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被慕容宸扶着,心裡本來是想要掙脫的,看上去還老老實實的跪在下面,其實對於他們姑侄之間的一舉一動都甚是在意的,那一幫大臣。太后忍住了,開口道:“哀家命你開棺驗屍。”
太后瞧見慕容宸那一臉難過無奈的模樣,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慕容宸的手背,甚是關切的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哀家也是爲了你們好。”
太后這樣說了,慕容宸即便是有什麼要說的,也得嚥下去了。
於是又從門外進來兩個家丁。
開棺驗屍。
徐慶是帶着工具來的,看那準備妥當的樣子,顯然是特意過來驗屍的。
在等着開棺的功夫,太后已經在一邊坐了下來,看一眼還跪在下面的一衆臣子,這纔像剛剛看到,剛剛想起來的樣子,趕緊說道:“衆位卿家都起來吧!”
跪在靈堂中那些官員,其實個個心知肚明,太后是故意讓他們跪着呢,今個撞見他們這麼多人在在慕容府上吊唁,這跪着不過是小小的懲戒,日後還不知道會有多少麻煩。
不過太后到底是深宮女子,即便是厲害也僅限於後宮爭鬥,朝堂之上,衆人想着,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眼中帶着那麼一點笑意的慕容家三公子,衆人齊齊倒吸冷氣,比起慕容宸來,太后的狠不算什麼!
這一幫官員都起了身,站好,靈堂中立刻看上去寬敞了不少。
一個身着孝衣的禮部官員喊道:“起。”
金絲楠木的棺材被打開,因爲慕容家的四公子尚未趕回來,這棺材並未釘死,所以打開的倒也不算費事。
棺木緩緩被打開。
慕容宸看了一眼徐慶,沉聲吩咐道:“徐太醫,你可要好好查看。”
徐慶低頭衝着莫若你功臣彎腰說道:“臣自當儘自己的本分。”
慕容宸沒再說話。
開棺驗屍是一件極具技術含量的工作,並不是所有的大夫能夠當得了仵作,但基本上所有
的仵作都懂點醫術。可仵作和大夫的社會地位,這之間可不是差那麼一星半點的。
徐慶是個大夫,但是從他爹往上,祖上三代都是仵作,到了徐慶他爹這一代,覺得仵作這行當雖然是爲死人伸冤,積陰德,但總歸是與死人打交道,說出去尤其不好聽,(其實這重點是,仵作不好找媳婦,徐慶的爹是二十六才娶的親,徐慶他娘是家鄉遭逢災害,出來投奔親戚被棄落難之際,被徐慶的爹爹救起,這纔有了日後的一段姻緣,之後有了徐慶,冒着忤逆不孝的罵名,是死活都不肯讓徐慶再做仵作的行當了。)徐慶也算是有出息,如今年紀輕輕便已經是東凌帝都太醫院最年輕的院首了。雖然如此,但仵作的本事,卻一點都沒有落下。
徐慶從隨身攜帶的箱子裡拿出一雙白色的手套,接着拿着銀針等物在徒弟的協助下,開始了驗屍。
若說開始的時候,慕容宸還表現的有些緊張,那麼這會兒,陪在太后身邊的慕容宸就已經相當鎮定了。
慕容宸的鎮定讓太后內心越發的不安起來,只能抱着希望看着驗屍已經接近尾聲的徐慶。
而在場的,無論是誰,在徐慶沒有開口之前,都無法從徐慶臉上看出任何端倪來了,想想也是,年紀輕輕就能夠成爲太醫院元首的,必然不可能只靠醫術高明的,喜怒不形於色也是這個年輕太醫的本事之一。
徐慶摘去手套,府上的家丁端着個銅盆進來,徐慶淨了手。朝着太后走去,行禮。
太后看了徐慶一眼問了句:“如何?”
“啓稟太后,臣已經仔細檢查過侯爺的屍身,侯爺確實是暴病身亡。”
太后在聽了徐慶的話之後,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抓住桌子一角,擡眼看着徐慶:“你可是瞧清楚了?”
“事關重大,臣不敢馬虎,太后若是信不過微臣,大可找另找一個仵作,一驗便知如何。”
太后聞言,即便是心中不甘,也只能就此罷手了,若是當着衆位大臣的面,
真的再找一個仵作來驗,豈不是告訴所有的人,她信不過一向‘忠心耿耿’爲她賣命的徐慶,這樣一來,豈不是讓本來還有心向着她的人寒了心麼?
太后聽了徐慶的話,目光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臉上盡是悲傷之色,過了好一會兒,太后伸手,站在太后身邊的太監立刻扶着太后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既然如此,就讓哀家再見兄長最後一面吧。”
說着由太監扶着走到了那副金絲楠木棺材前面,俯身朝着裡看去,他們二人雖是兄妹,也有好幾年未曾再見過了,之所以不見是因爲慕容勳的死,慕容崢從西池戰場上回來,那一身再也好不了的傷,一年後,先帝駕崩,太后心裡明白,他對自己雖然是什麼都沒有說,心裡卻一定是恨極了先帝,四個兒子,一死一傷,一個恨他,一個有家回不得,慕容家四個兒子,幾近凋零,她是先帝的枕邊人,怎能不會被遷怒,若不是恨極了先帝,他不會對先帝動手,也不會扶持年幼的皇昭即位,可終究還是疼惜她這個妹妹,讓她成爲了東凌開國至今歷史上最年輕的太后。
成爲太后的前一日,那是他與自己最後一次見面。
“嫣兒,這是爲兄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哥哥,你是答應過母親的。”
“所以,對於你的任何要求,爲兄已是傾盡全力了。”說着,那個人已到了中年的男子看着她,東凌一國最顯貴的女子:“我是你哥哥,是你的臣子,可是嫣兒,你不要忘了,我還是慕容家的一族之長,爲兄日後有何面目去見慕容家的列祖列宗?”
我還是慕容家的一族之長。
從此兄妹二人,一個久居深宮,一個久居深宅。再不相見。不曾想再見,竟然已是陰陽相隔,這是這世上最後一個真心待太后的人,無論太后如何算計,又怎能不痛徹心扉。
“太后節哀。”扶着太后的太監即便是覺察到了太后的傷心,也一直弓着身子,絲毫不敢擡頭看一眼太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