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心裡腹誹着,擡頭看過去,卻意外地看見徐襄拎了個藍靛印花的包袱遞過來:“換上試試!”
江夏疑惑地接過來,隔着包袱捏了兩把,硬硬的,隱約好像靴子……哎,不會是她猜的東西吧?這個時代可沒有橡膠!
詫異着,江夏將包袱放在榻上打開來,入眼,果然是一雙小靴子,不是她想象的橡膠雨靴,卻是一種柔軟又比較有型的皮靴。
“臨清又回回擅做鞋靴,這是他們特有的鹿皮小靴,用來踩雪不溼不冷……雨天穿着雖有些勉強,卻也比木屐暖和的多了!”說到這裡,一擡眼對上江夏懵懵然的目光,徐襄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說了,雨水涼,溼了腳容易受涼生病!”
江夏莫名地感到鼻管裡一陣酸澀地疼,熱熱地衝上來,直衝地她眼眶也一陣發熱。
她吸了口氣,努力平和了自己的聲音:“我說的是你!”
徐襄扯着嘴角,極難得地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來:“傻丫頭,我自然也有。”
又低聲補充道:“我說過,我記下了!”
“嗯,嗯,算你說話算數!”江夏讓自己笑起來,彎着眼睛掩住眼底的一抹晶瑩,拿了兩隻靴子,晃了晃,很是有些得瑟道:“聽我的,以後都不會生病了!”
徐襄含笑,目光寵溺地看着她,無聲地點點頭。
江夏咧咧嘴,摸摸鼻子,俯身換下木屐,穿上又漂亮又精緻的鹿皮小靴。
穿好了,站起身動了動,又走了幾步,江夏驚喜道:“剛剛好,不大也不小……唔,真是挺舒服的!”
言罷,又道:“你是怎麼知道我穿多大碼子……呃,你怎麼知道我的腳寸??”
問完,江夏就自己耷拉了肩膀。
這個問題問的真傻!她的鞋子又是針線上和丫頭們做的,徐襄是徐家二少爺,隨便拎一個問問也就知道了。
徐襄看着她一時三變的臉,不由又一次勾起了脣角。這樣,喜怒都掛在臉上的她,纔是最可愛的。
擡手撫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拍,道:“時辰不早了,走吧!”
一聽這話,江夏立刻將剛剛那一點頹喪丟開手,乖乖地答應着,跟着徐襄一起往外走。
走到外屋,芷蘭走上前來,將一條靛青色斗篷遞給江夏。
江夏接過來,抖了抖,給徐襄披上,又轉到前邊來,替他繫好斗篷的帶子。
端詳了一下,見穿好了,也就轉身往外走。卻不妨,她的肩上也多了一件斗篷。
詫異地回頭,恰對上徐襄伸着手替她整理斗篷的褶皺,微微一笑:“披上這個,省的淋溼衣裳!”
江夏垂眼,她身上披的是一條梅子紅的斗篷,衣襟上繡着一枝斜出的梅花。面料是江夏從沒見過的,非絲非緞,柔軟垂順,卻並不厚重。再看衣服的成色簇簇新的,一看就是剛剛做好的。
詫異地擡頭看過去,江夏看到的卻是徐襄半垂着眼睛,專心細緻地替她整理了衣襟,又開始繞過來替她繫帶子,並小心翼翼地把兜帽替她戴上,卻不弄亂她的髮絲……
鼻腔中那種酸澀的感覺再次出現,江夏迅速垂了眼,將眼眶中衝上來的水汽掩下去,卻正好看着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在她的頜下將兩條帶子打了個蝴蝶花扣!
她突然笑了,眨眨眼睛看向他,微微帶着鼻音:“謝謝!”
“之前是我疏忽了……”徐襄已久淡淡的,卻莫名地讓江夏覺得心安。
江夏將心底莫名地感動壓下去,轉身往外就走:“快走吧,時辰不早了呢!”
“嗯。”徐襄應一聲,緊跟出門。就在廊檐下撐了傘,仍舊是兩人共用,相扶相攜地往外走去。
車輪轔轔,踏破雨幕往前行去。
坐在車廂裡,江夏替徐襄和自己除去斗篷,又拿了帕子替自己和徐襄整理了一下臉上沾的雨水,坐定後,她就一直微垂着頭,默默思忖着。
馬車前行,約摸着再過不遠就要到濟生堂了,江夏終於擡起頭開,目光坦然平靜地看向徐襄:“我有件事沒跟你說,前些日子,我在學堂左近買了個小院子,以後,也好安置越哥兒。濟生堂畢竟是鋪子,越哥兒總是住在哪裡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徐襄眼底透出一抹欣喜來,看着她點頭道:“你想的不錯。只是越哥兒畢竟年紀小……”
見他並沒有不高興,江夏也放鬆下來,笑着打斷徐襄的話,道:“我與那掮客說了,讓他給挑個做飯打掃的婆子,再打聽個有點兒功夫的隨從……,只是,那人說了,會功夫的不好找。我也覺得他說的有理,也不是能胡亂將就的。”
徐襄看着她微微蹙着眉頭,眼裡卻沒有憂愁,只有不肯退縮的堅定……這樣的目光,他並不陌生,在他的朋友眼中見過不知一次,可那些都是心懷遠大的堂堂男兒!
眼前這個,卻是個芊芊弱質女子,還是他徐襄徐析文未成禮的妻子!
他喜歡她的活力四射,願意寵溺她偶爾的調皮淘氣,只是這種過於堅定勇敢的目光,卻讓他莫名地覺得不安。
將這一抹不安壓下,徐襄溫和道:“婆子也罷了,那隨從確實要謹慎些……這樣,你只挑個順眼的婆子吧,隨從的事就交給我吧!”
江夏轉轉眼睛,看定徐襄,默了一瞬,終於是笑着點了點頭。
都說人手最好是自己的,但眼下她確實沒有能力替越哥兒找個會功夫還忠實可靠的隨從。那她也就再勞動徐襄一次吧……反正,還早着,不是麼。
既然說了是去小院,江夏就不用先去濟生堂,再冒雨去小院了。
徐襄敲敲車壁,吩咐了車伕幾句,馬車就轉了個方向,先將徐襄送到一處街巷口,又送江夏往小院子裡去了。
小院所在的街巷狹窄,馬車駛不進去,只能在巷口下了車。
長貴在車轅上撐着傘,扶着江夏下了車,又將傘交到江夏手裡:“姑娘小心腳下。小的們就在這裡候着,姑娘看過就儘快出來吧,天氣看着不好,過會兒說不定雨會更大些。”
江夏接了傘,點點頭,卻沒有立刻就走,而是四下裡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