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不好了!老常頭那地處咱們怕是拿不來了!”果然,錢紋一開口就是這麼一句。
江夏鎮定着情緒,擡了擡手撫慰道:“錢大叔,莫急,有話慢慢說。”
錢紋點點頭,在下手坐了,道:“東家走了之後,小的就按照東家的意思進去跟老常頭說了,他當時反應不大,我看着有門,就跟他說,東家家產豐厚,有的是銀子,不會用他那方子做生意,不過是愛他那一口羊湯的味道,拿回來自己喝着便宜……”
江夏暗暗失笑,難道她的吃貨屬性,就這麼深入人心了?連錢紋與人談判,都如此直白地以她的吃貨屬性爲條件?
不過,錢紋這麼說,無疑是正確的,能夠做大程度地消除老常頭的牴觸。
她贊同地點點頭,示意錢紋接着往下說。
錢紋道:“那方子是老常頭祖輩創的,經過幾代人的完備,纔有瞭如今這般美味,老常頭又用它開了幾十年鋪子,不願意拿出來,也是人之常情……不過,經過小的勸說,他那情形也別無他法,在晌午時分,終於吐了口答應拿出羊湯方子,只不過,他聽說東家有好幾個鋪子作坊,就又加了個條件,讓他的幾個外孫進作坊上工……其中兩個大的一個十三,一個十二,直接能進作坊幹活了,另外三個小的,過了十歲,也要東家將他們招進來做工……”
江夏微微愕然,老常頭這話有點兒出乎她的意料。這個時候的作坊、鋪子可不是後世的機關事業單位,你要個工作編制,就能一輩子不愁生計……她很奇怪,老常頭爲何不提高價碼,反而給外孫要工作?這不太合常理啊!
錢紋見江夏臉色,垂了頭嘆口氣道:“說起來,他提這個要求還是怪小的多了句嘴,我跟他說東家家產豐厚的時候,順嘴說了一句東家待人溫厚,僱工們管吃,管四季衣裳,工錢還高……別說在臨清城,就是放眼整個大慶朝,怕也沒有能與東家比肩的。”
江夏汗然,這話要是說出去,她豈不成了衆矢之的?
或者,她自己沒注意到,給工人們的薪金,已經高到了能招來整個大慶朝工商業界集體仇視的地步?
擡擡手,江夏搖頭道:“這不怪你……你接着往下說。”
錢紋道:“……小的想着也不是大事,東家總要用工的,就欲老常頭說,只要他那幾個外甥爭氣,別說招來做工,說不定還能當個管事甚至掌櫃的……但是不爭氣,那就怪不得旁人,誰也不會招些憊賴貨回來耽誤自己家活兒。……老常頭答應着了,還特意將他的兩個女婿找了來。他那小女婿讀過幾年書,如今在碼頭上給人記個賬寫個信謀生活。那人是個書呆子,跟小的一再地講究契書上的字眼兒,囉囉嗦嗦到今天晌午,纔將契書定下。只說今兒小的就拿了契子回去讓人眷抄了,下午就回去簽約,誰成想,等小的拿了契子回去,卻遇上了景同知家的大管家……不過小的端詳着,此事非景家插手,卻是另有其人,景大管家奉承着一個三十來歲的精幹漢子,應該是那人要老常家那片地。只是,以小的眼力,沒認出那人是誰家的……或者,不是臨清城的?”
能讓景家鞍前馬後的人家……至少也是身居高位的達官貴胄……
她第一時間想到了萊王世子宋抱朴,旋即,這個猜測又被她否定了。宋抱朴不在臨清不說,就是動手,也不用景家人護持……
一時也沒有頭緒,江夏揉了揉眉間,看向錢紋時,目光又是一片平靜清澈:“你也不用着急,這回去,就打探那些人來的來路……我再從景家打問打問,問清楚了,確實容不得我們插手,咱們放棄就是,不過是一塊地,也不是啥大事。”
將錢紋打發走,江夏自己默默地坐了一回,然後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一早,江夏起身,彤翎給她梳頭的空兒,趁着屋裡沒有旁人,江夏就對伺候着的彤翎道:“你將我才制的藥丸子給景家大少奶奶送過去,順路在門子上打聽打聽,昨兒又誰上了景家。……景家大管家陪着個三十來歲的精幹漢子,你上心問問是誰。”
彤翎答應着,不疾不徐地給江夏梳好頭,換了一身簡單的衣裳,捧着盛藥丸子的匣子出了門。
彤翎走後,江夏將紅綾姑姑找了來,跟她商議:“姑姑這些日子,可有聽聞景家與哪一家過往較密的?”
紅綾有些疑惑,一時想不起江夏突然問景家的關係網有什麼用意,卻仍舊沉穩應道:“之前也還罷了,不過是臨清德州的一些官員鄉紳,加上景家的姻親往來……前兒,倒是有總督趙家的四公子到了臨清,這兩日一直住在景家的客院裡……”
說到這裡,紅綾姑姑擡眼看了看江夏,見她臉色平平,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又迅疾垂了眼,繼續稟報道:“聽聞那趙家四公子是進京路過小住……趙四公子進京據說是因有消息,今年秋後開武試,那趙四公子要進京參試!”
趙家?武試?趙四公子?
有了這個消息,江夏基本已經能夠判定出,要買老常頭那塊地皮的人是哪家的了。
只是,她挺疑惑,趙四公子大大咧咧的,可不是個做買賣的人。那麼,他買地皮作甚?或者,不是他的意思,不過是趙家購置產業?
紅綾姑姑看着江夏沉默不語,知道她想事情了,自覺該說的也說明白了,紅綾就悄悄地退了出去。如今江家上下都是她在統總打理着,別看人不多,開門過日子,卻也是千頭萬緒,各種煩雜……她必須打點起精神來,小心應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