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有個風俗,男女訂婚後不宜見面。顯然,小魚兒和顧青茗沒有人在乎這個,而這兩個人的家人父母,也沒有人置喙,畢竟小魚兒和顧青茗的情況,有個合適的人成親就是大喜了,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小瑣事。
吃過午飯,顧青茗就大大方方接了小魚兒娘仨一起辭行,再次出城,往城外的莊子上去了。
趙寶兒和江夏把魚兒送在聽風軒外,看着那並肩而行的兩個人,滿臉欣慰,嘆息道:“這兩個人……都不易啊!”
江夏瞥她一眼,沒有作聲,轉身回了屋。
這世間,沒有哪一個人真的容易。王孫貴族有王孫貴族的不易,平民百姓有平民百姓的不易,但每個人的日子都得自己去過,認真踏實地過下去,白開水也成了雋永。
小魚兒和顧青茗的愛情來得晚,兩個人都有各自酸苦辛辣的經歷。她希望,這兩個歷經世事走到一起的兩顆心,不必太熱烈,也不必太轟動,只要相扶相持,相依相伴地走下去,一直終老,就好。
趙寶兒站在門口愣了好一會兒,才垂着眼轉進屋。
江夏已經熬好了一壺新的濃香的奶茶,替她斟了一杯遞過來。趙寶兒捧了杯子緩緩地喝着,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氣來,看向江夏露出一個自嘲的笑來:“看到小魚兒有了歸宿,我替她高興……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江夏看她一眼,繼續喝茶:“小魚兒當初沒有選擇粱嶸,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不會改變初衷。那就是個傻的……認定了就不會改變的,你想多了。”
頓了頓,江夏又道:“再說,你和粱嶸一起過日子那麼多年了,難道不知道,那也是個傲氣的,被放棄過,又怎麼會再接受小魚兒?”
趙寶兒哂笑一聲,點點頭道:“是啊,這些,我其實都知道,可就是提着心啊……”
江夏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心裡嘆了口氣。
女人,一旦成婚、生子,一****一年年地過下來,最喜歡的還是安穩富足的生活吧。誰也不想有什麼原因什麼人破壞這份平靜、安寧和圓滿吧!
關心則亂,說的大概就是趙寶兒這種情況了。
曾經的四姐妹,景妱娘執意進宮,也尊貴過,也幸福過,卻終究成了權利的犧牲品。
趙寶兒曾經是最大大咧咧的性子,經過歲月日子的磨礪,也能夠把心事藏在心底,把手言歡,暗地防備……
小魚兒曾經是最講究、最優雅的公主,經過了人生的鉅變後,也看淡了種種虛幻,在身邊的人中找到了自己的伴侶。
她自己呢?當初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醒過來的恐懼、惶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只想着從徐家脫身出去,尋找自在、富裕的生活。可兜兜轉轉,她還是與徐襄走到了一起,生育孩子,應酬親戚,哪怕是鄭氏、徐慧娘種種無禮,她也能夠隱忍下去……放棄了曾經過於虛妄的自在、自有,在徐襄的包容、維護下,找到了一種更安心、更從容的自在生活。
趙寶兒也沒在意江夏迴應與否,表裡不一地面對摯友的日子,大概也很累吧,她只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以抒發心中的鬱氣吧!
默默喝了一壺茶,趙寶兒重新打起精神來,起身辭了江夏,帶着兩個孩子回家了。小魚兒的‘威脅’不存在了,可家裡還有兩個姬妾兩個丫頭呢,可容不得她真正放鬆。
說起這個來,她是真羨慕夏孃的日子,徐襄身居高位,權傾朝野,卻仍舊不驕不躁,不色不淫,即便江夏離京將近兩年,徐襄也沒有做點兒什麼事出來。別說納妾,連個丫頭都沒有……
這一點,徐首輔可沒少讓人背後笑話,只說是江夏河東獅吼,管得嚴,徐襄怕婆子,不敢稍有逾越。可京城中怕婆子的不在少數,又有哪一個真的做到徐襄這般?真正的守身如玉的!
那些家裡的正室機關算盡,多少人命填了枯井、做了花肥,可真的有用麼?
所以說,男人不是管出來,就看他有心無心。若有了那些心思,又豈是‘河東獅吼’能夠管得住的?
臘月十五,回京述職的越哥兒終於帶着囡囡趕回了京城。
徐襄早早地與江夏商議了,大興帝既然給了齊哥兒給事中的差事,越哥兒只怕沒辦法留在京裡了。大慶朝有個不成文的慣例,父子、兄弟同朝爲官者,一般不會全部留在京中,必然會有人外放。
而且,徐襄也給江夏分析過:“……文雋在湖州做的極好,政績卓越。只是回京卻大概沒有太好的實缺職位,若僅僅只是入六部任個郎中也沒什麼意思,倒不如升一階外任,再做上兩屆,三十歲左右再謀求進京,最少也能做個侍郎了……”
江夏對這些官場的升遷沉浮知之不多,卻信賴徐襄真心替越哥兒打算。不說他們夫妻恩愛,就單說江越與徐襄曾經的半兄半師的多年感情,徐襄也不會坑了越哥兒去。
既然進京只是短暫的述職,年後還要外任,江夏也就沒讓人去收拾國子監那邊的宅子,只讓人將越哥兒曾經住的院子整理刷新了,用心地佈置起來,仍舊讓越哥兒和囡囡住進來,一家人聚在一起,歡歡喜喜過個年。
臘月十四,江夏就得了消息,連忙親自又去那邊院子裡看了一遍,確定火牆子燒的好,屋子裡真正熱乎起來,各處都到了位,這才放了心。
越哥兒和囡囡小兩口是十五日傍晚到的,江夏一大早就打發了人去城門口迎着,終於得了進城的信兒,江夏就招呼兩個孩子穿戴收拾暖和了,迎出去,越哥兒的車子已經停在了二門裡。
眼看着越哥兒小心翼翼地扶了囡囡下來,江夏的目光一掃,就定在了囡囡略顯凸出的小腹上——囡囡居然有了身孕!看樣子,足有五個月了!
“這等喜事,你們來信怎麼也不知說一聲?”江夏一邊笑着一邊迎上去,剛剛伸手扶住囡囡,還沒等她問話呢,從後邊的車子上又下來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來。
江夏一怔,目光在那美貌女子婦人髮式上掃過,然後落在了江越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