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其實是最敏感的,誰對他好,他特別清楚,也就願意跟那人親近。
這不,齊哥兒一下車,不等站穩了,就邁動小短腿往金氏那邊跑過去,嘴裡大呼小叫地喊着:“金嬸嬸,金嬸嬸,齊哥兒來啦……”
江夏笑着在後頭喊一句:“慢着點兒!”
齊哥兒已經跑進屋裡去了。
片刻,金氏抱着齊哥兒迎出來,齊哥兒手中,竟然已經抓了一隻黃嫩嫩毛茸茸的小雞崽兒了。
“哎喲,竟然出來了?我還想着帶齊哥兒過來看小雞出殼呢,沒想到晚了一步!”江夏笑着道。
金氏也是一臉喜色,“還沒出完,有得看呢!”
這些日子,金氏操持着內外事務,還要日夜照料這些雞蛋,熬得眼窩都有些瞘?了,不過,今兒她的臉上洋溢的喜悅,蓋住了那疲憊,倒是讓她看着格外精神起來。
“你也注意身體,別太累了……之前不是讓你找人過來幫忙了,怎麼沒看見?”江夏一邊往裡走,一邊問。
金氏笑着道:“找了找了,找的杜林生家的,剛剛我挑了幾個毛蛋,我不吃那個,她送回去給孩子們了!”
江夏微微蹙了蹙眉頭,隨即點頭道:“是有些人特別愛那東西!”
金氏笑道:“是啊,我們老家,還愛吃孵了十幾天的蛋,據說極養生的,人稱‘活珠子’,貴的很,普通雞蛋三文錢兩個,那個東西能賣到二十文,甚至更多。是以,好些人家母雞孵蛋都不等孵出來,就拿出去賣掉了。”
所謂的活珠子,現代也有人吃,特別是蘇南一帶,據說還很流行,成爲當地的名小吃,只不過,江夏對那個東西一直接受不良。
不過,由這毛蛋,江夏倒是想起來另一種東西……那種同樣聞着臭吃着香的美味,她盤算着,回去就動手做一些試試。
走進屋裡,房間裡除了炕燒的暖和,地上也多了兩個炭盆子,屋子裡烘的熱乎乎的,江夏和齊哥兒進了屋,就只好把斗篷脫了去。然後齊哥兒就跑到炕沿底下,趴在那裡瞪大眼睛看起炕上的小雞和雞蛋來。
原本整整齊齊排在炕上的雞蛋已經晾開,裡側仍舊用薄被子蓋着一小片,金氏說那是鴨蛋,鴨蛋的孵化期比雞蛋要長一兩天。
這邊的炕頭上被金氏放了個二十釐米高的柳編圈子,將炕頭圍出一片,就成了小雞們臨時的窩。已經有五六十小雞,金黃的毛茸茸的,橙黃的小腳,尖尖的嘴,還有黑亮亮烏溜溜的小圓眼睛……嘰嘰嘰地叫個不停。
江夏看了一會兒小雞,就被齊哥兒拉着往另一邊看,那裡有十好幾只小雞,正在努力地啄破蛋殼,想要出來,看一看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了。
雞蛋上的縫兒由無到有,再到一點點被小雞的嘴巴啄開,然後小雞就先是嘴巴,然後是小雞的腦袋,最後是小雞的身體……看着一個個生命破殼而出的過程,興奮期待,還有緊張和忐忑。
就像人類生產有難產一樣,小雞破殼同樣不是百分百順利,有的小雞天生太弱,只能啄破蛋殼,卻無力破殼而出,最後只能夭折了。
看着又一個小雞破殼而出,江夏暗暗嘆口氣,有些決定已經改變。
臨近晌午,江夏去西邊工地上看了一圈,就帶着齊哥兒回了城。隨車回來的,還有十隻毛茸茸的小雞仔兒。
一路,嘰嘰嘰的一直未停,齊哥兒也一路抱着小籃子,整個臉都貼在籃子上,盯着裡頭的小雞,不時地想江夏做着現場直播:“姐姐……小二啄小三的腳了……小五摔倒了……”
爲了區分,江夏跟金氏要了些繡花線,給十隻小雞分別在腳上纏了不同顏色的線,以示區分,然後取名:小大、小二、小三……一直到小十!
回到家,江夏就讓齊哥兒把籃子交給王氏去,她帶着齊哥仔仔細細地洗了一回。雞蛋和小雞仔身上,往往都沾着各種細菌或者寄生蟲卵,不注意很容易染病。
江夏就此定下規矩,養小雞行,但碰了小雞之後,記得仔仔細細洗手洗臉,否則,她就把小雞送回去。
齊哥兒看着江夏嚴肅的臉,乖乖地點頭。
吃過午飯,江夏把齊哥兒交給王氏帶下去午休,她則默然片刻,起身去了劉氏的房間。
劉氏仍舊沉睡着,整個人都瘦的幾乎脫了形去。
照這個樣子,再睡上不久,她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當天晚上,江夏對齊哥兒道:“你娘病的厲害,咱們這裡的郎中沒有法子,姐姐聯繫了一名醫生,離着咱們這裡遠一些,我讓人送她去看病……等病好了,就帶她回來。”
齊哥兒前一刻還趴在籃子上玩小雞,聽了這話,就沉默下來,然後就起身道:“姐姐,我去看看我娘。”
江夏點點頭,親自領着他去了。
劉氏這一回竟然醒着,目光仍舊有些呆滯,卻直直地落在齊哥兒身上,一轉不轉。
齊哥兒就在江夏懷裡,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就離開了。
將齊哥兒交給王氏,江夏又轉回來,劉氏仍舊醒着,江夏對她道:“你安安分分的,我就保證齊哥兒好好地。我會供他讀書,讓他考秀才考舉人……只要他那個天分,我就一直供他讀出來,光耀門楣,平步青雲……或者,許多年後,齊哥兒還能給你掙一個誥命敕封回來。”
劉氏說不出話來,好半天,卻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景府,正院。
景妱娘陪着母親王氏吃過晚飯,又喝着茶,然後就提起了京裡會試的話題來。
王氏感嘆:“那徐析文眼瞅着不行了,壽衣棺材都買下了,誰成想還真是有福氣,買了個沖喜丫頭回家,竟然真的有一手好醫術,把人從鬼門關上生生給拉回來了。”
景妱娘垂着眼,默了一瞬,道:“娘,您以後還是不要再提那沖喜一事吧……”
王氏轉眼看過來,片刻點了點頭:“唉,那是個有本事的,不受那徐家的老虔婆待見,擱在別的人身上怕是下半輩子就落不了好了,誰知道,人家竟得了郡主的眼……”
說到這裡,王氏眉頭一皺,看着景妱孃的目光冷了下來;“你也學着些,也長長心眼兒……別等着人家把世子爺的心也攏到手裡,再想什麼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