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心疼
第二天醒來,易之雲依舊是早早就離開了,洗漱過後,羅媽媽便領着下人將早膳擺進來,而今日的早膳卻跟前幾日不一樣,豐富許多,而且還燉了肉。
“一大早的吃這些?”柳橋坐下,看向羅媽媽,接觸了幾日,她也看得出來這個羅媽媽是個聰明的,忠心不忠心暫且不說,但是絕對不會跟她的喜好對着來。
羅媽媽忙解釋,“是爺交代的。”
柳橋挑眉,“他交代的?”
“是。”羅媽媽微笑道,“爺說了夫人在信期中,讓奴婢給夫人燉些補品,不過女子信期不適合大補,所以奴婢只是燉了雞湯,待夫人信期結束,奴婢再給夫人燉其他的。”
柳橋看了眼前豐盛的早膳,心像是注入了一汪清泉,笑道:“便是燉雞湯至少也需要一兩個時辰,他很早便出門了?”
“爺昨夜交代的。”羅媽媽回道,“爺是卯時出門的。”
柳橋點頭,低頭開始用早膳,腦海中卻浮現了許多年前他從林家村去縣城唸書一事,那時候也是天微亮便起來,天全黑了纔回來,“他可說今晚上會不會回來?”
“這……”羅媽媽一愣,“爺並未交代,只是囑咐我們好好照顧夫人。”
柳橋看了看她,“你們下去吧。”
羅媽媽領命,隨後退了下去。
“東家……”一旁的白禾隨即開口,“昨晚上他沒欺負你吧?”
“你看我這樣子像是被人欺負嗎?”柳橋失笑道。
白禾撇了撇嘴,“是不像,不過他之前那樣子……東家你以後不要將我支開,我……”
“不是給了你活計做嗎?哪裡支開你了?”柳橋打斷了她的話。
白禾還是撇嘴,“那我做完了東家就不要支開我,現在那個人對你好像不錯,可誰知道是不是肚子裡有壞水?!”
“好了。”柳橋打斷了她的話,“我有分寸,以後你也別再人前跟他嗆。”
白禾不情願,不過也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東家放心,小禾明白的!”隨後又道:“那東家是打算留下來嗎?”
“嗯。”柳橋點頭。
白禾揪了揪衣角,“那以後小禾是不是要叫他姑爺了?”
“不是叫過了嗎?”柳橋笑道。
白禾努嘴,“那時候怎麼一樣?!”當時她可不知道這個姑爺會這樣欺負東家的,現在看看好像不再這樣混賬了,可誰知道以後會不會變回去!“東家……你是不是喜歡他……姑爺?”
“你覺得呢?”柳橋好笑道。
白禾跺腳,“我哪裡知道!?”隨後正色道,“不過如果東家喜歡姑爺,那以後我不跟他嗆聲就是了!只要他對東家好,我就跟伺候東家一樣伺候他!”
柳橋笑了笑,繼續用早膳,早膳後,歇息了會兒,便如同過去幾年這幾日一般,臥牀休息,這一天晚上,易之雲還是回來了。
“這每天回來就不怕影響不好?”柳橋坐在了牀榻上,手裡捧着書,見了人回來,挑眉問道。
易之雲走到了牀邊坐下,“不放心你。”
“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柳橋淡淡笑道。
易之雲沒回答,“都說了晚上不要看書,對眼睛不好。”說完,奪過了她手裡的書本,“有沒有不舒服?”
“我身體好的很。”柳橋道,不願意走動只是因爲不方便。
易之雲繼續問道:“疼嗎?”
柳橋挑眉,“你怎麼知道?”
“打聽的!”易之雲回道,一本正經的。
柳橋繼續道:“又是聽那個尉遲揚說的?”
“他家裡女人多。”易之雲直接將兄弟出賣了,沒有絲毫的愧疚感。
柳橋似笑非笑,“哦,妻妾成羣啊?”
“他有很多妹妹,就是嫡出的妹妹也有四個。”易之雲笑道,“你想哪裡去了?”
“是嗎?”柳橋神色沒變,“這當哥哥做什麼不好去關心妹妹的小日子?”
“威遠侯夫人早逝,威遠侯沒有續絃,家裡也沒個正經的長輩,他這個當哥哥的自然便要多照顧一些妹妹了。”易之雲繼續笑道,“不過就算他妻妾成羣了,阿橋,這可跟我沒關係!”
“他不是你的生死兄弟嗎?”
“兄弟是兄弟,可齊人之福我可承受不起。”易之雲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一個我尚且搞不定,我是傻了纔會自找苦吃!你不做虧本生意,我也不找苦頭吃!”
柳橋笑了笑,“先聽着吧。”
“雖然你不信我讓我有些傷心。”易之雲繼續笑道,臉上可沒有半點傷心,“不過看在你吃醋的份上,便算了,饒了你了!”
“你——”柳橋惱了。
易之雲笑着繼續:“我去梳洗,累了便睡,不許再看書!”
“羅媽媽給你溫着飯菜!”柳橋道,語氣雖然不好,但是態度明顯是軟化了許多。
易之雲低頭,輕輕地吻了她的脣,“就說你心裡還是有我的。”隨後在她惱火的目光之下心情大好地轉身去梳洗填肚子。
待他再回來,卻見柳橋還沒有休息,似乎有事,“怎麼了?”
“容嬤嬤的事情如何了?”柳橋問道。
易之雲道:“目前還沒有什麼線索,不過皇上已經命太子查這事,即便查不出什麼,那幕後之人輕易也不敢再下手。”
“那學規矩一事呢?”柳橋繼續問道。
易之雲神色有些尷尬,“阿橋,生氣嗎?”
“你說呢?”柳橋揚眉。
易之雲乾乾地笑了笑,“這事我是該早些跟你說,可那時候……我們正鬧着,我怕我跟你說了你更恨我了。”
柳橋沒開口。
易之雲繼續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事,只是……阿橋,這事對你有好處,只要得到了太后的庇護,往後便沒有人敢動你!至少多了一份忌憚。”
“太后這棵大樹真的這般好靠?”柳橋問道。
易之雲見她沒動怒,心頭也鬆了鬆,“嗯。”
“皇上很孝順。”柳橋道,這一點天下人都知道,不過孝順到這個地步,倒是少見,皇帝,哪裡會真的受制於人?
易之雲聞言,繼續道:“這期間自然還有別的因素,當年先帝未曾登基之前,一衆皇子奪嫡極爲驚險,先帝更是被迫害的貶去了西北十多年,後來先帝被密詔回京,可消息還是泄露了,在先帝回京途中,幾路殺手攔路,暗殺層出不窮,先帝一行人最終不敵被困住了,在生死關頭,太后用剛剛出生的永安長公主引開了追兵。”
“永福長公主?”柳橋蹙眉,她怎麼沒聽說過有這般一個公主在?
易之雲看出了她的想法,“太后讓奶孃抱着永福長公主離開,藉着長公主的哭聲引開了追兵,讓先帝順利回到京城,繼承了皇位,先帝登基之後便讓人去找尋長公主的下落,但是一直沒有消息,而因爲這件事,太后一直很內疚,先帝登基之後,已貴爲皇后的太后卻日日在佛堂誦經唸佛,不管後宮諸事,好在先帝也愧對生死不明的女兒,沒有責怪太后沒有盡到皇后的責任,要不然後宮大權旁落,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一定不好過,而先帝登基一年之後便因多年的舊疾駕崩,臨終前囑咐皇上一定要找到長公主的下落,先帝駕崩之後,太后更是深居簡出,後來直接搬去了相國寺爲長公主祈福,皇上登基起初一直派人找長公主的下落,可是也跟先帝一樣沒有消息,太后更是日日愧疚,皇上無法找回長公主,無法寬慰太后的心,只好越發的孝順,太后的一切要求,皇上從不拒絕,便是當年冊封荊皇后一事,因爲太后不喜荊皇后,便是沒有反對冊立她爲皇后,卻因爲這個,皇上沒有大肆辦冊封大典,太子去北延國一事,起先皇上也不贊同的,是太后開了口,皇上才同意。”
“所以,只要太后說她要保住我的小命,皇帝便不會讓人動我?”柳橋道。
易之雲點頭,“你活着,對皇上有利,又可以順太后的心,皇上不會反對的。”
柳橋看了看他,“那景陽公主真的不是看上你?”
“反正我不信!”易之雲道,“二皇子跟景陽公主是雙生之胎,聽說皇帝冊立荊皇后爲皇后,她生下龍鳳胎便是也是其中一個因素。”
柳橋挑了挑眉。
“荊皇后很寵愛這個女兒,皇上的子嗣不多,除了太子這個嫡長子跟二皇子之外,便只有三個皇子兩個公主,三皇子生母是宮女,四皇子體弱多病,生母早早就去了,五皇子才兩歲,便是三皇子跟四皇子也不過十歲,泌陽公主又出嫁了,皇上對這唯一在宮中的女兒也是極爲的疼愛,所以將她的性子養的有些天真無邪,不過再天真無邪也不可能在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後還說喜歡我的話!”萌妃天然萌
“或許便是這般纔可以證明人家的真心!”柳橋似笑非笑,可是這話怎麼聽都有些酸。
易之雲笑了,“我只想要你的真心!”
“哼!”
易之雲雖然喜歡看柳橋明明吃醋卻不認的樣子,但是也不敢太過,免得適得其反,“不管她的心思如何,只要這件事跟她有關係,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如今容嬤嬤死了,你打算找什麼樣的人來教我規矩?”柳橋繼續問道。
易之雲道:“我跟太子商量過,宮裡的每個人之間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後宮又是荊皇后的天下,未免再出事就不要從宮裡請人了,就讓太子妃身邊的趙嬤嬤來教你,你也不必學什麼,只要學用得上的便成。”
“嗯。”柳橋頷首,“那她什麼時候入府?”
“等你身子好了再說。”易之雲道。
柳橋點頭。
“對了,太子妃有了身孕。”易之雲繼續道,“我已經讓於管家備了一份賀禮送去太子府。”
“要我去恭賀?”柳橋問道。
易之雲搖頭,“在見到太后之前你不要踏出府邸一步!”
柳橋頷首。
“阿橋……”易之雲猶豫會兒,“你不出門,我擔心他們會從其他地方下手。”
“你是指美食坊?”柳橋問道。
易之雲點頭。
“你放心,昨天我已經安排了。”柳橋繼續道,“在情況沒有明朗之前,美食坊會以內部裝潢爲由停業,酒棧那邊我也跟阿瑀說了,他會小心。”
易之雲聽到了蕭瑀的名字神色微動,“那就好。”隨後又道:“這段期間你的損失我補給你。”
“不用了。”柳橋道,“京城的分店原本到我手裡的銀子便不多,倒是這般歇業怕是會得罪那些靠山。”
“他們不敢惹你!”易之雲眯起了眼沉聲道。
柳橋笑了笑,“也是,現在誰是誰的靠山也說不定。”
“我是你的靠山!”易之雲緩和了神色。
柳橋挑眉,“給我當靠山,然後讓我給你做牛做馬?”
“是當賢妻良母!”
柳橋瞪着他,“讓我學宮裡的規矩是爲了讓我去見太后還是存心要讓我成爲你想要的賢妻良母?”
“被你看穿了!”易之雲笑道。
柳橋冷哼一聲,“你想的美!賢妻沒有,悍婦倒有一個!”
“那就悍婦吧!”易之雲接話。
柳橋盯着他,眸底的柔色漸漸暈染了開來,“我累了。”
“嗯,睡吧。”易之雲笑道,情況似乎越來越好了,不,是真的越來越好了,他相信很快她便能再一次毫無芥蒂地對他敞開心扉。
阿橋,我們會好好的!
……
一連七天,柳橋的日子幾乎一層不變,而易之雲每日都回來,陪着她入睡了他才休息,次日她醒來,他便已經離開。
在小日子過後,柳橋便迎來來大補的日子,羅媽媽像是做少了便會被責罵似得,一日三頓地補,最後柳橋實在受不住噴了易之雲一頓,這才減少。
進入九月後沒多久,趙嬤嬤便來教她規矩,沒有跟容嬤嬤一般住在府中,每日巳時過來,酉時離開,雖說不是宮中的教養嬤嬤,但是起初柳橋也的確吃了苦頭,尤其是學跪拜禮,便是跪拜禮也有好幾種,跪的膝蓋都青了。
這十幾年東奔西跑的也累人,可卻沒這活計累。
不過好在她也不笨,學會了之後便好了。
再來其他零零碎碎的規矩,這般一晃便過去了一個月了,進入十月,京城秋高氣爽,而十月,也是皇帝前往圍場秋獵的日子,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便是跟太后的壽辰撞上了也更改不得。
易之雲所在的御林軍負責這一次的秋獵防衛,自然要隨着一起去,臨行前一夜,他卻是坐立不安的。
柳橋見了只好開口安撫,“這一個月來不都是沒事嗎?再說了這一次荊皇后跟景陽公主不也一同去了圍場?沒什麼好擔心的。”
“對不起,我推不掉這差事。”易之雲看着她道。
柳橋笑道:“推的掉也不能推,得罪了皇帝對我們沒有好處!”
“嗯。”易之雲握住了她的手,很滿意我們兩個字,“圍場離京城也不過半天的路程,若是有事立即讓人通知我!尉遲揚這一次不去,如果緊急的話就讓於洋去找他!”
“嗯。”柳橋點頭,看了看他,“小心點。”
易之雲笑道:“我會的,我還等着跟你生兒子。”
“你——”柳橋氣結,就不能正正經經地說句話?!
易之雲伸手攬住了她,“阿橋,謝謝你。”
柳橋沒理他。
“謝謝你肯再給我一次機會。”易之雲繼續道。
柳橋挑眉:“我又說給你一次機會嗎?”
“沒說,不過做了!”易之雲笑道。
柳橋有些磨牙,“是嗎?我不是一直不肯嗎?”
“你會肯的!”易之雲心裡頓時有些失落,不過還是堅定道:“你就是心裡還沒有完全舒坦!沒事,等你舒坦了就會好的!”
柳橋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阿橋。”易之雲岔開了話題,“我走了之後,也幫我照顧一下娘。”
“怕我虐待她?”柳橋道。
易之雲笑道:“盡說些氣話!”
“你娘不喜歡見到我。”柳橋繼續道。
易之雲笑容微斂,“是我沒做好,阿橋,你再委屈一些時候,等眼前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再跟娘談談,娘她……不是不喜歡你,她只是放不下……你跟娘……和其他的媳婦婆婆不一樣,我不在的時候你們相依爲命十年,這份情誼不可能說沒有就沒有的!娘她心裡……放不下。”
“她是想易晟跟她荊氏死嗎?”柳橋問道。
易之雲苦笑,“我也不知道。”
柳橋蹙眉。
“起初真相大白的時候,娘是很高興的,我看得出來她是將心裡多年的怨恨一股腦地發泄了出來。”易之雲抱緊了她,神色中閃過了一絲恍惚,“可是沒過多久,這份高興就消失了……”沉吟會兒,“我想就算當時那些人死了,她也會這般,阿橋,或許不放過她的人是她自己。”
柳橋轉頭看着他,“易之雲,你是她兒子,如果連你都不能讓她放過自己,我更加不能。”
“我知道。”易之雲點頭,“我也不是想要爲難你,只是……娘如果有人陪着會好些的。”
“我怕我會忍不住再刺激她。”
“你不會的。”易之雲卻搖頭,“你心軟。”
柳橋氣不打一處來,“你就見我容易心軟便順着杆子爬了?!”
易之雲再次抱緊了她,笑道,“不,是拜託。”
“你與其拜託我不如儘快將你孃的孃家人接來,或許見到了孃家人她便能看開些!”柳橋繼續道,“再說了,這一個月她雖然沒怎麼出門,但是精神也是不錯的不是嗎?”
“是你的功勞。”
“別給我戴高帽子!”柳橋伸手推開他,“哄我哄的太過了小心我當真又跑去刺激你娘!”
易之雲岔開了話題,“我已經派人去接了,估計年前便可以到,不過……”話頓了頓,神色也變了變,“阿橋,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什麼?”柳橋問道。
易之雲沉吟會兒,“我也派人去接了岳父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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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柳橋大驚,隨後大怒,“你接他們過來做什麼?!我們尚且有無數的危險,你接他們過來不是讓他們成爲靶子嗎?!易之雲你……”
“阿橋!”易之雲抱着她打斷了她的憤怒,“我不是故意將他們拉入危險中,只是當時……當時你一副要踹了我的態度,我是怕了,就想着怎麼讓你留下……”
“不是已經關了我嗎?!”
“可萬一你逃了?”易之雲繼續。
柳橋掙扎,“所以你就拿我爹孃威脅我?!”
“不是威脅!”易之雲不鬆手,“是想着他們在,你便不會跑回欽州了,而且……我也可以求求他們幫忙!”
“可你將他們扯進這些危險裡面來!易之雲,什麼原因都無法說通的過去!”
“我知道。”易之雲道:“後來我冷靜下來也的確想過再讓人去追回之前派去的人,不過後來想想,阿橋,與其讓岳父岳母在欽州那邊,不如將他們接到府中來就近保護!這樣就算有什麼事情也好及時應對!”
柳橋盯着他,餘怒未消,不過卻停下了怒罵。
“我保證一定會保護好岳父岳母!”易之雲擁着她,正色道。
柳橋吸了一口氣,“什麼時候到?”
“依照行程,月末他們便可以到。”易之雲道,“正好是太后壽辰前後。”
柳橋沉吟會兒,“見了太后如果還出事,就馬上送他們走!”
“好。”
柳橋臉色方纔緩和了些。
“阿橋……”易之雲仍是有些不安,“別生氣……”這些日子好不容易纔親近起來的關係,他不想因爲這件事而破壞。
柳橋推開了他,起身走到小廳中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
“阿橋……”易之雲跟了出來。
柳橋看着他,“易之雲,以後做什麼事情之前跟我說一聲,我不喜歡這種驚嚇!”
“好。”易之雲點頭。
柳橋擱下了茶杯,“我會照顧你娘,府邸的事情我也會看着,你安心去圍場就是。”
“謝謝。”易之雲凝視着她,眼底有着溫柔與歉意。
柳橋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休息吧。”
“……嗯。”
氣氛明顯低迷了起來。
……
次日天還沒亮,易之雲便離開了,柳橋這次並未像之前那般睡的死死的,見着了他換衣裳,也見着了他身上的那些傷疤。
“易之雲……”
易之雲似乎沒想過她會醒來,轉身正要說是不是吵醒她了,可是見了她的目光,便頓住了,當即快速換上了衣裳,“阿橋……”
柳橋沒回話,定定地看着她。
易之雲走到她的面前,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別怕,我……”昨晚上的氣還沒消,現在又被嚇到了……
“疼嗎?”柳橋卻問道,她知道他必定是經歷了很多危機,死戰,之前也聽雲氏說過他身子不好的事情,可是一直沒有放在心上,如今親眼見了他身上的傷疤……她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
易之雲一愣,隨即心口一燙,“不疼了。”
“易之雲……”
“真的不疼!”易之雲用力抱着她,“阿橋……阿橋……”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柳橋舒了口氣,“易之雲……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易之雲猛然低頭,眼底涌現着驚喜。
“我們好好過日子吧。”柳橋看着他道。
易之雲笑了,雖然這些日子她的行爲都是在表明着這句話,可是沒有親口聽她說,他的心還是不安,還是不確定,如今……因爲這些傷疤?因爲心疼?“好!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等我從圍場回來,我們就圓房,然後生兒子,生很多很多的兒子!”
得寸進尺!柳橋瞪着他,“除了這些你還會想什麼?!”擡手要推開他,可手碰到了他的身便縮了回去,像是害怕碰壞了似的。
易之雲收起了傻笑,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聲音沙啞,“阿橋,真的不疼了,就算是當時也不疼!我發誓!”
柳橋眸子暈染燭火的柔光,用力推開他,“好了,你再不快點就遲到了!”
“時辰還早,你繼續睡!”易之雲點頭道,隨後繼續穿衣。
柳橋坐着,“不要我伺候你?”
“想。”易之雲一邊穿衣一邊笑道,“不過捨不得。”
柳橋揚眉,“易之雲,這般縱我,小心將來後悔!”
易之雲走了過來,低頭親了她的脣一下,不敢重,怕收不了,“我走了。”
“小心點。”柳橋點頭道。
易之雲頷首,隨後轉身離開。
……
柳橋也並未繼續睡,呆坐了會兒之後便起身,沒有讓人來伺候,批了外衣走出了寢室。
外面的天色仍是一片黑暗。
院子內的燭火也因爲後半夜人人入睡而熄滅了許多,便剩下幾盞用作夜起的照明。
“夫人,你起來了?!”這時候,一個丫鬟跑了過來,“奴婢剛剛去淨房了,夫人恕罪!”
柳橋轉身看了眼前惶恐的丫鬟,“沒事。”
“謝夫人!”丫鬟忙道,“奴婢這就喚人過來伺候夫人梳洗!”
“不用了。”柳橋搖頭,“你先下去我,我走走,過陣子再來。”
丫鬟一愣。
“去吧。”柳橋繼續道。
丫鬟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點頭道:“是……”退了下去。
院子再一次寂靜了起來,柳橋發覺自己似乎是第一次這般認真地看着寢室外的小院子,院子的地面鋪設了灰色的地磚,右上角種植了一刻梧桐樹,如今長的不算茂盛,像是剛剛摘進去沒多久,旁邊的花壇內時令的菊花正趕着秋日的尾巴綻放最後一份燦爛,左側的廊下還種了其他的花種,卻因爲深秋而凋零。
比起剛剛到來只是寢室內的奢華,這外面的小院子幾乎可以說是寒酸,只是在這一刻,柳橋卻覺得舒心,像是什麼困住了心頭的東西消失了,一下子豁然開朗似的。
或許這一直以來不肯踏出這一步不是因爲害怕,只是她被自己困住了,被過去困住了,不願意走出來而已。
又或許,心有不甘罷了。
這些年,她不好過,可他又豈是好過?
她在擔心惶恐傷心之中度過十年,他也在危險跟思念中走過十年。
她沒有錯。
可他便有錯?
“好好過日子……”柳橋笑了,來京城以來第一次舒心,“這般,也不錯。”
易之雲一定沒想到便是身上的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竟然打破了他一直都想卻始終無法做到的打破最後一層冰,如果知道了,早就脫了!
……
圍場的秋獵整整二十天,出發當日辰時,浩浩蕩蕩的隊伍從皇宮一路往西郊的圍場而去,整支隊伍走出了京城,已經是下午申時過半了。
“夫人,皇上的御駕已經出了京城了。”於洋第一時間前來稟報。
柳橋點頭,“爺不在這些日子,門戶看緊些!”
於洋擡頭,眼底似乎閃過了驚訝,“是。”
“老夫人那邊這幾日的情況如何?”柳橋又問道。
於洋回道:“大夫每隔三天都會來跟老夫人診脈,老夫人的身子已經好全了,如今正值秋季,正適合進補的時候,大夫給老夫人開了進補的方子。”
“嗯。”柳橋頷首,沉吟會兒,“上房若是有事立即讓人通知我。”
“是。”於洋點頭。顧少千金要不要
柳橋沒等來上房有什麼事情,卻等來了不速之客。
雲柔來了。
柳橋得到消息的時候,她便已經去了上房見雲氏,倒不是於洋也跟她這個女主人作對,而是當時於洋忙着其他的事情,雲柔到來便直接往上房去,而沒有人阻攔。
這絕對不是該出現的情況,可是出現了卻也在情理之中!這也足以證明雲柔那一年的經營究竟有多成功!
看來她得花些時間好好整頓整頓這府中的內務!
“東家,這人也太不要臉了!”白禾氣憤不已。
柳橋看了她一眼,“去看看。”隨後,又道:“還有,小禾,以後叫我夫人。”
“好!”白禾當即應道,若是在之前她一定會反對,可是在這時候,要是她都不叫東家夫人,那其他人便更加不將東家當夫人!尤其是在那個不要臉的女人面前,東家更要擺出身份,好告訴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她纔是這個府的夫人!
柳橋心裡雖然不悅,但是也不緊不慢地往上房去,進了上房,便是下人的臉上也多了幾分愉悅,柳橋不禁眯了眼睛,她是不是有些失敗了?!
“夫……夫人……”上房的管事媽媽崔媽媽忙收斂了笑容,上前行禮,“夫人來給老夫人請安嗎?”
柳橋收斂了神色,“嗯。”
“老夫人在中堂……夫人請……”
柳橋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起步往中堂而去,這還沒到門口,便聽到裡面傳來了愉悅的笑聲,是雲氏的,看來心情不錯。
“老夫人,夫人來了。”崔媽媽着急地越過了柳橋進去稟報,生怕鬧出事情來。
雲氏頓住了笑容看了過來。
柳橋緩步進去。
雲柔起身,笑容沒變。
柳橋上前,微笑行禮,“娘。”
雲氏斂去笑容,神色平靜,“嗯。”
“嫂子。”雲柔上前,屈膝行禮。
柳橋看向她,對方笑臉相待,她自然也不打臉,“雲姑娘來了。”
“嗯。”雲柔笑道:“好些日子沒見雲姨了,今日見天氣不錯便過來看看雲姨。”
“是嗎?”柳橋淡淡笑着,“雲姑娘這些日子在太子府住的如何?”
“還好。”雲柔笑容沒變,“太子妃有了身孕,我正陪着她解悶。”
“好便成。”柳橋淡笑道。
雲柔繼續笑道:“嫂子可還習慣?”
“這是我家,自然習慣。”柳橋回道。
雲柔笑道:“你看我,又說錯話了,嫂子自然是習慣了,易大哥對你那般的好,嫂子豈能不習慣?”
柳橋但笑不語。
“你來做什麼?”雲氏開口問道。
柳橋看向她,“來給娘請安。”
“雲兒不在府中。”雲氏看着她繼續道,“府裡的事情都由你看着,忙就不必過來了,回去吧。”
柳橋看着雲氏。
雲氏也沉默。
“既然娘有客人,那我就先回去了。”柳橋笑道,隨後對雲柔道:“雲姑娘如果有什麼需要便讓人來跟我說。”
“多謝嫂子。”雲柔行了一禮,謝過,這模樣像是之前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
柳橋笑了笑,對着雲氏行了一禮,便離開。
雲柔看着門外離去的背影,寬袖下的手握了握,轉身,笑容中添了勉強,“雲姨,我是不是不該來?”
雲氏卻並未立即開口。
“是我莽撞了。”雲柔艱難地維持着笑容,“原本以爲今日易大哥跟着去了圍場過來便不會……沒想到還是讓嫂子心裡不痛快……”
“柔兒……”雲氏忙起身拉過了她的手,“都是雲姨不好!”
雲柔搖頭,“不,不是雲姨的錯,是我福薄……”
“柔兒……”
雲柔笑了笑,“雲姨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我知道你爲我做了很多,是……是易大哥心裡沒我……勉強不得……”
“柔兒……”雲氏掙扎了會兒,“或許還不到……你再等等!再等等,雲姨再試試!”
“雲姨……”雲柔眸子閃爍着淚光。
雲氏正色道:“這事……雲兒也不是完全顧及她,你且再等等,等……或許還有機會……”
“好。”雲柔點頭,握緊了雲氏的手,“雲姨,謝謝你!”
……
柳橋回了正院沒多久,上房來人說雲氏請她過去,柳橋也沒因爲方纔雲氏的行爲而拒絕前去,很快便去了上房。
還是在中堂。
不過雲柔已經不在了。
“我知道柔兒身份特殊,雲兒的那些擔心我也聽懂了!”雲氏沒等柳橋說話甚至沒等她行禮問安便開口道,“我不會因爲喜歡柔兒便將雲兒陷於危險中。”
柳橋本該爲這番話高興,可是看着雲氏的神色卻高興不起來。
“在雲兒確定柔兒沒有問題之前,我不會主動去見她,也會盡量疏遠。”雲氏繼續道,“但是,如果柔兒沒有問題了,我希望你也能好好考慮!”
“考慮什麼?”柳橋笑了,眼底卻是涼薄。
雲氏盯着她,“柳橋,你該知道以雲兒如今的身份他不可能只有你一個!”
“他如今什麼身份了?”柳橋好笑道。
雲氏眼底涌現了慍怒,“我不想讓我兒子有一個懼內的名聲!”
“所以你還是想讓雲柔進門?”柳橋繼續問道,聲音沒有太大的起伏。
雲氏攥着拳頭,“我保證沒有人可以動搖你的地位!我只是希望這個家能夠興旺!柳橋,只有枝繁葉茂了,這個家才能真正的興旺,纔不會被那些等着看熱鬧,一心想要我們……”
“你是真的爲了你兒子好,爲了這個家好,還是仍舊只是將他當成棋子?”柳橋打斷了她的話。
雲氏面色一僵。
“或許我們都猜錯了,你並非是因爲喜歡雲柔喜歡到非得將她送上你兒子的牀,或者恨我恨不得讓我日日磨心,你只是想要贏,贏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柳橋笑了,卻是極爲譏諷,“在你的心裡,易之雲,你的兒子,就只是你手上對付易晟的棋子!”
這一刻她倒是希望雲氏是恨她,或者跟這世間的婆婆一般就喜歡給自己的兒子塞女人,膈應兒媳婦!可她不是,卻更加的殘忍!
“你——”
“儘早收起你的這些心思!”柳橋冷笑道,“你不心疼你兒子,我還心疼我丈夫!”說完,甩手離開。
雲氏究竟會如何,她已經不願意再理會,只要不死便成!
當然,雲氏沒有被氣死,連氣病也沒有,不過是摔了一個茶杯罷了,柳橋回到了正院,便叫來了於洋,跟他要了上房下人的全部信息。
於洋看了她一眼,便聽令了,第二天便將上房的下人的資料都拿來了,柳橋看過了之後,並沒有即可動手,若是對上房動手,便是再小也必定會驚動雲氏,到時候又是一番風波,她倒是不懼,只是有些捨不得那個男人在這種情況之下還得傷心。
“從今日起不得讓雲柔進這個府邸的大門!”
於洋領了這個命令,而門房屬於前院,只要安排得當,上房那邊不可能得到消息,不過雲柔似乎也挺沉的住氣,並未再來。
日子,一日一日地過去。
柳橋在繼續跟趙嬤嬤學規矩之餘也開始對府裡的內務動手,動靜不多,不過還是傳到了上房那邊,只是不知道是因爲沒波及到上房或者雲氏自知制不住她,一直都沒有干預。
柳橋的行動進行的很順利,到了易之雲從圍場歸來,府裡的內務基本在她的掌控之下,柳橋沒將雲柔到來的事情告訴他,易之雲去見過了雲氏,也似乎沒聽說過這事。
而在從圍場歸來之後,下一件大事便是太后的壽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