把他的咳嗽止了,調理就要慢慢地來了,急不得。”
“嗯,嗯,芷蘭都聽姑娘的。”芷蘭連聲答應着。
江夏微微一笑,拍拍她的手道:“行了,就像嬤嬤說的,你這一天也累了,且去歇着吧。順便幫我把枝兒和翠羽喚過來,我給二少爺做點兒宵夜。”
芷蘭答應着去了,沒多會兒,枝兒和翠羽先後進了小廚房,江夏交待了兩人,就轉回了正房。
坐着無事,江夏藉着燈光,在窗前的案几上寫字。
僞裝初學,還不露破綻真的很累啊。勤加練習,纔好‘進步神速’不是!
交了二更,江夏將寫好的大字摺好,收拾了筆墨紙硯諸般,起身再次去了小廚房。
枝兒和翠羽已經裹好了一托盤餛飩,精肉餡兒里加了剁碎的地慄,鍋裡的水也恰好燒滾了。
幾顆小小的餛飩,皮兒極薄近乎透明,透出裡邊肉粉的餡兒來,襯着清亮亮的雞湯打底,又襯着金黃的蛋皮兒,紫色的紫菜,潔白的蝦皮兒,還有碧綠的香菜末兒,真真是還沒吃,這鮮亮的配色和撲鼻的香氣,就足以讓人垂涎了。
江夏先盛了一碗裝進食盒,交給翠羽:“給太太送一份去!”
然後,又盛了一碗,讓枝兒端了,給徐襄做宵夜。
徐襄身體更好了些,白日就穿了夾襖夾褲,下牀來走動了幾回。去淨房、洗漱之類,也不需要人攙扶了。
回到正房裡,徐襄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手裡拿着江夏練習的大字認真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