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這麼晚,馬上寫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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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的書院分三種,一者是以講論經籍爲主的學術型,一種是以應試舉業爲主的教學型,亦有教授醫術、畫藝、算術等學科的專門書院。
中巖書院顯然屬於第二種。與鬆散自由的學術類書院,層次偏低的專門書院相比,這類書院所承受的壓力要大得多——數年一度的科舉,是檢驗其教學質量的唯一標準。如果學生中式的多,書院便名利雙收,獲得其他書院難以想象的資源;反之,則有被官府和家長拋棄的壓力。
這類書院對學生的要求,自然也遠超其它書院。嚴格的選拔只是第一步,學子進入書院,必須接受其嚴格的學規約束、完成繁重的課業。爲了督促學生日日精進,書院在陳恪他們入學的第一天,便下發了日記、日程、日課、功課等簿冊。
所謂‘日課簿’是書院佈置的每日功課,要求學生依課程學習,按日填記;‘日程簿’,則要求學生按晨起、午前、午後、燈下四節,分配每日所習功課……前者是供師長審查時用;後者則爲學生自我管理用。
還有命學生記讀書心得與疑義的‘日記冊’,要求每隔五日即呈師前,接受師長的監督與指導;以及記載學生平日成績的‘積分冊’等等……任何一家這樣的書院,都要求學生嚴肅對待這些簿冊,並嚴格審查監督,因爲這是管理學生的生命線。
而且山長還可根據學生的個人情況,調整其功課進度,甚至是用功方向,做到因材施教,差異化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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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恪他們雖然是走讀,但每日必須卯時到校,開始半個時辰的晨讀。這段時間內,夫子會命學生,挨個上臺檢查日課簿。
功課檢查完畢,纔會開始一天的課程。書院以五日爲一個學周,每日上午由經、史、理、文四位老師,分別講授經史子集、教作古今文、教詩賦、論策表等。
午休之後,則按照上午佈置的題目,或是作文、或是賦詩、或是策論製表。下午由師長當堂點評課業,並命諸生質疑不足,最終給出‘一到五分’之間的分數,用紅筆記入‘記分冊’。
之後佈置課外作業,放學。
除了日常用簿冊監督學業進度外,書院每月還會由山長出題,或詩賦、或經義,或史論之類。在籍諸生,都要參加考試。魁名得百分,亞名九十分,次名八十分,殿名七十分,合格者六十分,稍有欠缺者五十分,欠缺甚大者四十分……一直到一無是處者零分。
書院再將日常成績加入,得到學生的每月成績,並以此評定學生優劣,給予優秀者獎懲。獎勵的形式多樣,有精神鼓勵,也有物質刺激……最有效的辦法,莫過於將優秀之作,發院中諸生傳閱,並刊刻成書公開發表。這對愛好榮譽的青年學子來說,是一莫大的刺激。
如是重複半年,要命的時刻到了,書院會以學生六個月來的總成績排定名次、劃分等級。各等級學生所享受的經濟待遇有很大不同——一共分五等,一等不僅束脩全免,還會得到每月四貫錢的官給廩膳;二等可免學費,但沒有獎學金;三等可減免一半學費;四等則要交全額學費,五等更是要多交一半。
而且書院還會允許特別優秀的學生跳級,亦會將特別後進的學生除名。
對於廣大家境普通學子來說,一定會用出十二分的力氣,爭取能夠減免學費,甚至拿到獎學金。即使那些有錢人家的學生,也不願意落在人後,更不要說被書院掃地出門了。由此,書院成功在學生之中,營造出一種激烈的競爭氛圍,讓他們一刻都不敢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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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恪他們不知私下罵王方多少回……說這老傢伙看似人模狗樣的大儒模樣,實則一肚子術法思想,要是當官,肯定是個酷吏。
但抱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抱怨完了還得繼續用功。蘇軾兄弟包括宋端平,家裡都不是很寬裕,因此都朝着一等努力。四郎雖然不說什麼,卻也是個默默使勁兒的主,每晚都讀書到半夜。
陳恪倒不缺那倆錢,但他不能跟五郎似的,不上不下就滿足了……知子莫若父,陳希亮早把他看透了,知道這小子嘴上滿不在乎,心裡卻不願輸給任何人。
在陳恪心裡,蘇仙又怎樣?八大家又如何?我可是兩世爲人,多了一千年的見識,還有個頂靈光的大腦,要是還考不過他們,那真是活到狗肚子裡去了。
在這種你追我趕的氛圍中,學生們不自覺便把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學業中。心無雜念,時光避寒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九月裡……
雖然此時的蜀中,仍然到處鬱鬱蔥蔥,但天氣轉涼,秋高氣爽,一掃夏日的悶熱,令人身心舒暢。
月底就是入學後第一次半年大考了,書院裡的空氣都要凝固了,許多學生爲了靠最後一次考試,向上拉拉排名,那真是廢寢忘食,連家都不回了。學校沒有那麼多宿舍,便睡在廟裡的大殿中……起先和尚們不樂意,嫌他們影響廟裡的早課晚課,後來才發現根本不會,因爲學生們睡、比他們晚得多,起、也比他們早得多,雙方根本都不照面。
但就是這樣緊張的時刻,陳恪他們卻告了一天假。因爲他們的父輩,已經順利的通過秋闈,就要啓程去汴京趕考了。
雖然不是什麼婚喪嫁娶的大事,但書院認爲這是一種極好的激勵,所以很支持學生們去送別。
東門碼頭上,這一日人頭攢動,基本都是來送別的。其中聲勢最大的,當屬陳希亮的親友團,除了陳愉、陳忱、陳恪、陳慵、陳恂、陳慥六兄弟、蔡傳富、潘木匠、李簡、塗醬商等一干街坊鄰居、親朋好友。光碼頭上的畢老闆,以及那些搬運工人,就足足百餘位。
對於曾在碼頭上工作的經歷,陳希亮從不隱瞞,反而引以爲榮。碼頭上的人們,自然也以他爲榮。畢老闆擺上一桌酒席爲他餞行,那些昔日一起扛活的老夥計,一碗碗的敬酒。
陳恪擔心老爹會喝傷了身子,使個眼色,傳富和潘木匠等人便替陳希亮擋了不少酒……其實前幾日,傳富他們就合計着,要大擺筵席給陳希亮送行,然而小亮哥爲免日後被看笑話,堅決不肯答應。
傳富他們只好說日後高中,衣錦還鄉時再補上,誰知現在竟被畢明禮個外人搶了先,自然心裡不忿,非得藉機報復。雙方你來我往,激戰一起,不可開交,竟把正主給忘在一邊了。
這倒好,可以讓陳家父子安靜說幾句話。
陳希亮有了點酒,臉色微微發紅,望着六個子侄道:“你們須得齊心一致,這樣纔不能給外人輕辱了!”
“看看,”潘木匠端酒湊過來,大着舌頭道:“看這陣勢,大官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在青神縣,只有你兒子欺負別人的份……”話沒說完,便被人拉走繼續拼酒去了。
“好吧,那就說學業。”陳希亮道:“大郎二郎下屆就應考了,我看大郎沒問題,二郎你……聽說你整天無精打采的,這怎麼能行?”
“爹,你別擔心我了。”二郎苦笑道:“你像我這麼大的時候,都當爹了。”
“也是,你是大人了。”陳希亮噴着酒氣轉向三郎、四郎,半天咽口吐沫道:“你倆沒啥好說的……”再看看五郎:“多笑笑,日子多美好啊……”
“爹,我呢?”見陳希亮沒有提自己的意思,小六郎只好自己問了。
“你呀,就倆字,聽話。”陳希亮笑着摸摸幺子的頭道:“聽蘇家嬸嬸的話,聽蘇家姐姐的話,聽哥哥們的話,聽張嬸的話……”
“哦……”小六郎撅着嘴,顯然對這麼多領導壓力很大。
“你們還有什麼事?”看着五個半精壯的少年,陳希亮自豪的笑道:“這一別就是半年,有話就趕緊說。”
“還真有,”陳恪道:“爹爹,聽說京裡達官貴人,有榜下捉婿的癖好。”
“嗯,是啊。”陳希亮腦子發木,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了?”
“有年齡限制麼?”二郎問道:“比如年紀大的,人家不要。”
“嘿,我上次去京城趕考,發榜後有個叫韓南的老兄,被人家不由分說捉家去。人家問他年紀,他便做了首打油詩:‘讀盡文書一百擔,老來方得一青衫;媒人卻問餘年紀,四十年前三十三……’”
“這都可以?那爹爹這今年三十三的,定然十分搶手嘍。”孩子們起鬨道。
“呃,你們到底啥意思?”
“沒別的意思,就是囑咐你老人家,到時候千萬別含蓄,半推半就便從了吧……”孩子們十分認真道。
“你們這幫潑才,氣煞吾也!”陳希亮惱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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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考證不知道,宋代書院的這些教學考覈之法,真是相當的斯達巴。看來隨後到來的文化盛世,確實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