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跡皇宮多年的丁公公顯然是沒有想到皇帝會下這樣的聖旨。自二十多年前的那次之後,陛下已經很久沒有要過人的性命了。這次,難道又要血流成河,漸染皇宮了嗎?
可是,眼前的長郡主該如何……
她可是江越王妃的兒媳婦,陛下難道也要取了她的性命嗎?
“舅舅!”白錦眼眶已然變紅,她跪着向皇帝爬過去。“求陛下三思,求陛下垂憐,求舅舅放過越王府。”
皇帝從軟榻上起來,扶起已經成了淚人的白錦。
“尋暖別怕,你是朕親自冊封的長郡主,此事不會株連到你。別哭了,乖,朕會讓禮部儘快安排你和越王的和離。以後,舅舅再給你選個好的郡駙。”
“不。”白錦掙開皇帝拉着自己的手,搖着頭,“不,陛下,我不要。我要阿越活着,他是我丈夫,我不能讓他死……”
“尋暖!”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斷告訴自己莫要生氣。但是等他看到白錦戒備的眼神和不斷推開的身體時,本已經被即將到來的鮮血熄滅的怒火有熊熊燃燒起來。“連你,也要忤逆朕嗎?!”
白錦跪了下來,眼中的淚珠滾滾而下,“陛下,尋暖沒有。但是越王是我的夫君,尋暖怎能在這個時候拋他而去。”
“如何不能,他算什麼東西,本來就配不上你。”
“陛下,尋暖和他早已兩情相悅。何來配不配的上之說,更何況他也是皇族的血脈,他是您手足的血脈啊。”
“你錯了,朕沒有兄弟,沒有手足。”皇帝的眸子變得更加幽暗,讓人不敢直視。“母后只有朕一個兒子。朕,沒有想要朕性命的兄弟。”
白錦臉色頓時煞白,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和臉色一樣蒼白的脣,卻發現根本無濟於事,她的恐懼從骨髓中不斷冒出來。是啊,她怎麼忘了,陛下的繼位也是經歷了一番腥風血雨。
他肯留下週越父親周坤的後代,已然是他的慈悲。不然,依照以前的慣例,他該是要斬草除根纔對。如今這個身份根本就不是他的救命符,反而會堅定皇帝更快下手的決心。
“陛下,懷貴妃之死已成定局。但我可以保證他絕沒有參與到江越王妃的行動中。他是無辜的啊。”
“無辜?”皇帝身上的氣場變得愈發嚇人,陰鷙到讓人不寒而慄。“天下無辜的人何其多,肅寧不無辜
嗎?那個小宮女不無辜嗎?朕,難道都要一一考慮嗎?”
白錦面色灰白,她知道即使太子沒有任性的將玉冠送來,即使皇帝沒有被太子主動鄙棄儲君之位刺激到,皇帝也不會輕易放過江越王妃和她的親族。不然,以後誰還會將皇家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若是在宮裡下毒都可以輕易放過去,那以後誰還會聽從皇帝的指令。大家都有事沒事下個毒,那大周宮廷纔是真的要亂。
本來她也做好了皇帝會降下重罰的後果,但至少不會這麼快,快到讓她猝不及防,毫無辦法。可是現在,太子的這一舉動真正的在皇帝本就不平緩的心上火上澆油。
“白錦,朕的耐心有限。”皇帝甩開他的手,面如寒霜的坐回了軟榻,“丁全,送長郡主回碧霄宮,沒有朕的旨意不許她出來。也不許任何人去看她。至於越王,哼,送他去該去的地方。”
丁全咬着牙托起癱坐成一團的白錦,無奈對反掙扎的太過而他又不敢強行拖拽以至於半天都沒有挪動一寸。
“舅舅當真不肯放過阿越嗎?”白錦抹着眼淚,低沉着語調。
“咚”的一聲,皇帝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震得周圍放置的瓷瓶都不斷晃動。
丁全知道,皇帝真的生氣了。
他試圖攔着已經要失去理智的白錦,但是卻被對方狠狠的甩了開來。
“尋暖,你是把朕教給你的家國天下都餵給狗了嗎?”皇帝怒極反笑的面容讓丁全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不,不能讓長郡主再說下去了。
可他到底是年事已高,不及白錦年輕靈敏。
“陛下也只是因爲家國天下才非要取那麼多人性命嗎?”
“哈哈哈,”皇帝一改之前的怒氣衝衝,此刻的他平靜的就像是幽深不見底的深潭,沒有人知道他接下來將帶來的會不會是足以毀滅一切的狂風海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尋暖無話可說但求和夫君同生共死。若不是……”白錦咬着牙,正要說話卻感受到身後丁全似有若無的觸碰。她原本沸騰到快要爆炸的腦袋霎時間冷靜了下來。
她在幹什麼?她的目的是爲了幫周越脫罪又不是故意去惹怒皇帝。
“若不是,就請陛……請舅舅不要太過着急。總要給其他人一些辯解的機會。”
終
於,這句話過後,皇帝的臉色有了一絲絲的鬆動。儘管仍舊是沒有笑意,但至少身上瀰漫的殺氣戾氣終是淡了許多。
白錦舒了一口氣,跪了下來軟着語氣接着道:“今日是尋暖失態。求舅舅責罰。”
皇帝落在她的衣裙上,淡淡道:“丁全。”
“在。”
皇帝挑眉,那意思不言而喻。
丁全連忙應聲,皇帝這是聽了長郡主的話,將第三道聖旨挪後再議。
“行了,回自己宮裡去吧。”
白錦屈膝告退,臨到門口等了會。丁全指揮了了人進去收拾那一片的狼藉,這才得空出來。
“多謝丁公公。”白錦捏着衣裙,有些羞澀。
方纔若不是丁全及時的拉了自己一把,恐怕她會說出更加嚴重的話來,而那些話也只會將場面變得更糟,而不會對周越又任何的幫助。
“郡主客氣,奴才只是心疼陛下。”
丁全嘆了口氣,他不過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在他眼中,皇帝的安危喜樂纔是最重要的。太子的舉動已經讓陛下十分的生氣,若是長郡主再說出什麼話來,那不是往陛下的心上再插一把刀嗎?
這世間,能讓皇帝放在眼中捧在心上的人,也不過那麼幾個了。
白錦臉一紅,心中暗暗的罵了自己一聲:她實在是太沉不住氣了。
皇宮段陽門前,白錦乘着馬車往宮外趕。
儘管纔過去一個時辰不到,但是之前發生在金鑾殿和清心殿的事情早已經傳遍了整個朝堂。誰都知道,這京都怕是要不安寧,需要掉上幾顆腦袋才能平靜。而這其中,江家和越王府便是首當其衝。
因此,當白錦的馬車經過的時候,那些侍衛的議論聲便紛紛擾擾的傳到馬車中。但即使如此,侍衛們也不是傻子,越王府倒黴,並不代表長郡主在陛下面前失勢。所以,衆人對白錦仍舊是一如既往的尊重。
可一出段陽門,白錦的馬車便被人攔了下來。
一個衣着素樸的青年公子不着任何金銀玉器,獨自一人站着。
“主子,太子殿下在馬車前,要停車嗎?”木丹撇開車簾,詢問道。
“不用,直接走。”白錦的臉色在聽到木丹說的人之後更加的不愉。現在,她不想看見這個人。
“尋暖連見我一面也不肯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