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高聳百丈的冰壁,薄如蟬翼,清晰地彷彿一面透明的鏡子,將那冰壁後面發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呈現。
月白色的華麗長袍染了僕僕風塵,光澤黯淡。容顏俊逸,氣質如仙的男子堪堪落在冰壁外,便望見一衆人都頹然跌坐在雪地裡。
心間掠過一絲慌亂,他快走幾步:“前輩!”
衆人聞聲,俱都緩緩回過眸來,卻在望見來人的一霎那,面色突變。夙軒眼前人影一閃,卻是卉娘縱身撲上前來,扯住他的衣袖,滿臉淚痕:“夙軒,你——你想想辦法,想想辦法,穎兒她、她……”話未說完,便又有熱淚盈出眼眶。
夙軒的心驀然一顫,拂開卉孃的手便竄到冰壁前,望過去——
遠遠地,那風華絕代的纖瘦女子半跪在雪地上,身後鬆軟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了彎彎曲曲的一道血痕,絲絲連連,殷紅的形容好似盛放在雪絹之上的紅梅,卻在剎那間刺痛了他的眼眸。
白穎華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撐在雪地上,雙肩劇烈地顫抖着,彷彿要咳出心肺來的咳嗽聲,還有那一雙墨玉眸子裡流露出的深妄執念。
她望着前方,努力地仰着面容,蒼白如紙的面容上浮着深刻的絕望與驚惶,望着面前白髮女子手中提着的紫衫少女,沒有滔天殺氣,也沒有目眥欲裂,更沒有冰冷淡漠。
那是一種,秋沉落看見過的神情。
是了,她從未在穎兒的面上,看見過除卻笑意以外,如此生動的表情。穎兒面對着她的時候,一直都是笑着的。最初的時候,笑得溫暖而寵溺;稍後一些,笑得淡漠,卻依舊溫暖;到最後,她不再對她溫柔寵溺地笑,冷冽淡漠的笑意曾一度生生讓她心寒。可如今,她覺得——就算是要她再承受那樣的心寒與失望,她也不願看見如今的穎兒,這副神情。
——她家穎兒吶,是這個世界的天之驕女,是應該高高在上,受萬人追崇景仰;是應該永遠帶着清冷淡漠的淺笑冷眼望着這世界,一回眸一拂袖,俱有着無可比擬的風姿卓越;是應該身邊環繞着俊男美女如雲,卻依舊眸中流光瀲灩,雲淡風輕地被衆人寵溺着,依靠着。
——她家穎兒呢,應該是從不會這般無助驚惶,應該是從不會這般受傷瀕死,從不會……
然而此刻,那個她記憶裡一襲白衣風華絕世的人,劇烈的咳嗽聲好似撕心裂肺,華美的雪裳上綻開一朵又一朵殷紅悽豔的紅梅,美麗的墨玉眸光裡流露的是滿滿的哀求和驚惶。她拖着已經殘破的身子,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地,用力地向前挪着。
終於挪到了紫衫少女的面前,雪裳少年脣角勾起一個暖意融融的笑,緩緩地向她伸出手來,染血的薄脣微微地翕動:“落兒……落……兒……”
雪妖面上浮着扭曲卻快意的笑容,望着半跪在地的雪裳少年,眸光冰冷而殘虐。擡起玉足,毫不留情地一腳踹倒兀自喘着氣的白穎華,看着她噴出一口鮮血,身子如同破布一般歪倒在雪地上,劇烈的咳嗽使得她蜷曲了身子,雪妖再度揚起面容,笑得張狂而恣意:“哈哈哈哈……”
秋沉落動了動嘴脣,卻發現自己一個字兒也說不出。
——她應該走過去的吧?可爲什麼,她怎麼也無法動彈?雙腿好像灌了鉛一般沉重,連擡都擡不起。
——穎兒,穎兒,穎兒……
“小傢伙,怎麼?不療傷嗎?”雪妖蹲下身子,湊近白穎華身邊,笑得不懷好意,“啊,本座知道了,你怕影響到七蓮易命逆行陣的效果嗎?”伸手點了點雪裳少年胸前血洞的周邊,滿意地望着她痛得蹙起了纖眉,倒吸一口冷氣,雪妖這才收回手來,悠哉道,“不用擔心了,那小子已經追來了哦。”
雪妖話音未落,白穎華身子驀地一顫,隨即聽到一聲巨大的冰壁轟然碎裂的聲響。下一刻,方纔還在她面前的雪妖倏地飛身飄起,隨即一道冷冽的劍光掃過。
白穎華怔了怔,艱難地側眸看去——
——卻在下一刻便被狠狠地擁進了熟悉的溫暖懷抱裡。
“穎兒——!”
彷彿挾裹着凜冽的寒風,飽含着驚恐的深情呼喚竄進了她的耳中。
眼前一片月白,隨即一片暗沉。有着熟悉檀香味道的男子將她攬進寬闊溫暖的懷抱中,卻再也未言一辭。
腦袋裡的思緒彷彿打了結兒,白穎華睜着眼眸,想不明白——緣何他會在這裡。
然而根本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給她去想明白這件事情,激烈的打鬥聲傳來,不時響起驚呼聲,間或夾雜着風雪的怒號。白穎華腦際間驀地閃過一絲亮光,她費盡力氣撐開夙軒的懷抱,死死地咬着薄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向被困在冰籠裡的紫衫女子走去。
夙軒被她推開,怔了怔,心間涌上悲喜交雜的複雜情緒。此刻見她如此,劍眉不由一蹙,然而他望着她撲倒在冰籠前,卻依舊用力地伸出手去。一轉眸,他便望見她墨玉眸子裡深雋的執念,還有蒼白麪容上溫暖生動的神情。
無奈長嘆一聲,他走上前去,揮劍斬碎了冰籠,抱起雪裳女子,望了一眼滿臉淚痕的秋沉落,轉身。
“遠、遠蕭……放我……下去。”懷中的雪裳女子氣若游絲,卻眸光堅毅。
夙軒垂眸望了她一眼,抿了抿脣,道:“穎兒,我發現——若事事皆順從於你,你便斷不會遵守與我的諾言。”
懷中的雪裳女子聞言,面色微微一怔,卻隨即別開了眸光,只是辯解道:“——我這身子不會死,你又不是不知……”然她話音未落,夙軒便猛地緊了緊抱着她的手,眸光驀地一沉。
“白穎華,你真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夙軒的聲音沉下來了,在這狂風呼號的風雪中卻彷彿深山鐘鳴,讓白穎華的心微微地,沉了沉。
微微地張了張口,白穎華擡眸微微有些惴惴不安地
望着他,卻未曾想胸中一陣氣血翻涌,她不備,忙擡手掩了脣,然而夙軒動作比她更快,察覺到她神色不對,便半途阻了她擡袖。白穎華抿脣,一縷血絲順着她的脣角逸出。望見夙軒眸光陡然間發生的變化,她面色微頓,淺淺一笑,不知是想要安撫他,還是想要如何。然而夙軒卻只是愈發沉了眸光,死死地盯着她。
白穎華下意識地移開眸光,微微地偏過頭去。
耳邊響起一聲輕嘆,白穎華擡眸,卻不防一個溫柔輕淺的吻落在了她染血的脣上,溫涼軟糯,卻帶着無盡的憐惜與愛意。
輕輕放下懷中已然陷入昏迷的雪裳女子,擡手招了林夕、南宮墨軒與秋沉落,夙軒掃了他們一眼,南宮墨軒點點頭,道:“小子放心去吧,便是拼了這條老命,老夫也一定把穎兒治好。”
林夕點點頭,向他道:“林某也一定會拼盡全力。”他轉眸看了一眼遠處正和衆人合力對付雪妖的慕容逍,臉色沉了沉,又向夙軒抱了拳,“還請夙公子多多照拂。”
夙軒未言,卻回眸望了一眼依舊呆呆立在原地的秋沉落。
秋沉落甫一觸到那眸光,便驀地全身大震,張了張口,剛想要說些什麼,卻不想夙軒已然轉身,足尖一點,飄身加入了拼鬥。
風雪怒號。
玄風國,蒼冥山。
費盡心力才平息了四國士兵們之間的拼殺,宮瑾羲饒是再後知後覺,也已經察覺到了這一場可算得“計中計”的陰謀,針對他的陰謀。
——魔君白穎華,果真好手段。
冷笑一聲,宮瑾羲騎在馬上,身後是所剩無幾的銀月士兵。他擡眸望着對面集結成聯軍的玄風、藏花和紫雪三國軍隊,面沉似水。
——先是散播魔君病重的消息,引他帶兵前來圍剿。隨後以雷霆手段毒死他的父皇,殺光支持他的大臣,再將夙王推到他的對立面,坐山觀虎鬥。如今他帶兵前來剿殺,他竟然擺出空城計,誘他銀月兒郎搶掠燒殺,挑起四國矛盾,意欲將這天下徹底攪亂,將他徹底抹殺在這蒼冥奇山上。
望着宮瑾羲幾乎可算是陰鷙狠毒到恨不得將他們剝皮拆骨的眸光,雪凌宇無奈地聳聳肩,脣角的笑依舊邪肆張狂:“哎呀呀,把銀月國的前太子惹怒了呢,歐陽兄,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歐陽烈騎在馬上,正在他旁邊,一聽他這不正經的語氣便知身邊這人壓根兒就沒把宮瑾羲兇惡的眸光放在心上,不禁微微地在心中搖了搖頭——要說雪凌宇這人也奇怪,都已經尊爲太子,居然對近在眼前的巨大危險半點驚懼也無,果然那白穎華身邊的人都不可小覷呢。
這樣想着,歐陽烈道:“自然是將計就計,隨機應變。”
一旁的尤楚翻了個白眼,道:“說得輕巧!”
——此次四國聯軍共有五十萬大軍,其中銀月國十八萬,紫雪國十萬,藏花國十萬,他玄風國十二萬。然而在昨日的混戰中,他們三十二萬大軍對銀月十八萬大軍,差不多可算得兩倍差距了,居然沒有將對方一舉殲滅。這也就算了,居然在自損近十萬的前提下,才拼掉了敵人八萬多,這其中的差距,實在是令人膽戰心驚。到現在,顯然銀月前太子宮瑾羲已經想通了其中關鍵,又將軍隊整合規整,要想再趁亂打擊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再出兵的話,縱是二十一萬對九萬,依舊會損失不少兵力。何況人到底都是有私心的,他玄風的兒郎可不是爲了幫助銀月國平定叛亂纔過來送死的。只是,欠着魔君的人情實在太大,陛下才會這麼決定吧。而且,他們三國到如今還未起衝突的緣故也不全是魔君的原因,而是犧牲的那近十萬士兵中,他玄風、藏花與紫雪幾乎是差不多的,都損失了三萬多人。若是折損士兵的數字非是這般均衡的話,只怕手底下的士兵早就鬧僵起來了。
尤楚長嘆一聲,卻引來身邊兩人奇怪的眼神。他頓時全身不自在起來,道:“你們這樣看着我做什麼?”
歐陽烈聞言,從善如流地移開了眸光,倒是雪凌宇脣角的笑意好似更刻意了一些,看得尤楚愈發地莫名其妙起來:“笑什麼?”
雪凌宇無奈地聳聳肩,又攤了攤手,道:“只是——我們在想,尤大將軍應是不曾和阿穎接觸過吧。”
那一副無辜的表情,配上說出的意味不明的話語,一時之間倒還真教尤楚沒聽明白。然而過了片刻,他驀地想起玉棱之戰和西豐之戰,面色倏地一變,轉眸看向雪凌宇和歐陽烈,只見二人都面帶笑意地望着他。眸光微微一震,尤楚面上震驚之色一閃而過:“你是說——”他話尚未說完,對面宮瑾羲便舉起了右手手臂。
三國將領看過去,便望見宮瑾羲身後近十萬的銀月將士們漸漸地動了起來,向尚且完好的落華宮中退去。
“這……”尤楚又不明白了,“這宮瑾羲的大軍退入落華宮是個什麼意思?他們的糧草雖都被我們燒得差不多了,但落華宮裡就算有糧食,也不夠十萬人吃的吧?我們是不是應該……”
“尤將軍,難道尤將軍出征前,沒有收到孝仁帝陛下的密信或錦囊嗎?”歐陽烈終是看不過尤楚那一臉無辜的表情,出言提醒道。
他這一提醒,尤楚驀地想起自己出徵前,皇上的確給了他一個錦囊,還叮囑他不要太早打開,而是在不知該做什麼的時候打開。這兩日他只顧着考慮銀月可能會出的詭計和自家軍隊損失的人數了,倒把這件事情給忘到了腦後。如今一想起來,尤楚忙伸手從懷中掏出小錦囊。仔細一看,他纔看見錦囊做工精緻,收口處還繡了一個極小的月牙標誌。怔了怔,尤楚纔想起,這是玄風國月繡閣的標誌。而月繡閣,只怕便是這落華宮的產業。尤楚擡眸看了一眼旁邊兩人,拆開錦囊來。
錦囊裡只擱着一張小紙條,上面只寫着三個字:“勿進宮。”
一旁的雪凌宇驅馬靠近,瞥了一眼那紙
條,隨即便笑起來:“哈哈,阿穎說話還是這麼簡潔。”
尤楚莫名其妙地將整張紙條翻來覆去看了數遍,卻只看見這三個字,正待相問,卻又想起什麼一般,拳頭一握,便將紙條捏成了粉末。張開手,那粉末隨着微風飄散開去。一旁的雪凌宇投以讚賞的一眼,道:“阿穎的意思是,不管發生什麼,不要進落華宮。”
尤楚皺眉,剛想說什麼,卻忽地聽到一聲巨大的轟響:“轟——”
三人轉眸看去,正望見落華宮中發出一陣耀眼的白光,那白光有如實質,從一條細細的光柱漸漸地擴散開來,最終將整座落華宮籠罩其中。
天地之間,只有那一聲轟然巨響,其他便再無聲息,萬籟俱寂地十分詭異。
強光扎人眼,三國的士兵們都閉上了眼睛。待片刻後,似乎感覺白光不那麼刺眼了,尤楚睜開眼睛,卻在下一刻驀然瞪大了眼眸。
眼前,是一座建在巨大的冰蓮花上的,美輪美奐的華麗宮殿。
然,卻是一座沒有半點生命氣息的冰雪築成的宮殿。
身旁傳來雪凌宇的感嘆聲,似乎因爲極度的驚訝而有些聲音顫抖變調:“我一直都很好奇,阿穎說的那件事到底是真是假,現在看來,便是真的了!”話音未落,他驀地自馬上躍起,飛身向那座冰宮飄去。
身邊“得得得”的馬蹄聲響起,卻是歐陽烈驅馬向前跑去。
尤楚無奈地搖了搖頭——兩國軍隊的統帥,竟然會如此魯莽,丟下大軍,連軍令也無便自顧自地離去……
轉眸向身邊瞪大了眼睛震驚無比的副將吩咐了一聲,尤楚也驅馬向那座冰宮而去。
——畢竟,他還身負着,將明珠帝姬帶回去的重任。
在原先的落華宮的臨風殿的位置上,此刻是一株巨大的玄冰築成的蓮花。尤楚翻身下了馬,望見與自己同來的雪凌宇和歐陽烈正在蓮花葉上站着,距離太遠,表情看不清楚。
認命地攀上冰蓮花,尤楚落在雪凌宇身側,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冰冷潔白的冰蓮花花心巨大而平整,上面此刻正有一個奇異的三角與圓形組合的圖案,正在緩緩地散發着血色的光芒。那圖案的三個角上分別站着三個人,其中一個老頭兒頭髮花白,手中握着一柄布幡,上書“天機算”三個大字;另一個是一位身着碧色衣袍的年輕書生,手裡握着一柄小摺扇;最後一個尤楚識得,那人一身寶藍衣袍,面目與歐陽烈有七分相似,應是歐陽烈的弟弟,歐陽潯。
而此刻,那個奇異的圖案正中,正立着一個白髮白衣的女子,她全身上下都被肉眼可見的銀色鎖鏈鎖住,雖然不住地掙扎,然而從她驚慌失措的面色來看,似乎想要掙脫那些個銀鏈子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而在那白髮白衣的女子身前不遠處,正站着一堆人。一一看過去,尤楚發現自己幾乎都認得——殿前閒人上官邪和南宮神醫夫婦,明珠帝姬殿下,新科狀元歐陽雲峰,慕容逍和林夕。只是旁邊不遠處一羣侍衛模樣的男女正圍成一個圈,透過重重包圍,尤楚才驚訝地看見,那個被包圍的男子,竟是宮瑾羲。
就在此刻,天際不斷傳來沉沉的雷聲。
雪妖的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衆人都不明所以地看過去,卻望見一藍一綠兩道身影自天際落下。藍衣老者鬚髮皆白,長長的鬍鬚垂到了腳面,手中握着一柄四鋒畫戟;綠衣老者鬢角雪白,眉毛奇長,手中正頂着一面黃金盾。
尤楚瞪着眼睛,只覺得自己在做夢。
雪裳女子倚在一襲月白華裳的俊逸男子懷中,望着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脣角的弧度漸漸地勾勒出一抹最溫暖的笑意。
她擡眸望了一眼身邊的男子,清冽如泉的聲線響起:“遠蕭,你很愛你的父王罷?”
“嗯。”男子溫和地垂眸望了她一眼,點頭,笑意微漾,“怎麼,擔心父王不喜歡你?放心罷,穎兒這麼好,父王定會喜歡你的。”
雪裳女子聞言,眸光裡波紋盪漾,脣角的笑意清淺舒捲:“你就這麼跑出來了,銀月國怎麼辦?”
“——反正宮瑾羲又跑不掉,何況父王定會幫我守好的。”夙軒微微蹙了蹙眉,無奈地道,“穎兒,何時你才能莫要去管那些個有的沒的?”
“嗯?何出此言?”雪裳女子微微歪着腦袋,眸光裡浮着點點疑惑和無辜。
挫敗地垮了肩,夙軒將懷中人攬得更緊了些,道:“如今,我在你面前,你就不能多想一想我?”
雪裳女子聞言卻笑了,溫柔清淺的笑意揉碎在眉梢眼角,她道:“遠蕭,你在我身邊,我何須多想?若是什麼時候你不在我身邊了,我便如你所言,一直想你,可好?”
夙軒身子一震,隨即在白穎華微帶着驚怔的視線裡,俊逸如仙的男子,騰地便臉紅了。一雙如夜空般沉靜深邃的眼眸裡浮着顯而易見的欣喜若狂和羞赧,他張了張脣,卻不知道說什麼,彷彿有太多的言語在那一瞬間涌上了喉嚨,害得他就連語無倫次也做不到了。
輕輕的笑聲響起,白穎華伸手環住夙軒的身子,道:“遠蕭,你會是一個好帝王,亦會是一個好夫君,好父親。”
夙軒一怔,下意識地蹙眉。
然白穎華卻彎了彎眉眼,輕輕地踮起腳尖,將自己的脣貼上了他的脣。
男子驚怔地睜大了眼睛,卻映出了眼前容華傾世的女子微微顫動的纖長微卷的眼睫,還有那一雙如琉璃般的墨玉眸子裡清淺的笑意。
眸光微微地沉了沉,夙軒隨即便反應過來——送上門來的美味,豈有放過的道理?
他攬着她,她擁着他。
眸光交纏。
最終,她輕輕地推開他,而後迅速地點了他的穴,在他驚怔萬分卻又控制不住闔上眼眸之前,她輕聲地向他道:
“遠蕭,我愛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