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我該拿你怎麼辦?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我娘怎麼了?!”易之雲在聽到了林海的話之後當即跳下了馬車直衝到了他的面前,面色猙獰地揪起了他的衣裳,“我娘怎麼了?!”
“阿雲……”
“我娘到底怎麼了?!”易之雲像是瘋了喝道,將林海嚇的說不出話來。
柳橋見狀當即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臂,“你發什麼瘋!?”
“我娘……”
“易之雲!”柳橋見他仍是在發瘋,當即撕聲喝道,“你聽到我的話沒有?!我讓你別再發瘋了!”
易之雲渾身顫抖地看向她。
“放開他!”柳橋繼續喝道,身子也是顫抖着,因爲憤怒,也因爲着急,她就知道雲氏不會就這樣作罷,不會就這樣什麼也不做,可是她能不能用一些好一點的辦法?失蹤?她失什麼蹤?難道失蹤了便可以解決這件事?!“易之雲,我知道你着急,可不能失去了理智!將人放開!”
“是啊易大哥!”蕭瑀也上前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易之雲這才鬆開了手,眼眸赤紅,“我娘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林海得了自由,喘了還幾口氣,才說得出話來,“阿橋的娘……去找我叔……說……”看向易之雲,“說你娘不見了……里正一邊讓村裡的人找……一邊讓我來通知阿橋……”
“具體的情況如何?”柳橋問道。
林海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叔讓我來……我就趕緊來通知你了……你們……你們還是先回去看看吧……”
易之雲腳步踉蹌起來,“娘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娘當然不會有事!”柳橋走到了他的面前雙手攥住了他的手臂,“易之雲,你跟我聽好了,娘不會有事!我們現在就回去!你給我冷靜點,知道沒有!?”
“阿橋……”
“娘絕對不會有事!”柳橋一字一字地喝道,“如果你想盡快找到娘,最好就給我冷靜一點!易之雲,你是男人,是易家唯一的男人,你如果不冷靜誰冷靜?!你給我聽着,你一定要去從軍我阻止不了,但是隻要你還在我身邊,還在這個家,你就給我有點男人的擔當!”
“阿橋……”易之雲抿緊了雙脣,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點頭,“好,我們馬上回去!娘一定不會有事的!”
柳橋見他冷靜下來鬆了些許的氣,隨後轉身往鋪子走去,將事情簡單地給柳河他們說了一遍,讓他們看好鋪子,便跟易之雲回林家村。
蕭瑀自然也相隨,讓蕭忠駕馬車送他們回去。
柳河沒有阻攔柳橋回去,本來也打算跟着去的,但是想着易家中的張氏,還是改變了注意,不過卻攔下了林海,問了他情況。
林海將事情說了,卻也還是跟柳橋他們所說的一樣。
柳河只得一邊幫柳橋看着鋪子一邊乾着急。
這易家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
一個好端端地瘋了似得要去從軍,現在另一個不盡力阻止這件事反而是將自己鬧不見了,他們易家的母子是想折騰死他的閨女嗎?!
什麼好福氣?!
阿橋嫁到他們家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
一行人快速往林家村趕去,一路上,易之雲的手始終緊緊攥住柳橋的,便是車廂之中有些悶熱,可是他的掌心仍是冰涼的,也一直顫抖着。
柳橋不知道該說什麼,更不知道雲氏這一出到底是鬧什麼!?
不見了?
離家出走,還是做傻事?
可是如今事情也還有轉彎的餘地,爲什麼她要一下子做的這般的決?
她不知道便是這般可以阻止兒子去從軍,但是也毀了他一輩子嗎?
雲氏她到底是在乎自己的兒子還是根本便想逼死他?!
柳橋也是惱恨易之雲,可是,如今,更惱恨雲氏這般的手段!
“彆着急,娘不會有事的!”她握緊了他的手掌,輕聲道。
易之雲喉結滾動,“阿橋……我真的錯了嗎?”
柳橋看着他,卻並未給他答案,只是堅定道:“我們會找到孃的,她一定會平安無事!”
“阿橋……”易之雲開了口,只是話到了嘴邊卻嚥下去了,他想問她爲什麼還要對他這麼好?他這般傷她的心,爲什麼現在出事了,還要這般安慰他,可是,他問不出來,因爲他害怕一旦問出來了,便是連她,也不再理他了,他握緊了她的手,緊緊地盯着她,“你說的沒錯,娘不會有事的!”
柳橋看着他,心裡幽幽地嘆了口氣。
既然明明知道會給所有人,給他在乎的每一個人帶來傷害,爲什麼還要堅持?
易之雲,報仇真的如此重要嗎?
便是到這一刻,他仍然沒有說出放棄二字。
罷了!
先解決了眼前的問題吧!
她是栽了,也認了。
而且,這時候她再來落井下石,易之雲可能便真的毀了!
她氣他,惱他,甚至恨他,但是卻從來也沒想過毀了他!
蕭瑀一直在旁邊靜靜地看着,神色從開始的擔心着急,漸漸地轉爲了欣羨,爾後,卻又轉爲了苦澀,果然,易大哥和他不一樣。
便是他們有着相似的經歷,便是易大哥比他的處境更加的不堪,可是,他身邊至少還有一個人不顧一切地支持他,便是他傷了她的心,在出事了的時候,她還是跟他站在一起,還是支持着他,陪着他!
而自己……卻只有一個人。
一直一直只有一個人!
娘,如果你還活着,該多好?
娘,如果我也有一個像嫂子一樣在我身邊支持我安慰我的人,那該多好?
可是娘,我知道我沒有這個福氣的。
不過,我還是會一個人走下去!
直到,摧毀那些曾經摧毀了我們的人!
……
因爲是乘坐馬車,所以很快一行人便回到了易家了,這時候的易家也是人聲鼎沸的,村裡老老少少都來了,便是原本在地裡忙着的人也來了。
衆人見了柳橋跟易之雲回來,又是七嘴八舌地說着各種詢問安慰以及說要幫忙的話。
不過不管是易之雲還是柳橋,都沒有心思應付他們,直接進了雲氏的屋子。
屋子裡,張氏,里正跟他的婆娘,還有虎子她姐都在,里正的婆娘跟虎子的姐姐在照顧着面色灰白的張氏,而里正在屋裡來回躲避,一見易之雲兩人,當即道:“阿雲,阿橋,你們回來了?!”
易之雲僵住了腳步,不敢開口問,生怕一開口便聽到雲氏出事的消息。
“阿橋——”張氏顫顫巍巍地起身。
柳橋快步上前,“娘!”
“阿橋啊……娘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的!娘不知道……如果娘知道,一定不會離開的……阿橋,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張氏驚慌失措的,“娘真的不知道會這樣的……”
“娘你別急!”柳橋扶住了她,“你先坐下,慢慢將事情告訴我。”
張氏已經是六神無主了,自然柳橋說什麼就是什麼,坐下之後,便哭着斷斷續續地將事情說了一遍,原來在雲氏出來說了那幾句話之後,張氏的心便瘮的慌,沒在家裡呆着,直接去了作坊侍弄小豬跟菜地,快到中午了,便回去給雲氏做午飯,等午飯做好端去給她,卻不想雲氏竟然不在屋子裡頭,而且炕頭擺放着衣裳的箱子打開了,被翻的有些亂。
當時張氏被嚇了一跳,不過還是有些理智在,便先在家裡裡裡外外找了一遍,但是都找不到,最後,便徹底慌了,直接去找了林家聲。
林家聲自然不能不管,先讓林海去通知柳橋,自己便召集村裡的人將村子裡裡外外也找了一遍,但是都沒找到人。
因爲正值農忙的時間,村子裡出了老的不能下地的老人跟小的不能走的孩子之外,所有人都撲在了地裡的活中,根本便沒有人注意到雲氏什麼時候離開了村子。
“阿橋……怎麼辦啊……要是親家……”
“娘。”柳橋打斷了張氏的話,“沒事的,婆婆不會有事的,你先冷靜點,讓我想想。”沉思了會兒,“對了,你說屋子裡面的箱子被翻過?”
張氏忙點頭,“嗯!”
柳橋快步走過去,仔細查看了箱子一番,“衣裳少了!”
易之雲也快步過去,“少了?”
“嗯!”柳橋道,“還有……”爬上了炕,從炕尾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個盒子,“盒子沒鎖……”打開,“空了!”看向易之雲,“易之雲,孃的衣裳少了,裝銀子的盒子空了,她應該不是去做傻事,而是……可能去州府了!”
“州府?”易之雲呢喃。
柳橋點頭:“娘既然帶着包袱跟銀兩走的,便絕對不可能是去做傻事,拋下我們離家出走那就更加不可能,唯一的可能便是去州府給你消名!朝廷有規定,徵召百姓入伍之時不能召獨子的,雖然主動報名的可以不再限制之內,但是如果娘去說不讓你去,現在不是戰亂時期,衙門很有可能將你的名字劃掉的!娘知道說服不了你,便自己去州府直接掐斷了你的心思!”
易之雲一聽亦是認同,“我現在就去追!”說着,便轉身往外跑。
柳橋猛然拉住了他的手,“你先冷靜點!我收拾一下跟你一起去!”
“可是……”
“礙不着多少時間的!”柳橋打斷了他的話,“就算找到了娘,娘恐怕也不會這麼輕易跟我們回來,我們得有所準備,要不然到時候怎麼辦?你先坐着,我去收拾!還有,你的內傷……你如果不想傷勢惡化,就平靜下來!娘不是去做傻事,暫時不會有危險的!你與其着急上火,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勸她回來!”
易之雲看着她,神色顫抖,卻沒有說話。
柳橋見狀,心裡嘆了一口氣,轉身便去收拾。
張氏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在聽了柳橋說雲氏不是去做傻事之後,她的心也漸漸穩定下來,“阿橋,不如我跟你一起去?”
柳橋將衣服打包,“不,娘,我跟易之雲去就成,你去不好,不過你也不能一個人呆在村裡,你去鋪子幫幫小燕好不好?我們讓蕭瑀送去,他的那個隨從是他父親給他的,很有本事,我們不會有事的!”
張氏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同意,跟着收拾了兩套換洗衣裳。
柳橋收拾了幾套自己跟易之雲的衣裳,隨後便回了張氏的屋子,去拿上次林小燕給她的那些銀子,可打開了箱子,卻發現銀子少了一大半,“娘,你動了盒子裡面的銀子嗎?”
“沒有啊?”張氏忙道。
柳橋皺了皺眉,雲氏這一年來也斷斷續續做過繡,前段時間還賣了,加上之前一直留着的私房錢,身邊的銀子應該足夠去州府的,可是卻還拿了她的……難道是要收買官府用的?
“阿橋,是不是有人偷了?”
柳橋忙搖頭,“應該是婆婆拿了,她可能想要用來疏通官府。”
張氏一怔,隨後道:“如果可以疏通官府……消了名……這也是好事!”
柳橋對此沒有迴應,將剩下的銀子給收了,再回到了易之雲的屋子,將之前藏在架上的所有私房錢都給取出來,開鋪子花了不少,而這些是她留着應急的,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了,收拾好了之後,又跟林家聲說如果雲氏回來的話便讓人去城裡鋪子通知林小燕,張氏又拜託了虎子他姐照看一下作坊內的小豬給菜地,便坐了蕭瑀的馬車進城。
他們先去鋪子放下了張氏。
這時候柳橋也顧不得柳河在會不會尷尬,她不會放張氏一個人在易家胡思亂想的,簡單將事情跟柳河說了,便跟易之雲出發。
張氏一見到柳河便又是低着頭渾身不自在。
柳河自然也是尷尬,“你……你也不用覺得……什麼……阿橋是擔心你……我們……幫不了她……那就不要讓她擔心……你放心,等一下我就走……你在這裡幫阿橋好好看着鋪子……”
張氏擡起了頭,動了動嘴脣,但是卻沒有說出話來。
“我……我走了……明天早上再送羊奶跟奶油過來……”柳河看了看她,便道,隨後跟林貴交代了一聲,便走了。
“等……等一下……”
柳河轉身,“還……還有事?”
“我……”張氏面色青白青白,“對……對不起……”
柳河一愣,隨後笑了,“我們誰也沒有對不起誰……要怪……就怪老天……我……我走了,你在這裡好好幫阿橋看着鋪子……我走了……”轉身離開。
張氏攥着拳頭,心口一陣一陣悶疼……
……
柳橋等人並沒有立即去追,而是先去了租車的鋪子,雲氏要去州府便單單靠走是不成的,所以她一定是租了馬車的,雖然馬車都基本差不多,但是問清楚,至少可以認認車伕好在路上注意,然而他們到了租車的鋪子卻發現,雲氏根本沒有來租馬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易之雲慌了手腳。
柳橋忙道:“你先別慌!娘應該是猜到我們會來截她,所以纔不租馬車的,從揚子縣去州府的馬車不少,娘可能中途找人搭車,她身上有銀子,這個可能性很高!”
只是,危險性也大!
尤其是雲氏還是一個婦人。
不過,以雲氏如今的心態,估計是不可能顧及這些的!
柳橋能夠想到半路上別人的馬車很危險,易之雲自然也想到,面色當即更加不好,柳橋只好繼續安撫,“娘現在一心一意要救你,她不會讓自己有事的!我們現在就去追!”
蕭瑀也道:“嫂子說得對,易大哥,雲姨是要去救你,她不會讓自己出事的,一定會選沒有危險的主人家搭車的!而且欽州一向太平,不會有人敢這般明目張膽地害別人的!”
易之雲看了看兩人,“可……怎麼知道娘在哪一輛馬車?”
“不管娘坐哪一輛馬車,但是夜裡總也要住下吧?就算娘着急想要連夜趕路,那讓她搭車的主人家也不會爲了她而連夜趕路的!”柳橋繼續道,“易之雲,相信我,娘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現在追去,說不定入夜就可以在客棧找到她!”
易之雲看着她,“對不起阿橋……”
“別說這些話了。”柳橋道,“先趕路吧!”
易之雲抿緊了雙脣,握緊了她的手,點頭。
一行人上了馬車又繼續追。
……
可是第一夜,他們下榻在之前途徑的那個客棧,卻並未找到雲氏蹤跡,第二日,亦然,只是,柳橋沒有放棄,易之雲也沒有,可是他的臉色卻一日比一日蒼白,也一日比一日沉默,終於到了州府了,一行人直奔衙門。
有蕭忠在,他們很快便得到了消息,雲氏沒有出現過。
易之雲再也支撐不住了,一口血吐了出來。
“易之雲——”
……
易之雲再一次醒來,入目的是柔和昏黃的燭光,還有柳橋着急而擔心的臉龐,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這張小臉,似乎仍沒有清醒過來。
“醒了?”柳橋輕輕問道。
易之雲仍是沒有反應。
“易之雲……”柳橋輕聲喚道,“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或許是呆怔的時間夠了,也或許是柳橋的話讓他清醒過來,呆怔的神色倏然一轉,漸漸扭曲,“娘……”
“別動!”柳橋喝道。
易之雲卻沒有聽,“娘……娘……”
“易之雲!”柳橋阻止他起身,卻失敗。
“阿橋……”易之雲握住了她的手臂,“娘……”
“娘不會有事的!”柳橋看着他,“易之雲,你聽我說,娘不會有事的!”
“我要去……”
“你不能去!”柳橋攔住他,“易之雲,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有多嚴重?!你再這樣不顧自己的身子,娘沒找到你自己就先倒下了!”
“娘……”易之雲身子顫抖着,柳橋的話並未起到了勸慰的作用,反而起了反效果,“是我害了娘……是我……阿橋,是我害了娘……”
“害什麼害?!娘現在出事了嗎?!”柳橋喝道。
“阿橋……”
“易之雲!”柳橋打斷了他的話,“你要是個男人你就把你的眼淚收回去!你這樣算什麼?!之前是你怎麼都要堅持自己的決定的,你現在這樣一幅要死不活的樣子算什麼?!”
易之雲沒有再開口,可是,眼中的自責和悲痛卻更加的深。
“易之雲。”柳橋緩和了語氣,握住了他的手,“相信我,娘一定不會有事的!她一定是在路上耽擱了,或者……她猜到了我們定然會來阻止她,所以才故意避開我們的!易之雲,她是來救你,不是去送死的!”
“阿橋……”
“蕭瑀跟蕭忠已經去打聽了,你放心,以他們的身份跟人脈,一定可以找到孃的!”柳橋繼續道,眼睛溼潤了起來,“你的傷很嚴重,你不能再胡來了!”
“阿橋……阿橋……”易之雲合上了眼睛,“是我害了娘……是我……”
“不是的。”柳橋伸手抱着他,“不是的,沒有誰害了誰,一切都是意外,都是我們沒有想到的意外,相信我,娘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是不是真的錯了?”
“易之雲,不管是對是錯,你都不要管好不好?先養傷,易之雲,不管你是否還繼續堅持,都得先養好傷,易之雲,大夫說了,你再不靜養,就出事的……”柳橋沒想到他的傷竟然嚴重到了這個地步,如果知道了,之前她不會那般報復他的,“易之雲,娘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好好的,你要是出事了,你讓娘回來之後怎麼辦?”
“阿橋……”易之雲抱緊了她,卻沒有再說下去。
……
蕭瑀跟蕭忠四處打聽,可整整兩天過去了,雲氏卻始終沒有消息,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從揚子縣到州府途徑的地方都沒有發生過惡性命案,也便是說雲氏應該還沒有出事。
可是,如果雲氏真的來了州府,爲何卻一直沒出現,甚至連路上也沒有一絲的蹤跡。
“除非她沒有來州府。”
最後,是蕭忠的一句話讓柳橋猛然驚醒。
“對!”她看着臉色糟糕透了的易之雲,雖然這兩天她一直用盡各種手段將他摁在客棧養傷,各種湯藥往他的肚子裡灌,性命之憂是沒了,但是心病不好,傷也不可能完全好,“易之雲,或許我們都想錯了,娘沒有來州府,而是……而是去了京城!”
易之雲眼眸一睜。
柳橋整了整思緒,“朝廷的招兵每年都會有,即便娘可以阻止你一年,但是明年,後年,大後年,你還是可以偷偷來報的,而且有了第一次被人阻止的經驗之後,你不會讓我們知道的,到時候你還是可以走,甚至可能是偷偷的走,到時候我們便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所以,要徹底斷了你的念想,只能從根本上下手!易之雲,娘極有可能去了京城,所以我們才找不到她一絲一毫來州府的蹤跡!”
易之雲明白柳橋的意思,可是,真的去京城嗎?娘有多恨那個人,有多不想再跟他扯上關係,她會去京城嗎?
“易之雲,娘是你母親。”柳橋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一個母親,只要爲了孩子,什麼都做得出來!娘他不但拿走了自己的錢,還拿了我的,孃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不到萬不得已她絕對不會動我的銀子的,她之所以要這麼多的銀子不是要去疏通官府,而是要去京城!去京城需要一個月的路程,這需要一大筆的盤纏!”
易之雲咬牙,“我們立刻啓程去京城!”
柳橋自然不想他在奔波勞碌,但是如果不讓的話,他的情況自會更加的糟糕,“好!我們馬上去,但是易之雲,路上的一切你都必須聽我的!一切都得聽我的!”
“好。”
柳橋當即看向蕭瑀。
蕭瑀會意,“嫂子你在這裡先準備,我給蕭忠出去準備一下。”
“謝謝你,阿瑀。”柳橋道。
蕭瑀微笑:“謝時候謝,你們是我大哥嫂子。”這話說罷,便轉向蕭忠,“我們去準備一下吧。”
蕭忠眉宇微蹙,但是也沒有當着柳橋兩人的面說出心裡的話,點頭跟主子出了房間。
“州府跟京城一西一東,如果雲姨真的去了京城,我們必須日夜兼程纔有可能追上她,但是易大哥身上還有內傷,所以馬車一定要好的,還有去京城的路,你可熟悉?”
蕭忠並沒有立刻回答主子,而是道:“二少爺,小人知道他們是你的朋友,也對你有救命之恩,只是……”
“只是什麼?”蕭瑀忽然冷笑,“只是我幫的太多了,或者是用你用的太過分了?”
“二少爺……”
“既然父親將你給了我,我自然就有權利使喚你,如果你不願意,可以,你自己跟父親說,只要他開口了,我絕對不會再讓你辛苦半分!”
蕭忠皺緊了眉頭,“二少爺,小人並不是這個意思……”
“我沒興趣知道你是什麼意思!”蕭瑀打斷了他的話,“我只需要知道現在你還是爲的下人,就必須聽我的!”
蕭忠看了看他,低下頭:“是。”隨後,又擡起頭道:“希望二少爺在用小人的時候也能記住,小人是大人派到您身邊的。”
“你放心,他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會記得一清二楚!”蕭瑀道。
蕭忠又看了看他,“小人即可去安排。”隨後轉身離去。
蕭瑀的神色也漸漸地陰沉起來。
一個時辰之後,一行人冒夜趕路。
而在啓程之前,柳橋還去了一趟鏢局,下了單生意,請鏢局的人先行一步去查找雲氏的下落,因爲也算是老主顧了,所以鏢局很爽快便結下了這樁生意,隨後,便派人去了。
比他們先行一步。
因爲要連夜趕路,淡淡蕭忠一人趕車是不足夠的,所以蕭忠找了一個車伕,馬車也換了一輛好的,馬跑的快,車也坐着舒服。
雖然說要日夜兼程,可是易之雲畢竟有傷在身,所以沒趕兩天的路,柳橋便強硬要求下榻客棧一碗,隨後請大夫診脈開藥。
如此,又過了五天,這時候,已經進入了四月了,清明時節。
春雨變的更加的頻繁。
天也是陰沉沉的。
在這般惡劣的天氣中又趕了兩天的路,終於接到了好消息了,鏢局的鏢師前來通知,在前面的縣城發現了雲氏。
易之雲欣喜若狂,也心急如焚。
柳橋懸着的心終於落下了。
幸好沒有猜錯!
如果這一次再猜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有了好消息,自然更是耽擱不得,直奔前面的縣城,然後,在一間客棧,一個商隊之後找到了雲氏,根據鏢師的講述,雲氏目前是跟着一個商隊一同進京,而她對外說她是進京城去找親戚,因爲自己一個人上路不方便,求了商隊帶上。
……
還沒有十天,雲氏整個人便憔悴了許多,人更是瘦了一圈,而她似乎沒想到他們會追來似得,見到他們出現之後,滿目震驚。
“娘。”柳橋上前,“你沒事就好。”
雲氏看了她一眼,然後看向易之雲。
明明是最擔心最着急的人,可是如今見到了雲氏了,易之雲卻站着不動,連話也不會說似得,就這樣沉默地站着。
雲氏亦然,在震驚過後,便是平靜,如死水一般的平靜。
柳橋就知道會是這般。
這對母子從一開始便跟普通的不一樣。
“雲姨。”蕭瑀上前,“我跟易大哥嫂子找你找的很辛苦,你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就走?就算你再生易大哥的氣,也不該這樣,雲姨,易大哥……”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雲氏開口了,卻是面無表情。
柳橋看向她,“起先我們以爲你去了州府,所以我們去州府找,但是沒有找到,後來……我想娘既然沒去州府,那可能是去了京城。”
“呵呵……”雲氏笑了兩聲,卻因爲面無表情而使得這兩聲笑聲格外的瘮人,“原來是你,是啊,當然是你了。”
這話說的糊里糊塗。
柳橋卻明白,只是這時候也沒心思去害怕雲氏是不是將她當成了妖怪,“娘,我們回去吧。”
“回去?回哪裡去?”雲氏問道。
柳橋看了一眼易之雲,起步走到他的身邊,握住了他僵硬而冰涼的手,然後看向雲氏:“娘,自然是回家。”
雲氏卻沒有迴應她,而是看着易之雲,“你追來,是不想讓我阻止你?”
“娘……”易之雲終於開口,卻是極爲的沙啞難聽,“我們回家好嗎?”
“家?”雲氏笑了,神色轉爲悽然,“你覺得那還算是家嗎?”
“娘……”
“你可以不管我這個娘,也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生死,但是我不會!我不會看着我的兒子去送死,既然我阻止不了你,好!那就讓那個人來阻止你!”雲氏厲聲道,目光轉向柳橋,“你想的沒錯,我是要去京城!”
“娘,這樣做……”
“你想報仇是嗎?好!我幫你去報仇!”雲氏打斷了柳橋的話,看着易之雲繼續道,“原本就是我從一開始向你灌輸仇恨的,原本就是我的錯,就是我造下來的孽!我這就去了結這段孽!我不但要斷了你的念想,我也要了結這所有的一切!不久是皇后的姐姐嗎?不就是一個大官嗎?我就不信我將命豁出去了還不能報仇!不就是報仇嗎?好!我去!我自己的仇我自己去報!用不着你這個大孝子!”
“娘……”易之雲撲通跪下,“你別這樣……我求你別這樣!”
“那你想讓我怎樣?看着你去送死,然後內疚一輩子?後悔當初我爲什麼要讓你恨他,要讓你爲我討回公道?!”雲氏笑了,卻也哭着,“原就是我的錯,我自己去了結這個錯!”
“娘,你沒錯,錯的是我!娘,錯的是我!”易之雲沙啞道。
雲氏笑了,“你有什麼錯?你不過是爲了我這個娘去報復,豁出命去報復而已!”
“娘……”易之雲握緊了雙手,咬着牙,眼底泛着血絲,“我不去了!我不去了,娘,我們回家吧。”
柳橋聽了這話,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了,雖然也是在意料之中,但是,一日易之雲沒有說出口,她便始終不放心,如今,終於可以放心了。
事情鬧到了這一步如果易之雲還堅持的話,那她就真的看錯了這個人了!
雲氏看着他,一字一字地問道:“你肯放棄?”
雲氏終究還是不想走到這麼一步,只要還有一線的希望,她便不希望走到這一步,因爲那個男人,她已經毀了半輩子了,不想再毀了往後的生活,更不想毀了她的兒子!
“是。”易之雲沒有多少,就一個字。
雲氏腳步踉蹌了一下,“真的?”
“是。”還是僅僅一個字。
雲氏的淚落的更慌,上前,蹲下身子抱着兒子:“雲兒,娘不是想逼你,娘知道你很想很想報復他,可是雲兒,娘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啊!以前是娘錯了,娘不該讓你去承擔那麼多你承擔不起的仇恨!是娘錯了!雲兒,是娘錯了!以後我們再也不恨,再也不恨了,雲兒,娘不要公道,不要報復,只想讓你平平安安。”
“我知道,娘,我知道。”易之雲低聲道。
雲氏鬆開了他,“疼嗎?娘打你打的疼嗎?”
易之雲搖頭,“娘,我們回家吧。”
“好,回家,我們回家!”
這本是一個好結局的,表示蕭瑀也這般認爲,而柳橋在捕捉到了易之雲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死寂之前,也是這般認爲,可是這一抹死寂,卻讓她頓時心驚。
易之雲,放棄從軍,你就這般痛苦?
可這都是爲了家人,爲了你母親啊?爲什麼會有死寂?
便是多活了一輩子,柳橋也無法明白此時易之雲的想法,可是不管明不明白,不管心驚不驚,這件事便這般了結了,不過他們並沒有立刻啓程回揚子縣,因爲易之雲的傷不能在這樣奔波勞碌,之前是沒有辦法,如今雲氏沒事了,自然便不能再折騰。
雲氏再得知了易之雲的傷這般重的時候,心驚而愧疚,自然便同意了柳橋的建議,留在這裡先養傷,而蕭瑀則跟蕭忠回欽州州府去給易之雲除名。
朝廷招募新兵入伍名單不由州府衙門上報朝廷,而是由衙門報給前來接受新兵的軍營,隨後由軍營上報兵部,當然,這時候上報只會有人數,除非立了戰功或者升遷,否則普通士兵的名字是不會出現在兵部的名冊中,自然,軍營跟衙門會有個人的詳細記錄,可這個作用在士兵還只是撲通士兵的時候,只用作發軍餉跟死亡的時候用到。
這也是易之雲不擔心易晟會知道他從軍一事而加以阻止的原因,而當易晟見到了他的名字的時候,那時候便不是他就是想阻止也遲了。
軍營來各地衙門接收新兵一般而言都是再五月中下旬,因爲四月是清明,不吉利,而且,去從軍的,要不十有八九回不來,要不便是一去幾年乃至十幾年不回來,所以,朝廷給這些從軍的人最後一次祭拜祖先的機會,而對於從軍的新兵來說,祭拜過了祖先再去,便能得到了祖先的庇佑。
所以,除非戰事緊急,這個規矩都不會改變。
雖然這時候去消名已經是完了,但是隻要名單沒有移交給軍營,便還是有可以操作的空間,而以蕭家在衙門的餘威,這件事並不難。
蕭瑀走了之後,爲了安全着想,柳橋留了一個鏢師作爲保鏢,然後寫了一封信交給另一個鏢師,讓他送去給柳河他們,說明一下情況,讓他們不必擔心,安排好了一切之後,便一心一意地照顧易之雲。
柳橋一直希望她心裡的那股不安是自己多心了,或者,隨着時間的過去,易之雲可以真的放下,可是最終她還是失望了。
易之雲很好,一直靜養,一直看着大夫吃着藥,沒幾天,脈相便穩了,大夫說再過幾日,便能好全,這樣很好的!可是,都不過是表面。
在她面前,尤其是在雲氏面前,他便如同去年的這個時辰一般,眼裡都是對未來的嚮往跟憧憬,可是,一旦她們離開了,他便整個人變了。
眼中的光彩淹沒在了蒼茫之中,淹沒在了一片的死灰之中。
爾後,柳橋又發現,幾乎每一夜,他都會在後半夜醒來,然後,一個人,睜着眼睛到天亮,又或者,離開房間出去,如同這一夜。
柳橋在他醒來的那一刻也跟着醒了,隨後,尾隨他出去,然後,見他在屋外的天井中一直站着,夜色侵襲着他的周身,彷彿要將他淹沒,而他至身於黑暗中,卻孤寂的宛如世間只有他一人。
那身影那般的淒涼,那般的死寂。
柳橋的心沉甸甸的,她不後悔這般留下他,可是,她們這樣做不是將所有的痛所有的苦都推到了他一個人的身上嗎?
易之雲,我該拿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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