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江夏臉色一變,拉着越哥兒轉身就走。
那邊,程琪也察覺到有異,示意劉水生跟上江夏江越,他一揮手,將制住的人打暈過去,然後拎着擠出人羣,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坐到了自家馬車上,江越的臉色仍舊很難看。
江夏握緊他的手,輕聲安慰道:“小越,不怕,沒事了哈……”
江越的嘴脣抖了抖,顫顫巍巍擡眼看向江夏,目光猶疑一瞬,然後嘶啞着聲音開了口:“姐……那個……是爹爹!”
江夏嘴角的笑容一滯,心中也用上一抹無力。
她不是江夏娘,對江玉衡沒有半點兒感情,江越卻畢竟還是江越,還是江玉衡的兒子,不管江玉衡之前待他如何冷情冷心,但在這個孩子心中,那個人畢竟是不可替代的,是他的生身父親!哪怕是被賣掉,越哥兒內心深處,只怕還有一抹渴望一直不會湮滅,那就是對父愛的渴望,還有,天性中父子的血脈之情。
吸了口氣,將心頭的苦澀無奈壓下去,江夏轉回眼看着越哥兒的眼睛,含着一絲微笑,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真誠一些,開口道:“剛開始我沒看清,只以爲是拐孩子的想把你搶了去……”
越哥兒不說話,只用烏溜溜黑湛湛的眼睛看着她。
江夏略略一頓,接着道:“那個人……我怕相認了,我倆會再被賣掉……”
“姐!”越哥兒顫着聲音叫着,靠過來,抱住江夏的胳膊,努力鎮定着自己的聲音道,“姐,不怕,我們不認他……”
略略一頓,江越道,“自那人將姐姐賣掉,我就不再將他當做父親了。”
江夏看着強自掙出一臉堅強的半大孩子,心裡酸酸的揪扯着疼,明明知道,有些東西不是一句話能割捨的,但她還是感謝這個孩子的關心和安慰。
伸手將越哥兒攬進懷裡,江夏拍拍這孩子的脊背,寬慰道:“嗯,姐姐相信小越。”
兩姐弟互相安慰一番,漸漸平靜下來,江夏就提議越哥兒將買回來的燈籠去掛起來。
也或許是迫切地想擺脫開那人帶來的影響,江夏一提,越哥兒就格外歡喜地答應着,招呼長運和幾個丫頭小子,拿燈籠,搬梯子,去掛燈。
江夏就笑着提議:“先去你那邊掛,一個院子一個院子地掛過來,最後往大門上去。”
越哥兒毫不遲疑地答應了,帶着一羣樂淘淘的丫頭小子,一陣風去了。
江夏轉身回來,在椅子上坐了,彤翎倒了一杯茶,她接過來一氣兒喝了辦盞,這才覺得緩了一些。
彤翎在旁邊看着不忍,開口勸道:“姑娘這般……也不是個法子,不若與景大公子說一聲,二少爺不在家,景大公子怎麼說也是親戚……”
江夏眉頭微微一蹙,目光一轉瞟了彤翎一眼,卻沒有什麼,只揮手道:“我自有計較。你去看着那幾個去吧,別爬梯子摔了。”
彤翎看着江夏微蹙的眉頭,想再說什麼,卻想起了翠羽的話,最後終是將到嘴邊的話嚥下去,答應着出去了。
又喝了兩口水,聽到門口有人低聲叫:“姑娘。”
江夏揚聲道:“既然回來了,就進來吧!”
說着,提壺倒了一杯茶推在對面,自己也添滿了杯。
門簾一挑,程琪邁步進來,目光微微一掃,拱手見禮。
江夏將茶杯示意了一下,程琪也不客氣,上前來端了,退到堂中,一口喝了。
這纔開口道;“是前兒到的,還住在原來的雜院裡。據那院裡的婆子言,這一次仍舊帶了富貴同來,那富貴每日不落屋,長到賭場裡了……”
說着,擡眼看了看江夏,道:“人嚇得不輕……暫時應該不會再找來了。”
想也知道,被人一下制住,又打昏了……別說江玉衡那一無是處的書呆子,就是膽子大的也會怕……能打昏了,自然也能要了命!人,真沒有幾個不怕死的!
垂了眼瞼,默然片刻,江夏的手指摩挲着茶杯杯沿兒,緩緩道:“如此,怕是還不能讓人輕省了……你動一動之前找好的人吧……”
程琪拱手應了一聲,將茶杯輕輕地放在旁邊的案几上,轉身去了。
江夏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也將茶杯放下,自己取了狐皮斗篷裹了,慢慢踱出屋門。
越哥兒捧着一隻走馬燈,腳步輕快地跑過來,一看見江夏就笑着叫:“姐姐,姐姐,這一盞走馬燈,是仙姝送藥的事兒,正好給姐姐掛着!”
仙姝送藥?她哪裡稱得上仙姝,不過是一抹幽魂罷了!
不過,看着越哥兒臉上的笑容,她還是禁不住跟着歡喜起來。就站在廊檐下,看着越哥兒指揮着長財長運將梯子搭好了,越哥兒親自爬上去,將燈籠掛在江夏的窗前廊檐下。
“掛在這裡,姐姐不用出門,只需支起窗戶,站在屋裡就能看了。”越哥兒笑嘻嘻地道。
江夏欣慰一笑,擡手替他抹去額角得一點細汗,笑着道:“好,還是小越想的周到。你們去將前院和大門口的燈掛了,我去廚下看看,做個好吃的,給你們加菜!”
“謝謝姐姐!”
“多謝姑娘!”
越哥兒和幾個丫頭小子笑嘻嘻謝了,又往前院去了。
看着幾個孩子歡快的身影消失在穿堂裡,江夏微微眯了眯眼睛,她本不想理會,卻不想一而再地跳出來攪擾她的生活……至於她即將要做的,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罷了!
這一次算是警告,若還有下次……哼!
垂了眼,將眼底的某些東西掩去,江夏轉身,施施然往廚下去了。
昨兒,小魚兒給送了些溫洞裡種的青菜來,大正月裡,那可真是稀罕物兒,她要琢磨琢磨,怎麼吃呢?……青菜麼,自然是越新鮮越爽口越好,不若加點兒水果做一個蔬菜沙拉……嗯,這個作爲她自己的保留菜色好了。越哥兒估計吃不慣,就給他做個熗拌菜吧,新鮮又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