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如金。正午過後,開始有了風。平坦寬闊的街道上,開始有一輛馬車碾着身下的微雪而來,在茗會茶樓的門口停下。
簾子被掀起,走出一個雪衣少年,少年的臉上戴着半張銀質的面具,露出賽雪的肌膚。
對馬伕叮囑幾句前來接應的時間,馬伕便點點頭,便又坐回馬車上,揮動着手中的鞭子,落在駿馬的背脊,馬蹄聲起,車輪踩着剛剛前來的輪印,向原路返回。
擡起頭,少年看着眼前的茶樓,臉上露出熟悉的笑容,清幽的眼底隱晦莫測。他擡起腳,跨入了進去。
“歡迎光——又是你。”
店小二將一條擦桌的巾布習慣性的掛在肩上,原本雪白的布巾已經變成了灰白。
殷勤的招牌笑臉在看到眼前來人時僵了一僵,眼神古怪,不知該用何種表情面對眼前少年。
少年櫻粉的脣瓣露出心知肚明的笑容,他從懷中掏出兩塊銀子,豪爽的放在小二的手心之中。
“給我上一壺上好的竹葉青,幾樣招牌菜。這其中一塊銀子是打賞你的,想來上一次我走的匆忙,忘記了付銀子。另外一塊,是還了上一次的。”
給了賞錢,小二自然高興不已。於是連忙招呼着少年便要向二樓雅間引去。
但今日也不知爲何,這少年小公子竟然要坐在人聲鼎沸的大廳中,而且也不吃茶,竟改爲喝酒了。難不成,是被他家中的娘子罰跪搓衣板跪的十分鬱悶,所以才特地前來借酒消愁不成。
“這裡聽說書最是清楚,你去忙吧。我自己找個位置坐下即可。”
夕顏對小二說完後,便看到了一個桌子上面並無人,便向那邊走去。小二見他已經過去,便也不再說什麼,只連忙去通知廚房準備公子要的酒水和小菜了。
很快茶酒水和菜餚被端了上來,夕顏一邊喝茶,一邊將視線放在臺上說書人的身上,卻並沒有將說書人的話聽入進去。
她眼角的餘光環顧着四周,發現其中幾桌的人都是來頭不小的樣子,至少也不是平頭百姓,脣角便勾起了一抹淡然的弧度。
“哎!”
給自己倒了一杯竹葉青酒,這酒果然醇烈,不過夕顏倒是也受的住。畢竟前世的她酒量不錯,因此這一壺竹葉青酒下肚也是沒有什麼問題。
“小哥兒,見你衣着不凡,氣質儒雅,該是生活無憂纔對。卻一個人在這裡喝酒嘆氣的,難道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
竹葉青酒也是茶莊裡除了那些頂級名茶外的另外一個招牌,也不是人人都能夠喝得起的。一般喝得起的公子,都會選擇坐在二樓的雅間裡。
如今有人在大廳之中喝起這酒,自然引得一些人聞香而來,想要一解酒饞。
於是見到夕顏唉聲嘆氣,其中旁邊桌上的一個褐衣男子便尋了一個話引子,坐到了夕顏的桌對面。
夕顏露出一副彷彿終於找到了傾訴對象的樣子,她拿出一個空了的白瓷蘭草杯,親自給這褐衣男子倒了一杯酒。
然後緩緩說道。
“這位兄臺有所不知,我家中有兇妻,每次不順心便會讓我跪搓衣板。想我八歲便娶她而童養媳,如今過了六年,她便像個長母一樣日日管束於我,讓我好生鬱悶。你看我臉上戴着的面具,其實也實屬無奈,都是因爲她上一次逼我去做一件事情,我甚感爲難,她便一時不順心,隨手操了一旁的墨硯便砸在我的臉上,害我毀容,只能戴着面具見人。”
夕顏一番話出來,已然吸引了旁邊桌子上的好幾個人,他們都是八尺兒郎,自然對夕顏的話感到義憤填膺。
“這等悍妻,若是我的話早就將她休了。小公子你未及弱冠,將來必定還要續絃,到時候你那悍妻還會橫加阻攔。倘若如此,倒不如一紙休書將她休了,倒也一了百了。”
“沒錯,要是我早就將她休了。”
“是呀,小公子你還猶豫什麼呢?”
······
不平之聲此起彼伏,夕顏又是仰起頭喝了一杯竹葉青,酒液在胃中沸騰。她啪的一聲將酒杯放在桌子上。
“不瞞衆位兄臺,其實我也提出過休妻一事。畢竟當年我身子弱,家中父母也是爲了我的身體纔會讓我娶她沖喜。但卻沒有想到竟然娶回一個母夜叉。不過要我休她卻是不易,因她身懷靈術,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又怎麼能夠是她的對手。更何況她對我平日的生活。平裡也算照顧有加,是以我也不忍心對她採用強硬手段。不過——”
說道這裡,夕顏賣了一個關子。
“不過什麼,小公子你儘管開口。”
“不過她也不是那種真正蠻不講理之人。她說只要我能夠去雪霧森林裡將九尾玄狐的一根尾巴剪來送予她用做靈術的修煉,她便會同意與我接觸夫妻關係。想來我同她成親這麼多年,倒也從來沒有爲她做過什麼事情,想來這件事情也不算過分。只不過我體質虛弱,身上更無靈術潛質,連基本依傍的武術都不能練習。那雪霧森林之中妖獸縱橫,若是進去,只怕是有去無回。”
說完後,夕顏又是露出一副十分惆悵的模樣,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小公子,這還不簡單。你身無武術靈術,但只要僱傭有這些能力的人就可以了。不過那九天玄狐誰也沒有真正看到過,而且聽說它本身極其危險,曾經差點滅了雲國。後來是先皇和請來的五大家族的強者合力纔將它控制,就算是你僱傭了人,只怕這件事情也不好辦。”
褐衣男子喝了一口酒,沉吟道。
旁邊的人聲音也低了下去,顯然都覺得這是一個不可完成的任務。
夕顏從他們的話中聽出了一些端倪,這九尾玄狐果然是個不簡單的滅世邪獸。不過就算它再厲害,自己也要去見識一番。
“那麼敢問兄臺,哪裡才能夠僱傭到厲害的靈術之人呢。還請兄臺指點一二。”
褐衣男子正打算將自己所知的消息告知夕顏,二樓的雅間卻忽然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不知在下可否?”
夕顏聞言擡起頭,看到一個藍衣少年正站在樓梯口處,修長的身材在日光下有着超凡的俊美,五官精緻的有如刀刻,而他那一雙淡漠淺藍的俊眸裡卻透着超絕年齡的成熟與穩重,彷彿滄海般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