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對女子來說,一直都是個神秘又神奇的地方,她們從書上看到千軍萬馬,戰火紛飛這些詞時,總是無法體會那是怎樣的一種意境。
而葉璇璣做爲這羣女流中唯一一個去過戰場,還上過戰場的人,在這些人眼中,她就是女版的容域。
“我初到邊疆時,北漠有十八萬大軍,而我們只有五萬五千人,其中還有傷兵……”葉璇璣回憶起火燒北漠大軍的事,與眼前的衆夫人小姐娓娓道來。
雖然火燒北漠大軍時她並不曾親眼所見,但她卻可以從聽說的隻言片語以及戰後的景象中還原出來。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聽的很入神,甚至在聽到驚險處葉,還會緊張的抓住身邊的人。
看着她們的舉動,葉璇璣心中好笑,覺得自己此刻就像個說書人。
“……最驚險的一次,是我方數十萬將士全部中毒昏睡不醒,而王爺去了五百里外的城池尋醫,只剩下我和楚世子,以及數十名將軍,那一天北漠突襲……”
葉璇璣說完這一段,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潤潤了喉嚨,擡眼時瞧見蘇扶影面色慘白如紙,嘴脣輕輕顫抖,似是被她講的故事嚇到了一般。
心中冷笑一聲,葉璇璣移開視線,裝作沒有看見蘇扶影的不適,繼續講了起來。
所有人都被葉璇璣的話吸引住了心神,就連景王府的婢女也不例外,沒有人察覺到蘇扶影的不對勁。
“……當時我被北漠大將軍挾持,他的刀割破了我的脖子,血順着他的大刀混合着雨水流下,楚世子無法,只得答應與他交換人質。”
說到這裡,葉璇璣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安懷王妃。
安懷王妃回以一個淡然的微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沒事。
抿了抿脣,葉璇璣講起了她最不願意提及的一段。
“交換人質後北漠大將軍使詐與楚世子打了起來,我也與北漠太子交上了手,後來,我體力不支又受了傷,楚世子爲保護我,便讓我先走……”
葉璇璣咬了咬脣,神情冷了下來:“北漠大將軍揮刀朝我狠狠砍來,我避無可避,情急之下,楚世子爲了救我,以凡胎肉體擋在我面前,最後,我得救了,但楚世子他……”
葉璇璣轉頭看着拭淚的安懷王妃,沉聲道:“母妃,對不起。”
安懷王妃擦淨眼淚,趕忙道:“不怪你,要怪也要怪那北漠大將軍太過卑鄙無恥了。”
楚言雙腿殘廢她雖然很是心痛,但她卻打心底裡沒有責怪也沒有遷怒於葉璇璣。
但她越是不怪,葉璇璣心中的愧疚便越甚。
“安懷王妃說的對,那北漠大將軍太卑鄙無恥了。”其他的夫人小姐聽到這裡,也忍不住紛紛溼了眼眶。
必竟,楚言可是在場不少夫人心中的良婿,也是在場不少小姐暗慕的心上人。
如今親耳聽楚言雙腿殘廢的經過,讓她們心傷惋惜不已。
就在衆人沉浸在葉璇璣所講的故事中,爲楚言哀傷不已時,景王府的婢女突然驚呼了起來。
“側王妃,側王妃,您怎麼了?”
毫無預兆的,蘇扶影無緣無故的暈倒了,現場瞬間亂成一團,有反應快一些的趕緊出聲道:“快,快去稟報景王,側王妃暈倒了。”
“哎呀,都別傻愣着了,趕緊將側王妃扶回房間。”
“對對對……”
葉璇璣瞧着蘇扶影蒼白如紙的臉,以及她被人扶走後她之前坐過的地方留下的點點血跡,心中浮起一抹冷笑。
她坐在蘇扶影對面,第一時間便發覺蘇扶影的不對勁,但她不是聖母瑪麗亞,不會好心到以德報怨的去關心一個害死她孩子的兇手。
她沒有直接出手,便是念在蘇扶影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份上,但蘇扶影自己發生了什麼不測,那可就怨不得她了。
……
因着蘇扶影的突然暈倒及出血,景王府亂作一團,好好的喜宴瞬間氣氛變得沉重無比。
“如何?側王妃腹中的孩子可還好?”一見大夫出來,容燁便立即上前詢問。
大夫向容燁行了一禮,沉聲道:“孩子暫時保住了,但胎氣極其不穩,日後必須小心謹慎的臥牀靜養,還要細心照料,日日服用安胎藥纔可。”
聞言,容燁緊張焦急的神情一鬆,孩子保住了就好,保住了就好。
“但……”大夫遲疑的看着容燁,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見此,容燁眉頭一蹙,冷聲道:“有什麼話就直說。”
事關蘇扶影腹中的孩子,他絕不允許有任何失誤和差錯。
聽到容燁的話,大夫瞧了瞧四周,湊近容燁身邊低聲道:“側王妃腹中的孩子脈象虛弱,即便是小心靜養,日日服用安胎藥,也不一定能撐到生產那日,且就算順利生產下來,孩子也會體弱多病很難平安長大。另外,側王妃的身體也會元氣大傷,日後再難有孕,是以,這個孩子……還請王爺慎重考慮。”
聞言,容燁心中一驚,負在身後的手緊了緊。
但只過了小半晌,容燁便斬釘切鐵的道:“保!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
如今正是他與容域爭奪太子之位的關鍵時刻,在這個時候,這個孩子能大大增加他奪位的籌碼。
是以,就算這個孩子生下來就註定體弱多病無法平安長大,就算蘇扶影終生再難有孕,他也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
對他來說,女人,孩子……都是他奪位的籌碼,無論什麼都不及太子之位重要。
聽到容燁異常堅定的話,大夫明顯驚詫不已,但很快他便恢復了正常,拱手應下了容燁的話。
“是,小人知道了。”
得知蘇扶影腹中的孩子暫時無恙後,容燁便追究起了蘇扶影爲何會突然暈倒一事。
“說!王妃爲何會突然暈倒!”容燁冷冷的睥睨着跪在他面前的婢女,聲音森然帶着濃烈怒氣。
據大夫所說,蘇扶影是因爲受到過度的驚嚇纔會導致突然暈倒出血。
他倒想要知道,到底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是什麼樣的驚嚇,能將蘇扶影嚇成這樣。
婢女嚇的絮絮發抖,磕磕巴巴回道:“側王妃與前來赴宴的夫人小姐一起……一起坐着聽辰王妃講……講邊疆戰場上的故事……然後……然後側王妃就忽然,暈倒了。”
婢女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側王妃怎麼就暈倒了?
“辰王妃?”容燁咬重這幾個字,一拂袍袖走了出去。
……
景王府的後花園中,一衆夫人小姐還坐在之前的地方等着消息,一見到容燁過來,便立即站起身詢問。
“景王,側王妃可還好?”
“孩子沒事吧?”
……在蘇扶影被扶走後她們見到她落下的點點血跡時,全都嚇壞了,一直忐忑緊張到現在。
好端端的來參加喜宴,誰也不想遇上這樣的糟心事。
瞧着七嘴八舌的衆夫人小姐,出於禮貌,容燁儘量心平氣和的回道:“勞諸位夫人小姐關心,側王妃和孩子都平安無事。”
“呼……嚇死我了,側王妃和孩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衆人拍拍胸口,提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大人和孩子都沒事?葉璇璣眼眸閃了閃,心有質疑。
這時,容燁越過衆人來到葉璇璣身前,毫不客氣的直接逼問道:“對於側王妃突然暈倒,辰王妃不打算說些什麼嗎?”
哼,葉璇璣這個心思歹毒的賤人,定是記恨上次蘇扶影害她小產沒了孩子,所以才故意說一些戰場上的血腥殘忍之事來嚇蘇扶影的。
哼,幸好孩子暫時保住了,否則他絕不會放過她!
聽到容燁質問葉璇璣,衆人心下一驚,有些摸不着頭腦。
而葉璇璣本人,面對容燁咄咄逼人的質問,波瀾不驚的飲了一口茶,輕飄飄的道:“本妃愚頓,不知景王何意?”
從頭到尾,她可是碰都沒有碰蘇扶影一下,與她的言語交談也沒有任何問題,她倒想要看看,容燁能拿她如何?
見葉璇璣揣着明白裝糊塗,容燁沉了臉色,冷聲道:“側王妃膽小害怕血腥之事,而辰王妃故意當着她的面講戰場上的殘忍與血腥,導致側王妃驚嚇過度暈倒,辰王妃就不會覺得心有愧疚嗎?”
聞言,衆人終於恍然大悟,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但……
“心有愧疚?”葉璇璣擡眸瞧着容燁,眸光坦然無懼,逼視着容燁道:“敢問景王,側王妃膽小之事你可曾詔告過天下?本妃爲何會知道?”
“再者,側王妃腹中的孩子如今可是好好的,而本妃的孩子,可是側王妃親手害死的。若要論內疚,也不該是本妃吧!”
葉璇璣目光冷然毫不畏懼的看着容燁,勾脣扯出一抹冷笑接着道:“還有,景王莫不是忘了,可是你自己將貼子送到辰王府,邀請本妃前來赴宴的。”
“你……”容燁一窒,被葉璇璣堵的無話可說。
“最後,本妃乃父皇親封的一品誥命王妃,又是你的皇長嫂,景王如此與本妃說話,是皇后娘娘教你的嗎!”
最後一個字落下,在場的所有人都被葉璇璣凌厲不饒人的氣勢嚇了一跳,全都噤若寒蟬的不敢出聲。
而對於葉璇璣,她們又有了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