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 下
雲氏死了,笑着死在了易之雲的懷中……更多訪問:。請大家搜索看最全!的小說
易府治喪。
便是知道易老夫人與永安長公主不睦,可大家還是看在永安長公主駙馬的面子上來祭拜,喪事辦得還是熱熱鬧鬧,極爲的體面,自然,那日上房所放生的事情,一個字也沒傳出去,便是易晟,也是一點風聲也沒‘露’出。
不過相比於雲氏喪事的隆重,易晟則是直接一口薄棺給葬了,倒也避免了暴屍荒野的下場。
易府有喪,府中上下的氣氛自然是不好了,只是,若是仔細查看,卻還是可以看出不對勁。
易之雲全程打點喪事,悲傷是有,但是整個人都死氣沉沉的,彷彿天塌下來一般,而在他這個年紀,喪母並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還有便是,永安長公主全程沒有‘露’臉,居下人說她忙於政事。
兩個孩子的悲傷也似乎帶着不安。
總而言之,就是不對勁。
不過無人敢質疑。
出殯過後,白幡撤去,換上了受喪的白燈籠,整個易府,安靜了下來,安靜的死氣沉沉的。
“姐……”暉兒看着從屋子裡出來的姐姐,“爹吃了嗎?”
柳柳臉‘色’疲憊,“嗯,吃了一點。”
“娘……娘也是吃了一點……”暉兒想哭,可是卻不能哭,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他知道一定發生了大事的,“姐……你就不能告訴我嗎?”
“暉兒聽話,好好地跟夫子唸書,其他的什麼都不要管。”
“可是……”
“爹孃是大人,姐姐也是大人。”柳柳正‘色’道,“大人的事情由我們大人來辦。”
“我也是男子漢!”
“暉兒。”
暉兒咬了咬牙,“那姐姐你一定要‘弄’清楚爹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祖母沒了,我們都很難過,可是爹孃不能這樣啊!”
他不知道祖母爲什麼突然間沒了,可是……可是傷心也不能這樣啊!
“好。”柳柳點頭,安撫好了弟弟之後,她又在父親的書房外頭站了許久,才吸了口氣,轉身進了去。
老夫人用主子的手自殺。
這是她得知祖母的死訊趕過去,看到爹孃都像是瘋了一般之後,‘逼’問知秋姑姑得到的答案。
祖母居然……
居然讓娘殺了她?
她怎麼可以這樣做?
她就這般恨娘嗎?
恨到用孃的手自殺,恨到在爹的面前死在孃的手裡?!
她就這般的恨不得他們一家人痛苦決裂嗎?!
柳柳不想去責怪一個死去了的人,還是她的親祖母,可是,她無法接受,無法原諒!不管她有多恨,也不該這樣做!她這樣做傷害的不僅僅是娘,還有爹!她是要‘逼’死爹嗎?!
“爹……”
易之雲擡起頭,神容憔悴,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一般,看到了‘女’兒,勉強擠出了一抹笑意,“嗯。”
“爹……”柳柳上前,跪在了父親的面前,“爹,你別怪娘,不關孃的事的,爹……”
“爹知道。”易之雲擡手撫着‘女’兒的頭,“爹沒怪你娘。”
“真的?”
“當然。”易之雲笑道。
柳柳道:“那爹爲什麼關着自己?爹,我不知道祖母爲什麼會這樣做,但是,我們是一家人!我們是最親的一家人!爹,我們這個家不能就這樣毀了的!”
“不會的。”易之雲道,可是話卻是輕的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他不怪阿橋,從來便沒有,可是……她還能原諒他嗎?這一次,她還可以就這樣過去嗎?娘,你到底想做什麼?冷靜下來的易之雲怎麼也無法想明白雲氏爲何要那樣做!那些話不是出自真心的嗎?難道那些話都只不過是爲了讓阿橋鬆懈好讓她有機可乘?她就這般的恨他們?
柳柳擡手抹去了眼眶裡的淚水,“好!只要爹說,柳柳就信!還有,娘那邊柳柳來勸!一切都有柳柳在!”
“傻丫頭。”易之雲紅了眼睛,他也不是一個好父親!
柳柳伏在父親的膝上,“爹,還有柳柳在哩!”她不信,他們這個家就真的只能毀了!她不信!
……
皇宮
乾元殿
“阿橋,你說什麼?”承平帝驚訝地看着眼前似乎又冷漠了不少的柳橋,“你確定?”
柳橋頷首,“是時候定下來了。”
“可是……”承平帝慍怒道:“姚氏做的那些事情……”
“既然查過與秦闕無關,便不該算到他身上。”柳橋緩緩道,“而且,如今也沒有比他更好的選擇了。”
“阿橋……”
“我知道皇兄擔心什麼。”柳橋繼續道:“我與姚氏並無深仇大恨,她想置我於死地不過是爲了秦闕。”
“來日秦闕登基,姚氏便是皇太后了。”承平帝如何可以放心,“她若是記恨當年之事……”
“秦闕今日冒着一無所用的危險來爲她母親求情,想來日後也不會讓她母親拿當年的事情爲難我。”柳橋打斷了他的話,“況且,皇位傳承不能‘亂’,一旦‘亂’,後患無窮。”
承平帝哪裡會不知道?“朕明白……”
傳給秦闕,自然會受到很大的阻力,也有些冒險,但是這些都只是暫時的,等秦闕坐穩皇位,便會過去,可若是過繼或者傳給旁族,所引發的爭鬥便會席捲整個皇族,禍及後代子孫!
禍及後代子孫!
而大周,承受不起這樣的爭鬥不息!
可是……
“真不放心你。”
“皇兄忘了,秦闕是我一手讓人教導的。”柳橋笑道,“他應當不至於忘恩負義的,至於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阿橋……”
“皇兄,我累了。”柳橋笑道,“真的好累好累,我不想再撐下去了。”
承平帝紅了眼眶。
“皇兄便當我不負責任如何?”柳橋繼續道,“這個擔子,我不想再擔下去了。”
承平帝沉默半晌,“好。”
“謝皇兄。”
……
元熙十五年四月,承平帝下詔立皇孫秦闕爲皇太孫,次日,永安長公主上詔言曰儲君已定,該有儲君監國,請辭監國之位,承平帝準。
此後,永安長公主深居簡出,不再過問朝中政事。
五月末,京城進入了初夏時節。
易府
正院
易之雲看着面前的紙張,渾身冰冷,“我不同意!”
和離書。
他怎麼可能同意?!
“阿橋,孃的事情我知道你不會原諒,你想怎麼都可以,但是這個,我不同意!”
柳橋看着他,“我殺了你母親。”
“我還沒有糊塗到……”
“可事實上你母親是死在我的手裡。”柳橋沒等他說完便道。
易之雲咬着牙:“我們和離了,柳柳跟暉兒怎麼辦?!”
“我沒打算公開。”柳橋道,“你我往後人前仍是夫妻,在孩子面前仍舊是。”
易之雲一愣。
“我相信我還不至於演不了這場戲。”柳橋繼續道。
易之雲明白她的意思,“我不同意!”即便只是兩個人知道的事情,他也不會同意!
“這雙手染了你母親的血,甚至還有你父親的。”柳橋看着自己的手,“往後你還能握着,還能與我同塌而眠,還能與我歡好……”
“柳氏阿橋!”易之雲幾乎是嘶吼出聲,她的這些話比直接說恨他,說再也不想跟他當夫妻更加的剜他的心!他從來就沒有想過孃的事情可以輕易揭過,他知道這件事會給他們帶來什麼,可是——“我無法改變已經發生了的事情,也知道再多的愧疚與彌補都無濟於事,可是,我不同意!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同意!這輩子,我們都是夫妻,不管人前還是人後!”說完,拿起了桌上的和離書撕了個粉碎,赤紅着眼一字一字地道:“你可以恨我,什麼都可以,但你柳橋這輩子都是我易之雲的妻子!”
“有何區別?”柳橋卻是平靜地看着他。
易之雲道:“你是我的妻子!”
若她不是他的妻子了,他們還剩下什麼?
孩子總會長大的,總會離開各自成家立業離開他們的,到時候,他們還剩下什麼?
她只能是他的妻子,一直都是才行!
“你們憑什麼?”柳橋看着他,忽然勃然大怒,面容漸漸猙獰,“你們母子憑什麼?!”
“阿橋……”
“不要再叫我!不要再叫我!”柳橋的情緒也失控了,“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怕你這樣叫我這樣看着我!爲什麼我要一次又一次地原諒,爲什麼只有我一次又一次地地原諒!而你們,卻一次次的得寸進尺!爲什麼不行?爲什麼不同意?你憑什麼不同意?!就是一張和離書而已,什麼也不會變,可你憑什麼連這樣一個讓我的心好過一些,讓我過的舒坦一些的機會都不給我?你們憑什麼讓我一輩子都被你們控制被你們左右被你們死死地綁着!我欠了你們的嗎?就算欠了,這般多年還還不夠嗎?!爲什麼最後還不肯放過給我——我殺了你的母親!我殺了她!你看,就是這隻手,這隻手染滿了你母親的血——”柳橋揪着他,“就是這隻手——”
“阿橋!”易之雲緊緊地抱着她,心痛難當,“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三十多年,三十多年,夠了!我受夠了!不要再一句對不起就讓我像個傻子一樣被你們折磨!”柳橋幾乎是歇斯底里,“我到底欠了你們什麼了?!爲什麼就是不讓我過一日安生日子?爲什麼到死也不放過我——”
“不是的!阿橋,不是的……”
“她是你母親,她是你母親!易之雲她是你的母親——”柳橋嘶聲喝道,“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
她要是就去死,爲什麼要拖上她?!
爲什麼?!
“阿橋……”
“你滾!滾——”柳橋捂着心口,面‘色’青白地喝道,“滾出去!離我遠點,離我遠遠的!”
“阿橋……”
“滾——”柳橋用力推開了他,臉‘色’更加的難看,“滾——”
易之雲面‘色’大變,“阿橋,你怎麼了?”
“來人!”柳橋喝道,“把他給我趕出去!趕出去——”
“阿橋!”
“爺,你還是先出去吧!”知秋趕了進來,一邊扶起主子一邊道,“來人,傳太醫!”
“對,太醫!”易之雲慌忙地從地上爬起,“阿橋你等着,我這就去青太醫!”說完,便轉身衝了出去,不過方纔出了‘門’口,便頓住了。
柳柳站在‘門’口,淚流滿面。
易之雲愣了一下,不過這一刻他沒有多餘的心
有多餘的心思來安撫‘女’兒,阿橋需要太醫,她需要太醫!
柳柳也沒有攔着父親,跌坐在地上,哭了出聲。
怎麼辦?
現在要怎麼辦?!
……
“娘,你沒事吧?”暉兒看着‘牀’上半躺着的母親,小臉有些發白。
柳橋搖頭,“娘沒事,怎麼滿頭大汗的?”
“我剛剛跟師傅在練功。”暉兒當即擡手抹去了額上的汗水,“娘,你真的沒事嗎?”他聽到娘病倒還要找太醫的時候嚇壞了,“太醫怎麼說?”
“沒事,就是有點不舒服而已。”柳橋笑道,“跟師傅練功了?”
“嗯。”暉兒點頭,“是爹找的師傅!很厲害的!”
“是嗎?”
“嗯!”暉兒重重點頭,“娘放心,暉兒一定會好好跟師傅學的,等學好了練給娘看!”
“好。”
暉兒看着母親,“娘,你真的沒事嗎?”
“當然沒事了。”
柳柳端着‘藥’走了進來,“娘,喝‘藥’了。”
柳橋看向‘女’兒。
柳柳避開了她的目光,將‘藥’端了過去,“趁熱喝。”
柳橋還是看着‘女’兒。
“娘,我來餵你!”暉兒接過了姐姐手裡的‘藥’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再送到母親的嘴邊,“娘。”
柳橋笑着喝下。
暉兒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更是加把勁地餵了,喝完了‘藥’之後,“娘你好好休息,暉兒在這裡陪你。”
“娘沒事,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我要陪着娘!”
“去休息,聽話。”
暉兒只好點頭,又仔細叮囑了好一會兒,這才離開。
“柳柳。”柳橋看向‘女’兒。
柳柳起步上前,低着頭,“娘。”
“生孃的氣了?”柳橋看着‘女’兒。
柳柳緩緩擡起頭,“不。”
“娘心疼的。”柳橋擡手撫着‘女’兒的臉。
柳柳笑了,“柳柳也心疼。”
柳橋看着‘女’兒,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
柳橋走了。
“娘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就出遠‘門’……”暉兒又是難過又是擔心,“爹,姐,娘不是又不要我了?”
易之雲面無表情,握着信的手一直顫着。
“爹……”暉兒臉更白了,娘真的不要他了嗎?他做錯了什麼了?他哪裡惹娘不高興了?“娘不要我了……”
“胡說!”柳柳慍怒。
暉兒看着姐姐,“娘不是不要我的,對嗎?”
“當然了!”柳柳道,“娘怎麼會不要我們?!你沒看信嗎?”說着從父親手裡奪過了母親的留書,“娘說要送蕭叔叔回鄉安葬!哪個字說不要我們了?!”
“可……可娘怎麼不跟我們說一聲就……”
“這還不都要怪你!”柳柳繼續道,“娘若是跟你說了你還不鬧瘋了?再說了,娘信上不是說清楚了蕭嶸大人身體不好,要是不馬上啓程恐怕就走不了了!你不識字嗎?跟夫子都學的什麼?!”
“姐……”暉兒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訓她的姐姐。
柳柳吸了一口氣,“總之不許胡說!好了,娘辦完了事情自然就會回來,你該幹什麼還是得幹什麼,不許偷懶!現在馬上去跟夫子上課!”
“姐……”
“閉嘴!”柳柳喝止了,“還不去!”
暉兒吸了吸鼻子,還是不放心,也有些委屈,但還是乖乖地去上課,娘不是不要他就行了……
“爹。”柳柳看向父親,“你不會讓娘不要我們的對不對?”
易之雲看着‘女’兒。
“爹,你一定會讓娘回家的對不對?”柳柳繼續問道。
易之雲緩緩地握緊了拳頭,“放心,爹一定會不會讓你娘不要我們的!”
“好!”柳柳道,雙眼朦朧了起來,但是語句卻是堅定,“我相信爹!”
……
暉兒乖乖地上完課回來發現不但娘走了,爹也走了,不過愣了一下卻是放心了,“爹去追娘了是不是?”
柳柳擡頭看向南方,“當然!娘出遠‘門’了,爹當然要去保護她了。”
“嗯!”暉兒重重點頭,又爹在,娘一定會沒事的,也一定會回家的!
“郡主,尉遲世子醒了。”
柳柳收回了思緒,快步往客院趕去。
“你總算醒了。”
尉遲絕醒了,雖然‘精’神還不是很好,但是意識卻是清楚的,看着面前的少‘女’,擡手,握住了她的,“不許難過,我會……會心疼的……”
柳柳一愣,隨後便是淚如雨下。
……
七月,柳橋到達了彭城。
“回鄉葬在他母親身邊是他最後的心願。”蕭嶸坐在了擡椅中,臉‘色’很不好,不過‘精’神卻是極爲的輕鬆,彷彿再無牽掛一般。
柳橋看着眼前的新墳,靜靜地站着。
“一切都是瑀兒心甘情願的。”蕭嶸看着她,繼續道,“或者該說,若是沒有你,他這輩子恐怕連一刻安寧幸福都沒有,所以,夫人不必再自責,瑀兒也定然不希望看到夫人這般。”
“蕭老以後有何打算?”柳橋沒有應他的話,而是問道。
蕭嶸笑道:“我老了,也沒有幾日好活了,剩下的這些日子只想在這裡陪着他們母子。”說完,撐着身子
,撐着身子對柳橋躬了躬身,便讓下人擡着自己走了。
柳橋沒有阻攔,轉身看着眼前的新墳,“當年你能求你父親回來幫我,想來也是原諒他了,放下了仇恨,心裡會好受些吧?說真的,其實我也沒有多大的內疚,所以什麼下半輩子這些話我也不說了,若下輩子真的要還你,那便讓你再也不遇上我吧。”說完,蹲下身子,祭了一輩子酒,“秦闕將來如何我不敢保證,但應該不會忘了你父親的教導之恩,太子太師的名銜可以讓蕭家三代之內無憂,姚家將來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你也無需再爲當初所做的事情而愧疚。”舉杯,灑落了最後一杯酒,“所以,安息吧。”
烈日炎炎之下,卻是有幾分蕭索。
待柳橋離去,一人從不遠處的樹叢走出,頭戴斗笠,走至墳前,靜靜地站了許久許久,“阿瑀,謝謝。”
即便說的毫無意義,但我還是要說這句謝謝。
謝謝你讓她還活着。
……
柳橋在彭城逗留了幾日,巡視了一圈酒坊,查看了一些賬目,隨後,便繼續往南,順利而下,在中秋當日到達沛州府城。
闊別二十年,唯一不變的或許便只有頭頂上的那一輪明月吧。
“主子,酒傷身,還是不要喝的太多了。”
柳橋看向旁邊一臉擔憂的知秋,卻是笑了,“中秋佳節,哪有傷什麼身的,你也坐下,陪我喝兩杯。”
“主子……”
“怎麼?我現在的話已經沒有人聽了?”柳橋不等她說完便道。
知秋只好坐下,隨即將酒壺掌控在自己手裡。
“二十多年前,我來過這裡。”柳橋笑着道,眼睛泛着醉意,“也是中秋,也是這樣圓的月亮。”
“主子遇上了爺?”
“我還以爲你們都不敢在我面前提他。”柳橋繼續笑道,“是啊,在這裡遇上了他,當時我還以爲他死了的,所以,便是覺得熟悉也不敢認,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想他想瘋了……可結果卻是我不是瘋了,不過是傻了罷了。”
知秋似乎想安撫,可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們十年沒見了,模樣變了,聲音變了,什麼都變了,可我居然還覺得熟悉,我居然還能感覺的出來便是他……”柳橋自嘲地笑了出口,“你說我是哪根筋傻了?不就是一個男人嗎?不就是幾年的感情嗎?不,還沒有幾年了,不,好像也就只有兩年,然後,他要報仇了,就走了,去從軍了,後來更是音訊全無!死了!十年……整整十年,我居然就死認着他,後來,他回來了,一肚子的苦衷……我原諒了,我想啊,那十年我不好過,他又何嘗好過?所以,我給了我們一個從頭再來的機會,我一直覺得,只要我們在一起,只要我們同心,便是什麼都不怕,什麼危險困難都可以度過,而其後的十年,我們的確是這樣的,我做到了當初給自己立下的目標,即便聚少離多,我也還是很幸福,我從來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我會這般迫不急的的想離開他!”
“主子傷心了。”
“是啊。”柳橋擡手抹了眼角不該存在的淚水,“傷心了啊,怎麼能不傷心呢?那日在宜州,在雲柔的面前我說我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我只想他活着,活着就好,計較那般多做什麼?回來了,我抗拒他,他說是因爲我不信他,可他又何曾信過我?我說過他若是出事,我絕對不會獨活,我說過,不管發生什麼我都要跟他一起面對,一起承擔,他不信我!從來都沒有信過,所以,纔會又一次地音訊全無!”說完,灌了杯酒,“不過想想,好像我也真的沒有做到,他死了,我沒死,我活的好好的,活的讓許多人膽寒,他在雲柔手中受苦的時候,我也沒有陪他一起承受,所以,是不是說,他從來不信我也是對的?這般多年,一次又一次地不受承諾的人,除了他,還有我。”
知秋心裡發酸,可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在那般多的事情面前,所有的安慰似乎都成了笑話,她唯一可以做的似乎便是給她倒酒,讓她盡情地宣泄。
柳橋沒有停,可爲什麼酒喝多了心還是疼,很疼很疼,易之雲,我真的想逃了,真的想逃了……
她醉了,可夢中卻還是痛。
知秋擡頭看着從黑暗中走出來的男人,一如當年帶着斗笠,手裡還提着一盞‘花’燈,可是卻未曾點燃,黑漆漆的,如同如今的心,“主子太累了。”
易之雲走到柳橋的面前,解開了斗笠,緩緩蹲下,擡手撫着她的臉,聲音沙啞,“我知道。”不然她不會不顧孩子離開。
“可她還是在撐着。”知秋繼續道,“離開京城固然是逃避爺,但是這一路走來,何嘗不是在尋找力量,這裡,乃至接下來的目的地臺州,主子很努力地想照顧當初的堅持,爺,主子或許不願意承認,可她一直未曾真正地放棄過。”
“我知道。”
“可是主子累了,更怕了,她把自己困住了,走不出來。”知秋繼續道,“而能讓她走出來的人,只有爺。”
“我知道。”易之雲繼續道,“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
她的阿橋。
……
路程還在繼續,一路往南,而經歷了近十年的剿殺海盜,沿海已經太平了許多了,也隨着海外貿易的日益興旺,台州幾乎成了整個東南沿海最繁華的州縣。
縣。
然而,柳橋卻並未進城,只是在城外停留了一個時辰,隨後,掉頭北上,奔欽州而去,一路走走停停的,巡視產業,遊山玩水,到達欽州已然是入了冬,除夕將近。
……
臘月,大雪紛飛。
京城
暉兒拿着剛剛收到的信衝到了姐姐面前,“姐,你看,孃的信!”娘雖然沒告訴他就出‘門’了,但是還是會定時定候給他們寫信的,也便是因爲這樣,他才相信娘真的不是不要他!
“快給我看看!”柳柳也是高興。
暉兒不給,“我自己打開!”說着便動手打開,可看了之後卻是失望,“姐……娘說不回來過年……”
“什麼模樣?!”柳柳斥道,“娘在外邊玩的開心,我們該高興纔對!”說着,把信拿過來看了看,心沉了沉,一如過去的每一次。
“可是都過年了……”
柳柳收起情緒,敲了弟弟的腦袋,“娘說去看外公外婆才趕不回來,又不是不願意回來!老是說娘不回來不回來,娘便是回來也被你說的不回了!”
“姐!”暉兒不樂意了,“我就是想娘而已!”娘都走了快半年了,他怎麼不想?!“姐,娘去看外公外婆,不如我們也去吧!我還沒見過外公外婆了!”
“我們去了,家不要了?!”
“反正家裡也沒人……”娘不回來,爹肯定也不回來的!
“就是因爲沒人我們纔要守着!”柳柳正‘色’道,“暉兒,爹孃爲了我們已經夠苦的了,我們要體諒體諒他們,知道嗎?”
暉兒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點頭,“娘看完了外公外婆一定會回來的,對嗎?”
“當然了!”柳柳道,“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家團聚了!”
“嗯!”
哄完了弟弟,柳柳便拿着信回了房,那笨弟弟看不出來,可她還看不出來嗎?那根本不是孃的字跡,她相信娘也是惦記着他們,也相信娘不會真的不要他們的,可是,一走半年,娘卻一個字也沒有送回來,每一次孃的信,都是出自爹的手的,爹孃的字跡很像,但是她還是看出來了不同的,娘還是沒有原諒爹吧?還是在傷着心吧?
不過爹能幫娘寫信這便是代表爹一直跟在孃的身邊,不然怎麼會這般清楚?只要爹堅持,總有一日可以和好的!
柳柳吸了一口氣,重新收拾了心情準備過年,即便家裡沒人,也要好好地過年!
“什麼?都不回來過年?!”兩人不回來過年,姐弟兩人是失望,已經好全了可以活蹦‘亂’跳還在軍中謀了差事的尉遲世子卻是着急了,“岳父岳母都不回來過年,我們的親事怎麼辦?”
柳柳翻看着給各府的年例,似乎已然是習以爲常地吩咐道,“暉兒,送客。”
暉兒頓時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把大掃帚,吆喝了下人一起將人給轟出去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的,就算他救了她姐姐,可爹孃都還沒開口了他便岳父岳母的叫的,真當她姐嫁定了他嗎?!“過年不許來,不然我就進宮向皇帝舅舅告狀,讓他給你賜一個醜八怪當娘子!”
“暉兒,我娶了醜八怪,你姐姐怎麼辦?”
“我姐纔不會嫁你了!”
“你姐可是點頭了的!”
“你才點頭了!我姐姐不過是好心看你半死不活的才照顧你幾天,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暉兒恨不得潑他一臉洗腳水,他姐心軟,他還真的得寸進尺了?!“我告訴你,你想娶我姐,下輩子吧!”說完,轉身回府,“關‘門’,他要是敢再來,拿掃帚轟出去!”
大‘門’關起。
尉遲絕站在寒風之中‘摸’着鼻子,這丫頭還真的夠狠心的,不過他喜歡!
……
除夕前日,柳橋到了欽州州府。
城西的一座大宅對面巷子口,一輛不算是顯眼的馬車停靠着,柳橋坐在車內,隔着紗窗看着風雪之中的宅邸,卻始終沒有往前。
“主子,不進去嗎?”知秋低聲問道。
柳橋笑了笑,“不用了,他們過得好便成,不必再去打擾他們了。”
“他們過得很好。”知秋道,有了永安長公主的庇護,依靠着主子的產業,柳家這十幾年來日子是過得蒸蒸日上,“兩年前公子娶親,‘女’方是書香‘門’第的嫡‘女’,知書達理賢良淑德,去年還添了丁。”
“那便好。”柳橋笑道,收回了視線,“吩咐下去,欽州這邊的產業轉到柳家名下,往後,讓他們好好過日子吧。”
“是。”
“走吧。”柳橋合上了眼,假寐道。
知秋看了看她,“來都來了,主子真的不進去嗎?老夫人這些年一直惦記着你。”
“她們的‘女’兒已經死了。”柳橋沒有睜開眼睛,“跟永安長公主來往過密,對他們沒有好處。”
這般多年,她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儘可能地庇護他們卻又不讓他們捲進她的是非中來,十幾年來,一直做得很好,何必再去打擾他們?
平靜的日子來之不易,她自己求之不得,如何能去破壞他們?
生活富足,兒子孝順,又添孫兒,足以抵消他們惦記她的那絲遺憾,待時日久了,這份遺憾也會消失的。
況且,如今的她,見了只會讓他們失望而已。
何必呢?
“走吧。”
“回京嗎?”
柳橋沉默許
柳橋沉默許久,“去揚子縣,林家村。”
……
林家村出了一個位高權重的長公主,還有一個大將軍,公主駙馬,頓時成了十里八鄉人人稱頌的風水寶地,再加上這些年柳河等人的看顧,林家村可以說是煥然一新,脫胎換骨,而村中易家的老宅,跟那座建成之後便幾乎沒有人住過的新宅,成了村中的聖地,不知從何時起,新年來這裡沾沾吉氣,自然是進不去的,只是繞着宅子走一圈,而這般多的除了林家村的村民之外,外地來的人也不少。
因而,柳橋等人的出現並未引起村裡多大的注意,看着眼前這人人虔誠叩拜的場面,饒是柳橋也愣了。
“主子可要下車?”知秋再次問道。
柳橋看着窗外,“這怎麼回事?”
“奴婢這邊去打聽打聽。”知秋說完,便下了馬車,沒過多久便回來,笑着將情況說了一遍,“……宅子老爺子一直派人打理着,這些人進不去便繞着宅子走一圈。”
“是嗎?”柳橋笑了,“那我們也下去走一圈。”
知秋訝然。
“走吧。”柳橋不顧她的愕然,笑着下馬車。
知秋趕緊跟隨。
這一趟出‘門’行程雖然是隱秘的,但永安長公主出遠‘門’了卻是不少人都知道的,所以護衛方面都是最嚴密的,當然,都是便裝,而且也便只有幾個近身,其他的都隱秘在附近,所以,在林家村的人看來,柳橋一行人不過是那個縣城的大戶人家夫人來這裡沾吉氣罷了。
柳橋離開了欽州將近二十年,村民不認得也是正常,不過,熟悉的人,便是分離的再久,也還是可以認出來的!
“東……東家……”
柳橋方纔下了馬車,便傳來了一道驚奇的聲音。
東家,久到她幾乎忘了的稱呼。
是在叫她嗎?
柳橋循聲看去,便見人羣中衝出了一個‘婦’人,滿臉不敢置信,那‘婦’人衝了過去,沒有意外地被人跟攔住了。
人羣中隱秘的護衛也蓄勢待發。
“東家?!”
柳橋看着眼前之人,“你是……白禾?”
這句話讓白禾更加肯定自己沒認錯人了,“真的是東家!東家!真的是你!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知秋看着她這般‘激’動,皺起了眉,隨後上前,“這位夫人,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說完,便轉向柳橋,低聲道:“主子,這裡人多眼雜,主子還是先上馬車吧。”
大家不認得柳橋,但是對白禾卻是不陌生的,經她這般一鬧,衆人頓時都看了過來了。
“嗯。”柳橋頷首。
白禾愣愣地被推上了馬車。
馬車駛離。
好半晌,白禾纔回過神來,一把抓住柳橋的手,淚眼婆娑地道:“東家,你真的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白禾以爲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嗯,我回來了。”柳橋拍拍她的手。
“東家……”白禾哭了出來了,“你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白禾還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當初她被送回欽州之後,便再也沒見過東家了,隨着東家的消息一個一個地傳來,她更是知道自己想再見東家是難上加難了。
一想到這裡,白禾頓時想到了什麼,當即跪下來,“白禾參見長公主……”
“起來。”柳橋失笑,“我是你東家。”
白禾也沒有堅持一定要守禮,在她的心裡,東家就是東家,“東家……”
“這般多年,你們過得可還好?”柳橋問道。
白禾點頭,便詳細地說了情況,她嫁人了,丈夫是酒坊的一個小管事,孩子都快可以娶親了,“……老太爺跟老夫人一直惦記着夫人,之前聽說爺……本來想去京城看東家的,可又擔心給東家添麻煩,就一直不敢去,後來爺沒死的消息傳來,老太爺跟老夫人高興壞了,一直說要去京城的,只是老夫人年紀大了,身體不太好,老太爺沒敢讓老夫人去,可老夫人一直很惦記東家,還一直說沒見過……見過小少爺了!東家你回來太好了,太好了,我們馬上回去,老太爺跟老夫人看到東家一定會很高興的!”
柳橋本來沒打算見的,可如今這般不見怕是會傷老人家的人,“嗯。”
“今天天‘色’不早了,不如在城裡休息一晚上,明日在出發。”知秋道。
柳橋沒反對。
白禾雖然着急,但是也沒反對,“那不用進城裡,直接住村裡就好了,易家的老宅跟新宅都收拾的很齊整,東家今晚上可以住村裡的。”
“主子的身份不宜公開。”知秋道。
白禾一愣,“對對對!東家是長公主,不宜公開的!”想了想,道:“不過也沒關係,我跟人說你是老太爺的朋友就成了!”
“主子?”知秋有些不確定主子的心意。
柳橋笑了笑,“那便住村裡吧。”
“好!”白禾笑道,“東家你放心,這些年宅子一直都是我來打理的,都好好的,絕對不會比京城差的!”
柳橋失笑,又問了她其他的情況,得知她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便皺了皺眉,“怎麼是一個人回來?”
“本來我家當家的是要陪我來的,不過年前出了點意外‘腿’摔了,現在還躺着了,兒子在家裡照看着,我經常回來,沒問題的!”
柳橋頷首。
頷首。
馬車很快便回來了,不過這一次是直接進了宅子。
新宅。
是白禾引的,雖然兩座宅子都照看的很好,但是老宅畢竟太小了,她擔心東家住不舒服,而這一幕,讓還沒走的百姓嘖嘖稱奇,更是好奇馬車裡的人到底是誰!?
不過再怎麼猜,估計也猜不到會是宅子的主人的。
誰能想到永安長公主會這般回來?
……
白禾似乎還跟當年一般,一直嘰嘰咋咋的,跟當年的小姑娘似得,這股子興奮勁一直到了知秋提醒主子累了,該歇息了,才停下。
“炕都燒好了,東家晚上好好休息。”收拾好了‘牀’鋪,安置好了一切,白禾才離開。
知秋待在屋子裡伺候主子更衣,“屋子裡面有鋪地龍的,不如奴婢讓人燒起來。”
“不用了。”柳橋坐在炕上,“這炕夠暖和了。”
“那主子早些歇息。”說完,便退了出去。
柳橋頷首。
夜裡的寒風呼嘯着。
易之雲站在多年未歸的老家中,心中百味雜陳,他們又回來了,只是卻已然丟了當年的溫情。
“阿橋,我們回家了。”
他低聲說着,本沒想過會得到任何的迴應,可是話落,卻聽到了推‘門’聲,便是沒看到人,可他卻像是知道是誰一般。
阿橋……
易之雲躲進了黑暗中,看着那愛入骨子的‘女’子披着大氅提着燈籠緩緩走來,燭火昏黃,卻還是照出了一臉的蒼白。
她走進了院子,然後,走向了曾經留下了無數嬉笑怒罵的屋子,可是,擡起的手卻始終沒有推下去。
他看不到她的臉,看不到她的神‘色’,可是他卻可以明白她內心的掙扎與痛苦。
阿橋……
他的阿橋……
是不是這曾經留下了他們無數幸福時光的地方也成了她心裡的傷?
曾經無數次想要回來的老家,如今回來了,卻已然是千瘡百孔。
柳橋始終沒有進屋,而是坐在了廊下冰冷的地上,提着燈籠擡頭仰望着寒冷的夜空,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只是單純的呆坐。
寒意入骨。
易之雲緊握了拳頭忍着上前把她擁入懷中的衝動,他從未想過他跟在身後她從不知曉,他的阿橋那般的聰明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她不問不理不管是因爲她不願意與他見面接觸還是在給他機會,他都不想破壞她好不容易尋來的平靜。
走出了京城走出了易家,她的心情好了許多,笑容也更加的真實,既是還未曾放下,但是至少她不再那般的累,不需要爲了誰而強顏歡笑。
“出來。”忽然間,柳橋開了口。
易之雲一愣。
“還不出來?”柳橋繼續道。
易之雲咬了咬牙關,起步正要走出去。
而這時候,對面的屋子的‘門’卻推開了。
易之雲頓住了腳步,警覺地看過去,誰?!
一個小小的人兒走了過來,小姑娘,大約也就五六歲的樣子。
易之雲又是一愣。
柳橋似乎也有些驚訝,看着走過來的小姑娘,“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你又是誰?”小姑娘有些好奇也有些害怕,“這裡不能進來的!”
“你不也進來了嗎?”柳橋失笑。
小姑娘一愣,“我……我……我偷偷進來的!而且我是小孩子,就算被裡正大人發現了也不會罰我的!”
“你是村裡的孩子?”
“當然了!”小姑娘‘挺’着‘胸’膛道,“我就是村裡的,你又是哪裡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柳橋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大半夜的你進來做什麼?”
“給我哥哥祈福!”小姑娘道,“我哥哥明年要考童生試了,三‘奶’‘奶’說過年來這裡祈福就可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那白日來便可以了,怎麼晚上也在?”柳橋笑着繼續問道。
小姑娘一臉的倔強,“別人只是在外面走一圈,我在這裡從除夕守到十五,一定會更有效的!”
柳橋笑了出聲,“那你就不怕你爹孃擔心?”
“纔不會了!”小姑娘繼續道,“我是等他們都睡了才偷偷跑出來的!”
“這屋子這般冷,你便不怕凍壞自己?”
“怕什麼?只要我哥哥考過了就好!”小姑娘認真道,“哎呀,我跟你說這般多做什麼?你都還沒告訴我你是誰了,你來這裡做什麼?你不是村裡的人,又是大人,要是被裡正發現了一定會把你送去見官的!”
“是嗎?”柳橋笑道,“那我該怎麼辦?”
“當然是快點跑了!”小姑娘說道。
柳橋笑道:“那你不跑?”
“我都說了要給我哥哥祈福了!”小姑娘似乎有些惱火了,而她纔剛剛說完,便聽到人聲了,不止一個人,“糟了,有人來了!”
柳橋不爲所動。
小姑娘更加生氣了,“都是你啦,要是我哥哥考不過都是你害的!”而這話才說完,便有好幾個人進來了。
柳橋看了過去,似乎是一對夫妻,還有一個老人家,一個男孩子。
“妞妞!”那‘婦’人看到了小姑娘當即跑了過來,“你跑來這裡做什麼?!”
“妹妹!”男孩子也跑了過來,“妹妹你嚇死我們了!”
“你這孩子怎麼
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那男人也過來,又是生氣又是心疼的。
老人家跟了過來,“好了,人找到就好,不要再罵她了。”
不必說了,便是小姑娘一家人。
“這位夫人是……”老人家看到了柳橋,便問道。
柳橋起身,“老人家有禮。”
“不敢不敢……”老人家忙道,“夫人……夫人怎麼會在這裡?”
“對啊,你都還沒給我說哩!”小姑娘還沒忘了這事,跑到了柳橋的年前,仰着頭問道,“你也是來祈福的嗎?”
“可以這般說吧。”柳橋低頭看着她,道。
小姑娘點了點頭,“哦,你不怕被抓了?”
“你都不怕了,我怎麼會害怕?”柳橋笑道。
小姑娘努了努嘴,“好吧,你放心,我們不會告訴別人的,不過你天亮之前你一定要離開,不然真的會被人發現的!”
“嗯。”
“對了,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偷偷溜進來不被人發現的。”小姑娘繼續道,“你靠過來,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妞妞!”‘婦’人似乎生氣了。
柳橋對她笑了笑,便彎下了腰,“好啊。”
小姑娘靠近了柳橋,天真爛漫的臉上卻是忽然生出了一絲詭異,“去死吧!”
柳橋一愣。
“小心!”
銀光乍現,柳橋失去意識之時腦子裡留下的只是小姑娘的那張詭異的笑臉,再次醒來,見到的則是易之雲不滿血絲的眼瞳。
“怎……”麼回事?
“你醒了?”易之雲撫着她的頭,“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我……”柳橋還想說話,只是喉嚨乾涸的厲害。
“沒事了,沒事了!”易之雲抱着她,似乎是在啜泣。
柳橋沒有問下去,等‘精’神恢復的差不多了,才‘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她遇到了刺殺而已,不過這次有些不同的是,刺客是一家子,而行刺的原因不是因爲他們是那些人派來的刺客,而是爲了報仇而已。
方家的祖籍熙州安縣,當年被屠的縣城之一,如今的方家並非一開始就是一家人,老爺子跟兒子並非親生父子,那‘婦’人也是寡‘婦’,他們的家人都死在了屠城之中,倖存的三人因爲仇恨而走到了一起,兩個孩子的確是他們結合所生的,不過,仇恨也早已灌輸進了他們的心中。
報仇一事籌備良久,來林家村便是爲了有朝一日永安長公主會出現在這裡!倒不是沒想過去京城,可是以永安長公主的身份,他們根本沒辦法接觸到她,所以,他們來了林家村,先在這裡打穩根基,然後再向府城的柳家滲透,他們出自林家村,柳家的人一定不會有防備的,他們便可以再進一步,等永安長公主來看望養父養母便可以趁機下手,或者接着柳家的關係去京城伺機下手!
都是一些極爲普通的老百姓,可是爲了報仇卻是無所不用其極。
柳橋聽了沉默了良久良久,“他們現在關在何處?”
“衙‘門’的大牢中。”知秋道,“已經讓人去通知州府了,他會來處理的。”
柳橋道:“去看看。”
知秋一愣。
柳橋起身下‘牀’。
“主子你不能下‘牀’……”知秋阻止道,“傷口雖然不深,但是小刀上塗了毒‘藥’,幸好爺及時將毒血吸出來,不然主子……”
柳橋一愣,“什麼?”
“是爺及時將毒血吸出。”知秋道。
柳橋沉默。
知秋繼續道,“大夫說主子要臥‘牀’……”
揮手打斷了她的話,“不必說了,給我更衣。”
知秋無奈,只好小心翼翼地將人送到了衙‘門’的牢房。
事隔近三十年,她又一次走進了這個牢房,只是這一次卻不是來救人的,方家一家五口被關押在了一起,見了走過來的柳橋,原本木然的臉卻是猙獰起來,尤其是三個大人,“毒‘婦’,老天爺不會放過你的——”
“毒‘婦’——”
“你不得好死!”
“毒‘婦’——”
便是那夜那個天真爛漫的孩子此時也是聲聲惡毒詛咒。
柳橋一直沉默。
“主子……”知秋受不住他們的污言穢語,“我們還是……”
“當日屠城一事雖非我願,但我亦不後悔那般做。”柳橋開口,方家諸人愣住了,“若是重來一次,在那般情況之下,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你這個毒‘婦’——”方老爺子衝上前,幾乎想吃了他一般。
柳橋看着他,“你們可以來報仇,同樣的也必須承擔後果。”
“我殺了你這個毒‘婦’——”
“送他們上路。”柳橋說完,平靜地轉身離開。
“永安你不得好死——”
“……斷子絕孫……”
“不得好死……”
……
柳橋走出了牢房,便見到了匆忙趕來的易之雲。
“你不該來這裡。”易之雲看着她道。
柳橋卻笑了,“怎麼不該來?”
“阿橋……”
“這就是我現在的樣子,我在所有人眼裡的樣子。”柳橋笑着擡頭看着有些昏暗的天,緩緩說着,“而這一切,拜你所賜。”
誅了心。
易之雲無言以對,面‘色’青白。
“仇恨果真很可怕是不是?”柳橋看?”柳橋看向他,“便是連孩子的心靈也可以腐蝕。”
易之雲深吸了一口氣,“回京吧。”
柳橋看着他。
“回京城去,你在外邊太危險了。”易之雲繼續道,“你若是不想見到我,我可以不出現。”
“不出現便不存在了?”
“我可以籤和離書。”易之雲一字一字地道,“只要你回京去,我什麼都答應你!”
柳橋看着他。
“我什麼都答應你!”易之雲咬着牙,堅定無比,他寧願失去她也不想再看着她出事!“回京城去!就算是爲了兩個孩子,保護好自己!”
柳橋還是沒有說話,看着他,久久不動。
“主子,出事了!”直到有人着急趕來稟報。
京城快信,承平帝病危。
……
柳橋趕回京城送了承平帝最後一程,在生命的最後一個時辰,承平帝只是讓這個虧欠良多的妹妹陪在身邊,這一舉動差一點又引發了一場朝堂震動,不過好在,皇太孫秦闕順利繼位了,而永安長公主在新皇登基之後便請旨前去皇陵守靈。
秦闕着急趕到了易府,“姑婆,朕從未……”
“我只是想去陪陪皇兄跟母后罷了。”柳橋打斷了他的話,“也沒說不回來。”
秦闕一愣。
“皇上。”柳柳給他行了一禮,“我娘就是去一兩個月罷了,皇上不必擔心。”
秦闕有些愣怔,不過到底是鬆了口氣,他不怕永安長公主‘弄’權,他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便知道自己會面對什麼,可是卻怕她覺得自己有意打壓,“不管如何,還請姑婆相信朕絕對不會忘恩負義,更不會違背在皇祖父跟列祖列宗面前發過的誓言。”
“守好你皇祖父‘交’給你的江山便成。”
“秦闕一定不負姑婆所望!”
……
“娘,皇陵有什麼好去的?”暉兒有些不高興纔回來沒多久的娘又要出‘門’,“娘上次出去就遇到刺客了,這一次……”
“說什麼了烏鴉嘴!”柳柳拍了一下弟弟的腦袋,“娘這次是去皇陵,誰敢在皇陵裡面害娘?!”
“可是……”
“皇陵自然是沒有家裡好,不過都入夏了,皇陵那邊一定比京城涼快的,娘便當去避暑不好嗎?”
“我要陪着娘去!”
“你的功課不要了?”
“姐!”暉兒急了,“我就是想陪着娘保護娘!”
“娘有的是人……”
“好了。”柳橋打斷了姐弟的爭執,“既然暉兒想陪着娘,便陪着娘去吧。”
“真的?”暉兒高興極了。
柳橋笑道:“自然。”
柳柳有些不放心,“娘真的要帶暉兒去?”
“嗯。”
“那……”
“你留在家裡陪着你爹可好?”柳橋問道,“下次再帶你出‘門’。”
“姐姐纔不會跟我們一起去了!”暉兒告狀了,酸溜溜的,“她現在就想着那個尉遲絕!”開始的時候他還真的以爲姐是不待見那個‘混’蛋的,可後來發現……姐姐居然真的喜歡那個‘混’蛋,還經常揹着他出去玩!
柳柳臉頓時紅了,“娘,你看暉兒!”
“等先帝的喪期過了,娘便送你出嫁。”柳橋卻笑道。
柳柳從弟弟手裡搶過孃親,“我不嫁,我要一直陪着娘!”
“好啊好啊!”暉兒拍手掌笑道。
柳橋失笑:“好,就再陪娘一年。”
“娘!”柳柳臉更紅了。
收拾好了,送了母親跟弟弟出‘門’,柳柳的心思便都放在父親身上了,“爹你放心,我感覺得出來娘回來之後心情好了許多了的,再過些日子她一定會好的!”
易之雲欣慰道:“還是‘女’兒貼心。”
“爹這話可不要被暉兒聽到了的!”柳柳笑道,她是真的覺得娘可以跟爹重新開始的,“爹,你跟娘一定可以重新幸福的,柳柳保證!”
“嗯。”易之雲笑道。
……
柳橋自請去皇陵,並不是想避開誰或者逃避誰,的確是單純地想陪陪過世了的人,或許人便是這般,失去了纔會覺得珍貴。
她始終忘不了承平帝握着她的手跟她說對不起,讓好一定要好好地,一定要幸福的模樣,他是笑着離開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她。
他說他無愧於先祖無愧於大周江山無愧於天下百姓,獨獨虧欠了她,然而,很多虧欠,是人力無法償還的。
無法償還,唯有放下才能走過去,纔可以找到幸福。
她知道他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皇陵的確比京城涼快許多了,也算是一個避暑的好地方,所以暉兒還是過得‘挺’高興的,不過高興歸高興,功課也還是沒有落下,不過夫子變成樂孃親罷了,這更讓他興奮不已!
日子平靜而祥和地過着,盛夏過去,中秋快到了。
柳橋也準備回京城過中秋,不過還未動身,便得知了一個讓她震驚不已的消息,兩個月前,北延國趁着大周新帝剛剛立發兵邊疆,新帝調兵遣將前去應敵,而其中一個將領便是永安長公主的駙馬易之雲。
“你爹瘋了連你也瘋了嗎?!”柳橋趕回了易府,第一次對‘女’兒如此憤怒叱喝,“他不讓你告訴我你就幫着瞞我?!”
“娘……”
“你還知道我是你娘!”柳橋怒斥道,“
怒斥道,“易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你爹多大年紀了?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你還讓他胡鬧,還幫他瞞着我?你……”
“娘還愛爹嗎?”柳柳打斷了母親的話,
柳橋一怔。
“爹很愛娘,很愛很愛,可是爹卻不知道該如何讓娘繼續愛他。”柳柳眼眶中含了淚水,“爹說這事他能夠想到唯一的一件可以爲娘做的事情,他說他欠娘一個一品夫人,其他誓言爹都食言了,但是這一個,最初的這個,爹不想食言。”
柳橋踉蹌了兩步,幾乎站不穩。
……
西北的戰事並不怎麼順利,不好的消息頻頻傳來,易之雲預想過各種糟糕的情況但是卻沒想到竟然是軍糧出了問題!
後續的糧草一直沒有送來,而他鎮守的城池所遭受的進攻最爲猛烈,再這樣下去,糧草消耗殆盡,不是棄城便是與城池共存亡了!
“將軍,後方有一小支隊伍正趕來,情況不明!”
易之雲面‘色’一凜,“派斥候去查探清楚!”若是運糧的車隊很容易便能辨認清楚,不可能情況不明!他擔心這是北延國的小股隊伍,若是北延國的小股隊伍已經滲透到了他們的後方,那這座城便危矣。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是她!
“你怎麼會來這裡!”
她怎麼會來這裡?怎麼可能會來這裡?誰讓她來的?!
易之雲面容猙獰的想殺人。
“那你又來做什麼?”柳橋卻是很冷靜,冷靜的讓易之雲想瘋了。
“柳氏阿橋!”
“本事不錯啊,居然可以將我瞞的這般死,連柳柳也站在你這一邊。”柳橋繼續道,“想做什麼?上戰場殺敵立功,給我掙回一個一品夫人?本事不錯啊!”
“阿橋……”
“從前我是美食坊跟陸氏酒坊的東家,後來是皇帝的嫡親妹妹,大周的長公主,如今我更是皇帝的姑婆,大周的大長公主,你覺得我在乎你那所謂的一品夫人嗎?”
易之雲握住了她的肩膀,“阿橋,你給我回去!”
迴應他的是一記響亮的巴掌。
“你真的本事了啊易之雲!”柳橋一字一字地道,話語中也失了冷靜,“你真的本事了啊!上戰場?你拿什麼上戰場?你這具被雲柔折磨的半死不活的身體還是你那從來就沒有明白過的腦袋?!”
“阿橋……”
“給我掙一個一品夫人?不忘初衷?”柳橋咬着牙,“好啊,那我便來好好地看着你到底如何的不忘初衷,如何的本事給我掙回這個一品夫人——”
“阿橋……”
“這是你唯一可以爲我做的?啊?那你就去做了?現在就出城去殺敵立功啊?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柳橋漸漸地開始有些歇斯里地,“其他的都食言了?這個不可以食言?你拿什麼保證這個不會食言?你又憑什麼認爲這就是我想要的,憑什麼覺得你成功了我便會開心便會願你跟你重新開始?!還是你一直都清楚我們再也不可能了,所以活不下去了,可是又不好意思自己了斷,就拿我當藉口,跟你那母親一個樣?!”
“阿橋……”
“知道你母親爲何用我的手自盡嗎?”柳橋冷笑,“因爲她怕她自己了斷了你會難過會自責會內疚,就用我的手!她死在了我的手裡,你也會傷心,但是因爲我,他再也只會傷心,然後便不斷地補償我,她覺得有我在了,你很快便可以忘卻了她的死帶來的悲傷,甚至可能因爲她的所作所爲傷害到了我而很快便將她拋諸腦後!然後好好地跟我過日子!”
易之雲震驚。
“怎麼?不信嗎?”柳橋繼續道,隨後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你母親臨終之前給我寫的道歉信!不過可惜的是因爲某些‘陰’差陽錯,一直沒到我的手裡!”
易之雲拆開了信看了,臉‘色’變幻莫測。
“你們母子都將我當成什麼了?”柳橋繼續厲喝,“啊?”
易之雲伸手抱緊了她,“對不起,阿橋,對不起!”
柳橋用力推開了他,“想死是吧?好啊,不就是死嗎?我還怕不成?既然這麼想死,那就一起死吧,我還怕你不成?!”
“阿橋……”
柳橋淚流滿面,一字一字地道:“易之雲,你知不知道我最無法釋懷最無法放下最無法原諒你的是什麼?就是你的自以爲是!自以爲是地爲我好!我從來都不要你的這些好你知不知道?!我只想跟你一起面對一切!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
“對不起!對不起!”易之雲死死地抱着她。
柳橋掙扎着,“不要說對不起了!不要說了——”
“我愛你!”
“愛?哈哈……”柳橋像是聽到了一個最好聽的笑話一般,“那你怎麼愛我的?將我一個人丟下,讓我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你死?!你就是這樣愛我的?!”
“不!不丟下你了,這一次再也不丟下你,便是死我也拉着你一起!再也不會丟下你了!”
“易之雲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我知道。”
“我更狠我自己!爲什麼這般的下賤就是不能丟了你!”
“別丟了我,別丟了我,阿橋,別丟了我!”
“你就可以丟了我了?”
“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
……
“爲什麼要一直丟下我?爲什麼?”
“再也不會了!”
……
糧草未到,求援也沒有迴應,北延國圍城了,據斥候來報,是因爲得知永安大長公主在城中的消息。
承平帝一朝最讓北延國憎恨懼怕的人是誰?不是承平帝,而是永安長公主,如今的永安大長公主。
“我們會死嗎?”城頭,柳橋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圍城敵軍,話卻是說的很平靜。
易之雲擁着她,“會,但是別怕,我會陪着你!”
……
“將軍,城‘門’快被攻破了!”
易之雲一手持着劍一手握緊了她的手,“陪着我!”
“當然!”柳橋笑了,一如當年那狡猾嬌俏的小丫頭。
他們都以爲這一次是逃不過去了的,不過沒關係,黃泉路上,他們有彼此相伴。
或許是老天爺長眼了,也或許還是不肯放過他們,要讓他們在世上繼續受苦,所以他們沒死成,就在最危急的關頭,尉遲絕帶着援軍趕到了。
城池抱住了。
他們的‘性’命也抱住了。
又僵持一月,大周開始了全面反攻,新年之前,大周急退了北延大軍,並趁勝追擊,一連奪了三座城池。
北延國掛停戰牌,並派遣使臣入大周求和。
……
先鋒軍主將營帳中,尉遲絕面對着眼前兩座大佛,額上冒出了薄汗,不過還是咬牙開了口,“回京之後,小侄便會向皇上請旨賜婚,迎娶柳柳爲妻。”
“後方糧草爲何遲遲不到?”柳橋端着剛剛沏好的茶,淡淡道。
尉遲絕額上落下了一顆汗珠,但是卻並未遮掩,“柳柳一直鬱鬱寡歡,我不希望看到她不開心!”
“所以便不顧我們的死活?”
“兩位折騰許久始終沒有好結果,小侄思前想後想來只有在生死關頭,兩位才能放下過去。”
易之雲身上煞氣涌動,“你好大的膽子!”
“我既然認定了柳柳,便會不惜一切來保護她,愛護她,不讓她經受任何的傷心痛苦!”尉遲絕正視他,一字一字地道:“易叔,這便是我的誠意,也是我的決心!”
“你便不怕你父親不認你這個不孝子?”柳橋道,拖延軍糧,他也做得出來!
尉遲絕卻笑了,“父親說了,尉遲家由我當家,而且,岳父岳母怎會看着柳柳夫家出事?”
“我‘女’兒鐵定嫁你不成?!”易之雲勃然大怒。
尉遲絕起身跪下,鄭重磕頭,“請兩位準許!”
硬的不成便來軟的?
易之雲頓時想將人給砍了,不過現實就是,他的‘女’兒若是不嫁他,似乎也真的沒有其他好選擇了,可是,終究是不甘心!
柳橋拍拍他的手,嘴‘脣’動了動。
別急。
……
易之雲如願以償了,這次他雖然不是全軍的主將,但是卻是先鋒軍的主將,所立戰功足以讓他掙回來一個一品夫人。
於是乎,永安大長公主的頭上又多了一個一品夫人的頭銜了。
尉遲絕也同樣如願以償了,大軍班師回朝,論功行賞,他不但官升了,還在慶功宴上求賜婚成功。
於中秋佳節當日,成功迎娶了心上人。
不過……
‘洞’房‘花’燭,這是他期盼已久的,可是……可是……那躺在他們婚‘牀’上的是什麼東西?!
不是東西。
是他的小舅子。
睡的流口水的小舅子!
“柳柳……”尉遲絕幾乎崩潰了,去易府迎娶的時候差一點被紅了眼睛的岳父給砍了,回來的路上還被一羣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學生攔着對對子,好不容易脫身了,方纔在婚宴上,所有人都像是不懷好意地灌他酒,咬着牙‘挺’過來了,卻又來這一場!“一輩子就一次‘洞’房‘花’燭夜啊,岳父岳母怎麼捨得……”
“爹孃自然捨不得了。”柳柳斜着眼看着他,“不過我捨得就行。”
尉遲絕頓時心肝肺都顫了,“柳柳……”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尉遲大人。”柳柳冷笑道,“更別說我爹從來都不是說謊的好手!”
“柳柳……”
柳柳冷眼看着他,沒有說話。
“我錯了,柳柳我錯了……”
‘洞’房‘花’燭夜,別急。
……
又是中秋月圓。
夜空之下,兩人相互偎依地賞着月,沒有別的人,只有他們。
“當初你來京城當日便是中秋。”易之雲低頭看着懷中的妻子,“如今一晃便二十多年了,柳柳也出嫁了。”
“捨不得?”
“當然了。”易之雲道,“還怕那臭小子欺負柳柳!”
“現在你該擔心他不會被我們的寶貝‘女’兒給折騰死。”柳橋笑道,似乎好久好久沒有這般輕鬆的心情了,“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們的‘女’兒有多聰明你又不是不知道。”易之雲抵死不認,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認!
柳橋失笑,“就是兒子笨了點。”
“沒關係,給他找個聰明的媳‘婦’就是了。”易之雲道。
柳橋道:“你就不怕有兒媳‘婦’忘了爹孃?”
“忘了纔好。”易之雲貼着她的額頭,“這樣便沒有人來打擾我們了。”看着她,“阿橋,我愛你。”
“嗯。”
“下輩子還許我可好?”
“你還嫌這輩子折騰我不夠啊?”
易之雲死死地抱着她,“下輩子我去找你!我一定會找到你的!柳氏阿橋,我一定會找到你,一定會再娶你,這輩子還不完的,我下輩子繼續還,我愛你阿橋!”
“我也愛你,易之雲。”
既是半生艱辛,她還是割捨不下,還是愛着他。
月‘色’之下,歷經艱辛的兩人,終於還是未曾辜負當日的承諾,剩下的日子,他們會一直相守,不過再也不會有分離,再也不會有痛苦。
我愛你阿橋。
我也愛你,易之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