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鬆雖是一小小縣令,卻是至京師空投來碧州頤養天年的大儒。在京時雖無正經官職,手下門生卻各個身份顯赫。或許碧州的普通百姓只當他是一個普通縣令,但碧州的上層社會都或多或少能猜到這位不顯山不漏水的柳大人暗地裡有些能耐。
柳鬆的名字早在詩會貴賓的名帖上,出入暢行。方纔被蘇文冕的行爲激起了肝火,憤憤地往怡鳳樓走了幾步,過後纔想起方纔作詩的如花。
如花所作雖算不得傳世經典,但也是難得一見的佳作了。而且還出自一位平凡的民婦手裡,更是難能可貴。柳鬆向來愛才,不禁對如花起了興趣。半隻腳已經踏進了怡鳳樓的門裡。卻又退了出來。微笑着到了如花面前,拱手道:
“夫人高才!碧州不僅山好水好,想不到還是藏龍臥虎。單憑夫人之前那瞬息成詩的功夫,足可讓天底下自以爲是的讀書人汗顏了!只是不知道夫人才學師從何處?”
柳鬆不知道如花還是單身,如花聽着夫人的稱呼感覺有些彆扭,尷尬地笑了笑:
“先生,您還是還我如花好了。民婦自小看過一些詩書,卻未曾拜師學過。方纔不過一遊戲製作,倒是讓老先生見笑了。”
“哦?還是自學成才?當真了得。憑如花姑娘的才學,此次詩會怎可屈居外圍?速速與我進去。”
如花不識柳鬆身份,但看見周圍幾人恭恭敬敬的模樣,便能猜到此人身份不凡。跟在對方身邊,肯定會少不少麻煩。
……
……
“歐陽公子,這……這……這是小女子作的詩,你看看,不知好否?”
大堂內,小翠拿到了二夫人替自己寫的小詩興致勃勃地跑到了那歐陽公子的面前。
這歐陽公子便是之前出價兩千的白衣公子,生得當真是面如冠玉,手執摺扇,長袍長衫,看上去還真是風度翩翩。
而且儒雅又不~羈的性格正是小翠這年紀的姑娘最喜歡的類型。以前小丫頭都常在幻想歐陽公子的音容相貌,沒想今日見了真人後比想象中還要瀟灑倜儻。一犯花癡,頓時覺得比自家老爺好上百倍。
小翠在家裡被寵慣了,纔有今天這麼大膽的表現,雖也害羞,卻還是忸怩着到了歐陽公子身邊,輕輕地將詩放在了對方跟前,怯生生地說了之前那麼一句話。
小翠長得青春靚麗,正式含苞待放的時候,從外貌而論,是個人見人愛的鬼靈精。那歐陽公子初見之下也是含笑,但發現面前姑娘不過一身丫鬟打扮的時候,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平淡問道:
“你是何人?”
“我……我是李老爺的貼身丫鬟,我的名字叫小翠。久……久仰歐陽公子大名,小翠這廂有禮了。”
小丫頭費盡腦汁纔想出這麼一句聽上去得體一點兒的話來,也不知道歐陽公子對自己的印象如何,手心都已緊張得冒出了細汗。
小丫頭再漂亮,終究只是個丫鬟,就是李府的丫鬟也一樣。歐陽不禁看低了小翠幾分,只是礙着衆多文人在場,不好表現出心中想法。況且這還是李老爺的貼身丫鬟,總要給李大老爺幾分面子,想想還是耐着性子將寫着詩的宣紙拿在了手上。
歐陽看了紙上所寫,立刻變得沉寂了……
小翠不懂詩詞,只是跟安馨荷學過習字跟算術,哪兒會知道詩詞好壞。下意識的認爲歐陽公子是學富五車的才子,二夫人卻只是一個婦人。所作的詩詞怕是很難被歐陽公子看上。。
歐陽的表情十分精彩,望着手裡宣紙,時而面沉如水,時而眉頭緊皺,時而又神情舒展,最後卻是微笑着將宣紙還給了小翠。
小翠有些緊張,吞吞吐吐地問道:“歐陽公子,您……您看我的詩可好?”
“好!當然是好詩!”歐陽回答得出奇地乾脆,只是小翠臉上的喜色還沒保持夠片刻,就聽歐陽公子似笑非笑地反問道,“小翠姑娘,這詩……當真出自你手?”
小翠就心虛,被對方這麼一問,俏臉兒頓時火紅一片,支吾着回答:“當……當然是我寫的。”
不回答還好,小翠這般掩耳盜鈴地表情,讓歐陽更加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有些欣喜地起身對小翠施了一禮。
“小翠姑娘就別再隱瞞了,這詩分明是出自當年碧州青樓第一名家夏茹夏姑娘之手。當年某不過一初識詩書的小書童,便已耳聞過許多夏大家的名作。
哎!無奈生不逢時,未能對在夏大家面前一述衷腸。待我聲名遠揚時,夏大家確已成了李夫人。此乃生平一大憾事。夏大家文風悽美婉轉,所作詩詞字字錙銖,天下無第二人可仿,小翠姑娘手中作品,除了夏大家之外,還有誰能出此佳作?”
小丫頭哪兒料到還有這一出?竟然被人家看穿了,躁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機去。還想解釋些什麼的時候,又聽歐陽公子說到:
“有勞小翠姑娘轉告夏大家,詩中之意我歐陽衡已然明瞭。”
小翠被搞得摸不着頭腦,心道明明是自己跟歐陽公子的事兒,關二夫人什麼事兒啊?不過小丫頭的想法也很天真,不管怎麼說,至少知道歐陽公子的名字了。想罷,便竊喜着回到了李權和夏茹身邊。
夏茹今天的任務是幫李權當槍手,現在一首詩沒給老爺作,反而跟個小丫鬟寫了一首情詩,心裡怪怪的。又見小翠表情怪異地跑了回來,心頭暗自嘀咕,難不成自己的作品還被人瞧不起?
一問才知,原來是自己的作品被人認出來了!其實這也沒什麼,可聽了小翠轉達歐陽衡的話之後,夏茹才意識到壞事兒了!
因爲小翠喜歡那歐陽公子,夏茹爲小翠所作詩中自然暗含情愫。可對方把它當成了夏茹寫給自己的,肯定以爲是夏大家對自己有情。
夏茹意識到其中的誤會,況且老爺就在身邊,小翠所說盡數落在老爺耳中。老爺又不是傻子,肯定也能想到其中的問題所在。雖然只是個誤會,但對古代女子來說,這也是關乎名節的大事兒。
夏茹擔心李權發難,緊張地捂着胸口,欲言又止:“老……老爺,我……“
李權反應倒是慢了半拍,許久纔回過味兒來,哈哈一笑:“小茹,想不到你嫁給我之後這麼多年了,魅力還不減當年。”
李權滿不在乎的表現讓夏茹稍稍放心,心頭卻記下了那個讓自己爲難的名字——“歐陽衡”。
……
……
從知府大人的第一題出來,詩會算是進入正題了。這次詩會規模空前,碧州城有名的大人物都不在怡鳳樓主樓,而是在更加素雅的後院。
一彎不下五十平的環形水塘上,立着三座大小不一的小亭。三座小樓分立三個不同的方位,把水塘合包在中間。地面都是平整的青石路,打掃得一塵不染。花壇裡只有菊花盛開着,各色菊花爭奇鬥豔,基情滿滿。
入秋時節,並沒有什麼好的景緻欣賞,水潭裡只有空落落的蓮花梗和幾片枯黃了的荷葉。但這殘敗的景緻卻被滿池的玫瑰花瓣和精緻的水燈掩蓋了。後院因爲這些許點綴,變得一樣美不勝收。
而在大堂的人想要進到後院兒來不管你才學如何,那都得交上一千兩銀子才行。當然,美女除外。
但就算有了一道這麼高的門檻兒,圍在後院兒門口的公子哥一樣趨之若鶩。不說能有幸見到如知府大人這樣的大人物,光是聽說碧州所有知名青樓的頭牌都要出面獻藝這一條,便有大把的人願意掏銀子。但是真正有那麼魄力一次性掏出一千兩的公子哥,那卻是少之又少。
李權作爲詩會的主角,今天主要的活動地點還是在後院。當見到主樓的氣氛已經活躍起來,便帶着夏茹進到了後院。
前世是個無人問津的屌絲,今世卻是不管走到哪兒都是大家矚目的焦點。前只腳剛踏進後院門,就被幾個熱情的書生灌了三杯酒。八字鬍的知府大人第一個上來跟李權敘話,親熱的樣子像失散多年的兄弟。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李權,因爲實在是太有錢了,有錢得讓人嫉妒。尤其是那些個自負功名在身的才子。讀一輩子書還不如人家一天賺的錢多,心高氣傲的書生們心裡能夠舒坦纔是怪事兒。
很快,湖心小亭中便有一男子舉起酒杯,高聲道:
“李老爺,您可算來了?讓我等候了好久。莫不是光顧風流快活,在樓裡挑姑娘,而把我們一衆學生給忘了吧?不知道李老爺對知府大人的第一題有解答了嗎?”
李權瞟了對方一眼,問夏茹:“這人誰啊?”
“老爺,那是韓風韓公子,祖上是韓文穗,曾任前朝宰相。韓氏一脈在現在一樣有很高的名望。據說這個韓公子詩詞堪稱一絕,自視甚高,不屑參加科舉考試,現今還沒有任何功名,遂一直以學生自居。但在慶朝的名望已經趕得上當代大家了。”
“難怪這麼跳。”李權捋了捋鬍子。
夏茹附到李權耳邊小聲道:“老爺莫慌,他問你之前的詩詞,您就這麼說。。“
夏茹還沒把即興創作的詩說給李權,卻被李權打斷了:
“哎呀,管他個鳥。老爺我一個賣布的,不會作詩有啥奇怪?別理他。”
說罷,轉向小亭的方向,點了點腳,作出觀望狀。忽的對着身邊下人大喝: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韓公子桌上的酒水甜點都吃完了,怎麼還不補上?來人!快給韓公子端上美酒好肉!”
說完又無比歉意地朝韓風道:“實在對不住,李某管教下人不利。害得韓公子沒有吃好。”
韓風怔了怔,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低頭一看桌上的狼藉,頓時臉都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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