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掉到第五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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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陳恪房間內笑聲陣陣。
二郎準備參加下屆科舉,這時節正與大郎他們到處遊歷,以文會友、增長見識,因此這間房就他一個人住。
不過他也難以落得清靜,每晚上蘇軾和宋端平都會來聒噪好一會兒,纔會各自回房溫書。
這會兒,蘇軾坐在他特製的安樂椅上,愜意的搖來晃去,宋端平則霸佔了他的座位,把他趕到二郎的椅子上。
蘇轍和四郎也在,他倆就老實很多,坐在桌邊的墩子上,小口呷着茶,聽幾個大嘴巴的傢伙高談闊論。
蘇軾與陳恪一樣,都不喜歡膩膩的茶,他倆加上宋端平,喝的是自釀的橘酒……比黃嬌更有酒味,關鍵是沒那麼甜。
今天,他們討論的是近日所習的課程……經過在書院四年的學習,他們已經度過依葫蘆畫瓢的階段,開始要確定自己的文風了。
雖然老師王方強烈提倡古文、反對時文。但他們已經不是人云亦云的小孩子,而有自己的思想的判斷了。
“山長反對時文,強調古文的態度鮮明。”宋端平道:“可現在仍是時文的天下,不學西昆、太學之體,何以行天下呢?”
“你還是直說,何以興舉業吧。”蘇軾白他一眼,笑道:“我是堅決不學那些四六駢文的。文章是君子之道,男人寫駢體文,好似往臉上塗脂抹粉,戴着滿頭釵飾,翹蘭花指一樣……”
“哈哈哈……”他促狹的比喻,引得衆人一陣大笑。宋端平笑一陣道:“你這樣反對駢體文,看來是要學‘太學體’了。”
“狗放屁的‘太學體’,反對駢體文過頭,直接走火入魔了。”蘇軾卻大搖其頭道:“其文體怪誕詆訕,流蕩猥瑣,直以斷散拙鄙爲高,殊不知人家西昆體好歹還賞心悅目,它卻面目可憎,令人抓狂,我寧肯剁了手去,也堅決不寫這種滅絕人性的東西!”
“古文真就那麼好?”宋端平存心擡槓道:“我看那韓、柳的文章,也不免刻意追求字句的精煉雄奇,有些作品亦近於生澀如太學體吧。”
“這就是擡槓了,”陳恪說句公道話道:“古文運動,反對的是五代以來的文風不正,提倡的是昌黎先生的優點,而不是說昌黎就是完美的。孔子曰‘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我們要學的,是其‘文以載道’的觀點,是用語平易通順、明白曉暢的優點。而他尚奇好異的作風,克服了他奇崛艱澀的缺點,都是我們需要克服的。”
“那就不要文字優美了麼?”宋端平問道。
“識高氣雄,寫出來的文章,自有金石之音!”蘇軾斬釘截鐵道。
“你說呢?”宋端平又問陳恪。
“和仲這話,說的有些絕對了。”陳恪搖頭道:“他天生才華橫溢,對他來說,寫出優美的文字,就像家常便飯一樣。我等沒有他的驚採絕豔,還是得用心雕琢,儘量讓文章在平易曉暢的同時,再婉曲多姿一點吧。”
“此乃正理。”蘇轍和四郎一起點頭道:“切不可矯枉過正。”
“好吧,既然都打算學古文,”宋端平道:“那各種古文,宗何爲是?”
“《國策》、《南華》取其靈快;匡衡、劉向取其雅健;史遷、班固取其博大;昌黎取其渾,柳州取其峭,廬陵取其宕……”屋裡衆人還沒回答,先響起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只見身披翠衫,烏髮斜綰的蘇小妹,抱着足足半尺厚的書冊,俏生生立在門口,俏聲道:“取資者不能盡舉,在人之慧心領會耳。”
“哈哈,比大蘇還厲害的小妹來了。”宋端平笑着起身道:“是來找你三哥哥的吧?成人之美乃雅事一樁,我等速速退去。”
“瞎說什麼呢!”蘇軾不情願的從安樂椅上爬起來道:“休要損我妹妹清譽。”他一臉嚴肅的走到小妹身邊時,卻突然擠眉弄眼道:“晚上還是要回家睡的……”
“哥,你最不正經了……”小妹霞飛雙頰,舉起厚厚的書冊,作勢要打:“人家是稟報了母親纔來的!”
“知道,編字典麼……”一衆無良兄長,才鬼笑着作鳥獸四散。
轉眼間,屋裡只剩下陳恪和小妹兩個,小妹粉面薄嗔道:“怎麼今年開始,他們老拿我們取笑?”
“別理他們,”陳恪笑道:“十七八的男娃娃,滿腦子都是齷齪思想。”
“三哥也是十七八哩……”
“嘿……”陳恪頗感意外:“小丫頭,這是誰惹着你了,說話帶刺哩。”
“誰也沒惹着我,”小妹一臉無謂,眼圈卻微紅道:“只是來告訴哥哥,你的字典編完了,以後你也不用怕得罪我,儘可跟他們一道欺負我。”
“哦,編完了……”陳恪大吃一驚道:“這麼快?”
見他只關心字典,卻沒理會自己後面的話,小妹心裡那叫個委屈,終於忍不住鼻頭一酸,掉下淚來,轉身欲走……
陳恪卻一步閃到了門口,正堵在她面前:“嘿嘿,小丫頭,讓你哭着跑回去,我卻說不清了。”
小妹猝不及防,一頭撞在他的胸口上。頓時眼冒金星,抱着腦袋哭起來:“討厭,這麼硬!”
“我看撞哪兒了?”陳恪反手把門關上,端詳着小妹的螓首道:“沒看哪有烏青啊……”
“這……”小妹雖然氣他,卻依然輕輕撩開劉海,雪白的額頭,果然被裝出通紅的一片,打着哭腔道:“你看,更高了吧!”
“嘿……”陳恪忍俊不禁道:“哪有……”
卻說蘇小妹生得眉彎目秀、顧盼神飛;肌如白雪、腰如束素,端是慧黠秀麗,人見人愛。卻有一樁心事,那就是額頭稍高,而又因爲此,便顯得眼窩要深……其實憑良心說,真的只是稍高,連白璧微瑕都算不上,甚至令她別有韻味,十分耐看。
然而不幸的是,她有個無良兄長。有一次,蘇軾看到小妹剪掉額發,發現她這一特點,便馬上抓住調侃道:“未出堂前三五步,額頭先到畫堂前;幾回拭淚深難到,留得汪汪兩道泉。”
女孩子最怕別人說她相貌的弱點,小妹登時憋足了勁要找回場子。她一端詳,發現哥哥雖然算是個帥哥,但臉明顯要一般人長、眉間距也寬。當即喜孜孜地反擊道:“天平地闊路三千,遙望雙眉雲漢間;去年一滴相思淚,至今未到耳腮邊。”
當時兄妹倆一小了之,小妹也不可能記恨她哥哥。可從那之後,她便不論季節的留起了劉海……還別說,自打換了髮型,再也沒人知道,她還有這樁心中的痛。
時間一久,小妹也把劉海當成了自己的秘密,也只有在最親近的人面前,纔會做這樣的動作。
“真是一片紅咧。”陳恪低頭,嘴巴正好對着小妹的額頭,便吹氣道:“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哎呦……”小妹揉着額頭,躲閃求饒道:“別吹了,癢癢得很。”卻也止住了哭。
陳恪拉着她纖細的手臂,讓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在圓凳上,裝模作樣的抱拳道:“不管今天哪裡得罪了小娘子,總之是我錯了,小生給你賠不是了。”
“撲哧……”見他滑稽的樣子,小妹忍俊不禁,旋即又板起臉道:“連人家氣什麼都不知道,可見只把這個妹妹掛在嘴上,從沒放心裡。”
“怎麼沒放心裡?要不你找把刀來,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瞧瞧,保準住着個小人兒叫蘇小妹。”陳恪拍着胸脯道。
“誰在你心裡住着……”聽他胡言亂語,小妹卻雙頰發燒,捂着粉腮道:“羞死人了。”
“你這娃娃,好生彆扭。”陳恪不免抓狂道:“不放在心裡不行,放在心裡也不行,你待要讓我怎樣?”
“你看你,什麼脾氣!”小妹氣苦道:“每次哄不到兩句就不耐煩,再多哄一句,人家就好給你看了。”
“嘿,你妹……”陳三郎這個脾氣,確實不適合哄女孩子。他恨不得伸手,把她的小臉擰出兩朵花來。但還是一臉嚴肅道:“小妹,我知道,你是氣我把你和字典聯繫起來,但我想向你說明兩件事。”
“什麼事?”
“第一,沒有字典,我也不敢讓你生氣。”陳恪繃着臉,抱拳道:“第二,你能幫我把‘字典’編出來,我是又羞又愧又心疼。感謝的話不說了,從今往後,你就是我親姐……”
“噗……”小妹絕倒,這是什麼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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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單太慘了,強推周唉,怎麼如此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和尚泣不成聲,哭成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