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燈會逛下來,很有幾分趣味,卻並沒有詩詞中描繪的那般旖旎,大概是沒有相約的人,她也沒了那種純真無僞熱情無比的感情波動了吧!
算起來,前前後後,她也過了三十歲,早過了心動的年紀!
依着與景妱孃的約定,江夏和小魚兒轉回來,上了景家的燈棚。宋抱朴和粱嶸將小魚兒和江夏送到景家燈棚下邊,看着兩人上了樓,這才轉而上了旁邊的一座燈棚,那間燈棚比景家位置更好一些,卻是吳知府吳家搭的棚子。
景夫人王氏和大少奶奶徐慧娘都沒來,景家只有景妱娘一個,在座的卻有七八個妙齡少女、少奶奶,穿着打扮滿眼富貴,卻都或明或暗地將景妱娘捧在中間……江夏看過去,大都只是面善叫不上名字的,只有一個站在景妱娘身邊的清麗女子,卻眼熟得很,不是魏酈娘又是哪個!
一聽到丫頭通報,小魚兒和江夏到了,景妱娘暗暗鬆了口氣,抽身走過來迎接兩人。
“你們還真是有興致,一去就到了這會子……”景妱娘略帶倦色地抱怨着。
江夏笑笑不語,小魚兒卻沒有半點兒心虛,笑着道:“就玩了一個投壺,旁的都沒玩,就怕你等急了,急急地趕着回來的,樑……咳咳,我哪裡也沒去呢!”
景妱娘並沒有注意到小魚兒的異樣,也就沒多問,只一手挽了小魚兒,一手挽了江夏走過來,落座。
有丫頭送上熱熱的茶和點心來,江夏捧了杯茶在手中,慢慢地喝着,擡眼才發現,這相鄰的燈棚間雖然並不通聯,卻能將彼此間的情形看個七七八八。
這邊女孩子們掛了些燈謎猜燈謎,或三三兩兩湊一起說話兒的,並沒有找什麼樂子,相鄰的吳家燈棚裡,卻是請了幾個小唱歌伎,在那邊且歌且唱,有絲竹琴瑟之音和靡麗小曲傳過來,隱約可聞,還有那些公子少爺們不時地叫好聲、笑鬧聲,一陣陣也清晰地傳到這邊來。
還興這個的?
江夏驚訝着,目光一轉,竟然看見越哥兒和吳家哥倆、顧家哥倆也坐在那邊的棚子裡,就挨着宋抱朴不遠處。江夏親眼看着越哥兒指着場中正在彈唱的一個女子,歪着頭跟身旁的吳家小二竊竊私語地說着什麼。
這也太過分了?那些男人愛怎樣怎樣去,可也不能拉着越哥兒幾個人吧,他們還未成年吶!
“妱娘,能不能找個人過去傳個話,就跟越哥兒說我要回去了!”江夏低聲詢問。
景妱娘驚訝地看看她,又看看另一邊的棚子裡熱鬧喧嚷的場景,撲哧一聲笑了:“你還真是,長姐如母!……不過是幾個小唱,就是唱唱曲子起起鬨,沒什麼的,你不用理擔心!”
又道:“這種地方,當着我們不說,還當街,我哥哥他們都有分寸,不會鬧的太不像了。”
江夏愕然片刻,也只能彆彆扭扭地放棄了‘拯救’越哥兒的打算。
那邊,魏酈娘終於沒忍住湊了上來,上前就給江夏深屈膝一禮:“果然是江姐姐!”
江夏心中厭煩,卻還不得不應付着:“原來是魏姑娘。”
“徐家一別,轉眼經年,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江姐姐,酈娘着實歡喜的很……”魏酈娘說着,擡手抹了抹眼角,一副激動萬分狀,“只是不知道江姐姐自請……”
小魚兒在旁邊淡淡開口,打斷了魏酈娘抖落江夏的話,道:“退下!”
魏酈娘瞠目結舌,瞪着小魚兒,似是不信自己聽到的。
景妱孃的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卻不得不起身,拉着魏酈娘退到一旁:“福寧郡主面前,哪裡是誰都能擅自上前的?這會兒性子好,纔沒怎麼樣,可招了厭煩,捱了打都是白撿的。”
魏酈娘這會兒是真的滴下淚來,只不敢出聲,擦了把淚,曲膝謝了景妱娘,低聲道:“多謝妱娘姐姐,若不是妱娘姐姐,酈娘真不知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聽她這句話還算曉事,景妱娘也就作罷,拍了拍她的手,轉回來,幾乎聽小魚兒講述投壺的趣事。
坐了約摸半柱香功夫,那邊的唱曲聲止了,很快就有人過來傳話,說那邊要散了。
江夏這才起身,與小魚兒、景妱娘一起當先下了燈棚。街邊馬車已經停了過來,小越一看見江夏就快步迎了上來:“姐姐!”
又叫小魚兒和景妱娘:“魚兒姐姐、景家姐姐。”
一時紛紛告辭,各自上了自家馬車,就此散了。
江夏先上了馬車,回頭挑着車簾子正要叫越哥兒上車呢,卻不想一個嬌弱的身影匆匆上前來,探着身子拉住了江夏的衣角:“江姐姐,我知道你有些事誤會了姨媽,這才自請贖身離開了徐家,可姨媽病成那般,還念着你,你還是去看一看她吧……”
這番話,魏酈娘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也沒有高聲呼喊,卻也足夠旁邊幾個正在登車的人聽到了,車外側還有大街上來往的行人……
登時有不少目光往這邊看過來。
江夏眉頭一蹙,擡手點在魏酈孃的耳側,成功讓魏酈娘消了音,然後低聲道:“沒想到魏姑娘這般孝順,那就陪着你姨媽吧!”
說着,招呼魏酈娘身後跟着的丫頭道:“還不過來扶住你家姑娘?這般由着她撲到車轅上,萬一馬匹動彈,傷了你家姑娘怎麼處?你家姑娘心智不全,你也心智不全嗎?”
那邊景妱娘看到這邊情形,本已經登了車的就要再下車來,卻被景諒止住,他大步過來,呵斥那丫頭一句,又招了兩個景家的婆子過來,半架半扶着魏酈娘,匆匆去了。
魏酈娘驚恐無限着,想要呼喚,想要掙扎,卻半點兒聲音都發不出,身子也軟綿綿的用不上力,只能任由婆子架着胳膊,拖死狗一般拖走。
點點燈光璀璨迷離中,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心智不全……明兒起,魏家姑娘心智不全,就會人盡皆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