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宣二十年八月二十一,諸事皆宜。
清晨,整個京都從黑夜中醒來。街上陸陸續續走上了行商販賣的人羣。早在昨日,京都幾條主要的大街都已華燈結綵,紅毯滿地。其貴重奢華堪比許多年前的封后大典。
而此時雖然已是深秋,然越郡王府仍是獻花錦簇,各色品種珍稀之花在天剛剛矇矇亮的時候就送進了王府。
此刻的越郡王府正是許多年難得的熱鬧,其主母江越王妃一早便梳洗整齊,端坐上首,指揮一衆下人仔仔細細的核對婚禮的各項細節。
雖說只是郡王大婚,但是周越與當今血緣之親近,加之將要迎娶的乃是正一品的長郡主,這婚禮的規格乃是參照太子大婚。因此,不說鋪張浪費,也是極盡奢靡之能事。
江越王妃坐在主屋的上首,想起了當年自己的婚事,一時間也是不勝唏噓。
——時光如梭,半點也不留情。
依照皇家儀制,禮部進行了納彩禮,問名禮,納吉禮等禮儀。而越郡王府的聘禮也早已在昨日送進了白家。
事實上,這些年周越常年住在江州,除了幾年前其妹周婛成婚回來過一次,並不曾在京都出現。因此,越郡王府的名聲雖然響亮,但是實際的權勢確實大不如前的。
這幾年甚至連一般的京都貴族世家也不講越郡王府放在眼裡,但是今日郡王府的大婚卻是讓衆人開了眼界。
不說今日越郡王府上的裝扮,光是府上遍佈的鮮花就足夠驚掉大家眼球。要知道,珍稀的花種本就難得,在反季裡種植出來就更難得。而越郡王府所有的裝扮都是用的十足十的鮮花,那花上的露珠可是實實在在騙不了人的。
而郡王府向白府下的聘禮禮單更是令人目不暇接,光是護送聘禮的車隊就從可以鋪滿宣武大街,真正的十里紅妝!
據說,這些也不過是前任越王留給其子的成婚聘禮,與郡王府的全部財富相比,不過是九牛一毛。
不止如此,宮裡出來的賞賜更是豐厚,僅僅是太后懿祥一宮就賞賜了素錦梨花琉璃扇兩幅,百金納吉鑲金環十雙,山色印花玉如意九柄,皇家祖母福壽祿鐲子兩對,鳳簪含珠金步搖一柄。
並上宮錦宮絲數十匹,宮女二十人,女官三人
,皆由禮官帶領,絡繹不絕的送到了郡王府。
後宮妃嬪無一不送上了珍稀的寶物作爲賀禮。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皇帝陛下卻沒有任何的東西賞賜下來。不過,大家看着太后那邊賞了這麼多的東西,都以爲太后賞的也就是皇帝賞的,左右都是從皇宮裡出來的。
吉時將至,由越郡王府至白家的道路就被京師衛全面戒嚴。道路兩邊的酒館茶店裡無一不是坐滿了人。除此之外,街上紅綢之外也是擠滿了各處百姓,都等着一睹這大周皇族難得的盛大婚禮。
一眼望去,街上人山人海,紅綢鋪覆,如細浪一般遙遙展開在晴空光影下金光淡淡。
此時的白家,一樣的朱門懸彩,滿壁盛輝。白家的各位公子一早就穿戴整齊,齊齊的站在秋水居門前。只等祖母一聲令下,就前往煙瓏閣迎出他們唯一的妹妹——白錦。
不得不說,白家之人雖談不上絕美,但是無一不是氣質凌然,尤其是當四位翩翩佳公子站在一起的時候。
白二公子白沐之挺拔似鬆,白三公子白潤之溫潤如玉,白五公子白洋之瀟灑如風,白六公子白溪之清澈似水,實在是讓人大飽眼福。
一刻鐘後,秋水居傳來白老夫人命令:着混小子們去迎了她的寶貝孫女出來。
吉時一到,白家大門開,門前之人皆是摒了呼吸,靜心以待。首先進入他們目光的是陪嫁的妝奩,鑲金鎏的檀木大箱兩人一擡,隨着門口早已久候的皇家儀仗隊浩蕩而出。
足足過了兩刻鐘,直到衆人已經看不見最初的妝奩,嫁妝纔算是全部擡出了白家。
正在這時,衆人口中均是倒吸一口冷氣——這花轎,竟然是皇后才能用的寶頂鳳攆!
寶頂鳳攆——自古以來只有帝后大婚才能使用的轎攆。哪怕是太子妃亦或是繼後,也是沒有資格的。而現在,皇帝竟然破格將這寶頂鳳攆賞賜給尋暖長郡主使用,其深受帝王恩寵果然名不虛傳。
花轎一側是太后以及皇帝身邊侍候已久的女官,而她們也只是作爲喜婆送嫁,真正的賜福之人此刻尚在皇宮內。轎攆另一側乃是木丹和竹葉,她二人作爲郡主的貼身侍女,自然是要跟着主子一起進入王府的。
再外圍,白家四位公
子策馬於四匹通身雪白的駿馬上,氣度凌然丰神俊朗,在淡金紫色的陽光下,不知迷倒了京都多少女子的閨閣芳心。
轎攆內,白錦正身穿嫁衣端坐。她手裡緊緊地握着一個蘋果,素白的手指染上了嬌紅的豆蔻,嬌豔欲滴。
臉上也是上了精緻的妝容,精美如畫。她的鼻尖傳來桂花淡淡的香味,倒是很好的安慰了她的心神。即便是已經在花轎上坐了這麼久,她還是有一種深深地不真實感。
——她嫁人了。
耳邊,滴心懸在耳垂落在肩上,帶來冰涼涼的觸感。一點一點幫她降着臉上的溫度。三嫂的話在她耳邊不斷重複,將她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又砸出一圈一圈的漣漪:這事,你孃親不在。家裡又只有你一個女兒,這事自然是得我來告訴你的。
你不要害羞,這夫妻之事乃是天理倫常,再重要不過了。你以前不懂不要緊,這成了婚,卻是萬萬不能不知道的。本來我昨天晚上就要過來的,還不是那你三哥,說我挺着大肚子不方便,非得讓我拖到現在。也沒辦法給你細講。
說着,還將一本書塞給了木丹,囑咐白錦一定要在新婚之夜之前好好看看。
事實上,白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書……好久之前,懷貴妃就用這些事當做回報講給她聽過。她當時也不過是覺得害羞,並未放在心上。
而現在,已經是不得不認真對待了。
只是,她們都不知道的是她不想也不願意與周越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本來就沒有想過和周越能成爲三哥三嫂那樣的夫妻。
不是不願意,而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太貪心。
她得到的已經夠多了……
既然這樣,大家何不清清白白,以後也好好聚好散。她不會讓自己成爲任何人的累贅,也絕不會讓人拋棄。
想到這裡,她的眼神變得清明瞭許多,臉上的緋紅也漸漸消失。轎攆外的祈福聲和禮樂鑼鼓聲透過輕紗傳來,真實而質樸。
這樣喜慶的情景下,白錦的思緒萬里:爹爹,孃親,您們的女兒出嫁了。你們可曾爲我祝福?是否願意回來看我一眼?
小半個時辰後,轎身微微一頓,白錦所有的思緒全部收回。
——越郡王府,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