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和孩子們只悠閒了兩日功夫,官場上的人大概都在忙着應付徐襄了,倒沒人注意到他們母子們的到來。商場上的人卻聞了風,紛紛上門遞帖子拜會四喜客棧的大東家。
這些商人上門來拜會的是商界同仁,江夏自然也只能用同仁的禮數來應對,還好,她女子的身份略有幫助,那些相對較小的商戶上門,江夏就直接推了朗哥兒隨龐安出去應對。巨賈大鱷們卻是不會太過魯莽,還是會先遞帖子,然後雙方約定時間地點,倒是與官場往來拜會有些相仿……
連着兩三日應酬下來,江夏自失苦笑:她向來看不慣官場往來的虛僞,卻沒想到,換一個場合她竟然最適應的還是類官場的這一套。
忙碌紛繁了五六日,鄭廣達匆匆趕到,江夏才鬆了口氣。鄭廣達到了,這些商場上的應酬往來,就不用她操心了。
其實,她也明白,這些商人們之所以聞風而動,上門拜見,不過是因着她官場那一個身份。若真的僅僅只是四喜客棧的老闆,他們纔不會如此熱切。
由此,她也不得不承認,商界人士的耳朵是最靈敏的,比官場上人更深諳察言觀色,聽風聽雨。
鄭廣達此次來明州,自然不是僅僅爲了給江夏解圍。他到了第二日,就引着江夏再次去了明州西郊的一處莊子。
這莊子並不起眼,統共不過五六百畝水田,四五十戶人家,又有溝渠魚塘無數。不過,這莊子後邊有幾座相連的山丘,山勢緩和,滿是竹林,入眼一片青翠。
山莊就建在一片竹林前,有棧道一路蜿蜒,通入竹林深處,漸變成青石小徑。
江夏就讓孩子們在竹林邊緣玩耍,看幾位老篾匠砍竹子做竹篾,然後編製成籃子、筐子、篩子……
她則隨了鄭廣達一路往山上去,翻過第一座山頭,到了第二座山的山坡上,這裡又有一棟竹子搭成的院落,竹樓、小院,自成一景。
看着這頗有清雅之風的所在,江夏實在無法將其與火藥廠聯繫到一處。但事實確鑿,這裡就是供應船隊武器的一座火藥廠。
鄭廣達帶她過來看的,就是依據江夏描述,工匠們研究了數年,剛剛有些眉目的火銃。
到了這裡,鄭廣達也不再掩飾自己的興奮,道:“只要火銃成了,弟妹所說的火炮,也就指日可待了。”
江夏回頭看了鄭廣達一眼,沒有說什麼。
等看了大慶版的火銃後,江夏很高興的發現,因爲水裡鍛壓車牀的使用,這支火銃的槍管做的特別好,沒有手工打鐵的痕跡。火藥彈丸和燧發裝置也相對先進。現在還是手動點火,工匠們卻信心滿滿地表示,自動燧發裝置已經進入了實驗階段,想必很快就能試製成功。
江夏很欣慰,笑着聽工匠們展示解說了一番,還看着工匠給他們發射了幾次,觀察火銃的射程、穿透力等等。見識過現代槍炮(電視網絡)的她,對這些原始的熱武器自然沒有太多的驚訝,但聽着震耳欲聾的槍聲,還是覺得血熱了幾分。她暗暗在心裡感嘆,看來,不管男人女人,內心裡都有一種原始的對武力的崇拜。
離開工匠,只剩了江夏和鄭廣達兩個人,她就對他直言道:“等火銃的自動燧發裝置成功後,圖紙和工藝就立即送進京吧!”
鄭廣達也不是年輕不曉事的毛頭小子了,一聽江夏的話,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意外一下,隨即就瞭然地點頭應承了。
別說火炮,就是火銃這等火器,沒有燧發裝置也還罷了,不過是比硬弩力量略大些罷了。一旦自動燧發裝置試製成功,那就能造出連發火銃,火銃的高射程高穿透力,加上連發,可想而知其威力,在戰場上,弓箭弓弩對上連發火銃,怕是連還手之力都沒有。由火銃推及火炮,不用說連發,就是一炮一炮的發射,再堅固的城牆也能轟成齏粉吧!
這等利器,私人研製也還罷了,一旦成功,自然不能敝帚自珍,留着自用,獻給朝廷,然後爭取使用權,纔是最妥當最周全的。
一邊點頭應承了,鄭廣達忍不住又感嘆:“還是弟妹考量周到。”
江夏失笑着搖頭道:“不過是在官場久了而已。”
平日裡,她時常厭惡官場的種種,但離開官場,置身在不同的環境中,她才突然發現,自己早已經成了一個‘官場人’,遇上事情,最直接的考量就是官場的那一套,諸事權衡,預留退路,迂迴試探……
兩個人說着話離開了竹樓小院,沿着青石小徑往回走。
沒走多遠,東英和南蕪就迎了上來,江夏一看兩個人手裡竟然拎着兩隻羽毛豔麗的野雞,就笑道:“這邊竹林里居然還有野雞?”
東英笑道:“奴婢們在外邊候着,這兩隻倒黴的竄出來,撞到了南蕪手中。”
鄭廣達看着江夏臉上少了些沉重端凝,心情也跟着輕鬆起來,笑道:“竹林裡是竹雞,野兔也多。這一片山上輕易不讓人進來,倒是讓這些東西得了便宜,多得很。待會兒帶上哥兒們去轉轉,捉上幾隻,中午也能加個菜!”
江夏笑着點頭,又道:“等圖紙送進京,這竹林也不用鎖着了,乾脆讓人放養些雞豬在裡頭,將來也能給莊戶們添些進項。”
竹林雞竹林羊,在現代可是備受推崇的東西,據說因爲吃竹葉竹筍,肉質會特別細嫩,不腥不羶,也帶了一絲竹子的清香呢。
心情輕鬆了,江夏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竹竿竹枝上,然後,很驚訝地發現,竹枝竹葉上竟有許多蟬蛻。問鄭廣達,鄭廣達來的也有限,又不留心這個,也說不上來。等回到莊子上,問了莊子上的人才知道,盛夏季節,竹林裡的蟬多得很,每年入夏,孩子們都會去竹林邊尋找撿拾,每晚輕易得個幾十上百隻,拿回來烙一烙,或者烤熟了做個零嘴兒,大人們沒人注意這個,也鮮少有人正經拿來添菜。
鄭廣達特意從村子裡尋來的廚娘笑得暢快:“那東西哪能當真,不過是孩子們的玩意兒罷了,咱們趕着種稻,又要割草餵豬的,哪裡有心思理會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