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不安的平靜

115 不安的平靜!

天色已經暗沉了。

柳橋轉身看向站在門口的易之雲,昏暗的光線只能讓她將他的神色看了一個大概,仍是平靜,不正常的平靜!

她輕輕嘆了口氣,隨後擱下了手裡的抹布,走過去,“回來了。”

“嗯。”易之雲低頭看着她,點頭。

“屋子我已經打掃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晚飯做好了我再叫你。”柳橋溫和道。

易之雲道:“我幫你。”

“不用了。”柳橋搖頭,“我自己就成,你回去休息吧。”頓了一下,又繼續道:“易之雲,別讓我擔心。”

易之雲沉默會兒,“好。”隨後,轉身離開。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柳橋心裡頓覺無力,她寧願他發瘋發狂,也好過想現在這樣子!

“阿橋……”林小燕上前,“到底出了啥事了?”

柳橋轉過身,苦笑:“府試估計過不了。”這件事的真相,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林小燕一愣,“府試?”隨後回過神來這是什麼東東,“沒關係的阿橋,這一次沒考好,下一次考就是了!”

她並未懷疑柳橋的話,因爲之前易之雲沒考過的時候也是這般。

“嗯。”柳橋抿脣笑了笑,隨後道:“對了,我們回來的太急,柴火沒備好,你能借我一些嗎?”

“說什麼借?!”林小燕道,“我這就去給你拿!”說着,風風火火地走了。

柳橋見狀,自我安慰,至少林小燕似乎恢復過來了。

沒過多久,林小燕不但拿了一擔柴火過來,還擰了一籃子的菜,還有一塊肉和一些雞蛋,“阿橋你先淘米做飯,我再去殺一隻雞,易大哥心情不好,得吃些好的!”

柳橋連忙阻止,“還是不要了,我只是打算做些粥,我們忙了一天也沒什麼胃口,殺了也是浪費!”

“這……”林小燕想了想,“那好,那我明天再殺!”

“好。”柳橋領了她的好意。

林小燕本想留下來幫忙的,不過柳橋堅持讓她回去,她也只好作罷,待林小燕走了之後,柳橋便動手準備晚飯。

這時候,張氏來了。

“親家母睡着了,我見沒事就出來看看。”張氏不待柳橋開口便道。

柳橋難免心中愧疚,“娘,之前我的語氣有些重,你不要放在心上。”

“胡說什麼?”張氏忙道:“你哪裡跟娘說重話了?”說完,嘆了口氣,“娘知道你現在心裡事情重,娘也沒有什麼幫得了你的,只能幫你照顧你婆婆。”

“謝謝娘。”柳橋笑道。

張氏看着閨女,又嘆了口氣,“你能這般緊張你婆婆跟阿雲,那就是說他們真的對你很好……娘高興……可是他們家……”

“娘。”柳橋打斷了她的話,“你不是說過出嫁了的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夫君跟夫家嗎?”

張氏一哽,隨即又是嘆息又是心疼,“你說的對,說的對……”

她是很擔心女兒,可是,女兒已經嫁進易家了,難道還能走不成?

不能!

“在做什麼?娘幫你。”

柳橋淡淡笑了,“在煮粥,今天大家奔波一整天,都累了,所以只是煮了些粥,再做幾樣小菜。”

“親家母這情況喝些粥好。”張氏對此沒有異議,掄起了衣袖便上前幫女兒做小菜。

柳橋沒有拒絕她的幫忙,“娘,夫君回來之後去看過我婆婆了嗎?”

“看過了。”張氏道。

柳橋頓了頓手,“他們說了什麼了?”

“沒說什麼。”張氏嘆息道,“不過親家母見過了阿雲就說累了要睡會兒。”

柳橋沒有再問,打半個時辰之後,晚飯做好了,她原本是打算各吃各的,可就在她去看雲氏是否海水着,是要給她送晚飯還是溫着晚飯的時候,雲氏卻醒了,隨後說要一同用餐。

柳橋自然不能反對。

晚飯是在十分安靜之中用完的,雲氏的精神似乎比白日要好,不過也是沉默,而易之雲仍是平靜,在這樣的兩人面前,張氏胃口自然也不好。

柳橋自嘲自己還算是有先見之明,晚飯做的是容易吃下去的粥。

晚飯之後,張氏許是受不了這氣氛,將收拾的活攬到了自己身上了。

柳橋原本想去幫忙,不過卻被雲氏給留了下來。

“你們坐着,娘有話跟你們說。”雲氏看着兩人,被燭火暈染着有些微黃的臉龐認真而嚴肅。

柳橋不禁繃緊了心絃。

“阿橋……”雲氏看向她,“之前在州府,是娘瘋魔了,娘跟你道歉。”

“娘,沒事的。”柳橋忙道。

雲氏繼續道:“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相信娘。”柳橋繼續回道。

雲氏笑了笑,隨後轉向易之雲,“雲兒,其實這樣也好,也是好的。”

易之雲看着她,“娘,你別擔心,我沒事。”

“這不算是一件壞事!”雲氏繼續道:“真的,雲兒,至少以後我們不需要提心吊膽,我們以後可以重新開始,可以好好地過我們的日子!以前,是娘錯了,娘不該逼你,不該給你這麼大的壓力,更不該讓你去做那些你不喜歡的事情!雲兒,以後,娘再也不會逼你了,我們以後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娘……”

“娘不需要你再爲娘討回公道。”雲氏繼續道,“娘不需要他還什麼公道了!從今往後,娘跟他再也沒有任何關係!雲兒,你爹死了!他在拋下我們母子進京趕考那一日已經死了!是我這麼多年一直不肯面對這個事實!”

易之雲這一次沒有開口,而是抿緊了雙脣,面色仍是平靜的沒有波瀾。

柳橋的心哽了哽。

“雲兒,我們不要再爲了這個人而苦了自己!娘認識的那個易昇已經死了,早就死了,那個人不是我的丈夫,也不是你的父親!”雲氏繼續道,“雲兒,你不需要改名換姓,你仍是姓易,只是,隨的是當日疼我們愛護我們的那個易昇的姓!只是他已經死了!”

“娘……”柳橋很高興雲氏能夠放下,可是卻也擔心她這些話會刺激易之雲。

“娘。”易之雲隨之開口,“我知道,我明白了。”

雲氏含淚笑道:“好。”

好?

好嗎?

柳橋搖頭,不好,就算易之雲認同了雲氏的話,可是還沒有完結,還沒有結束!

這一天晚上,雲氏住自己的屋子,張氏住在了柳橋的屋子,母女兩人一同睡,夜半,柳橋卻從炕上起來,然後批了一件外衫便出門了。

九月中旬,深夜已經有了秋天的涼意。

她悄然走出了屋子,吐了一口濁氣,然後看向易之雲的屋子。

沒有燭火了。

應該是睡下了。

可她卻仍是認爲他並沒有睡下。

她尚且轉轉反側,他如何能睡的下?

靜默半晌,隨後起步走了過去,站在門前,猶豫會兒,才擡手敲門,“易之雲,睡了嗎?”

沒過多久,屋內的燭火亮了,隨後,門被打開。

“吵醒你了?”柳橋看着他微笑道。

易之雲搖頭,“沒有。”

“我睡不着。”柳橋笑道,“陪我說說話?”

易之雲頷首,伸手拉過她。

“不進屋裡。”柳橋搖頭道,“就在門口坐坐,涼快。”

易之雲點頭。

兩人坐在了門口的石階上,柳橋擡頭看着天上的月,“月亮很圓。”

“今天十九。”

“是啊,九月十九。”柳橋曲着雙腿,雙手枕在膝上,拖着下巴,“一眨眼就一年了。”

易之雲看着她,“一年?”

柳橋側頭看了他一眼,“還記得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們如何嗎?”說完,不待他回答,便自己笑道:“我們各看各不順眼。”

“阿橋……”

“別緊張,我不是要跟你算舊賬。”柳橋打斷了他的話,笑道:“只是有時候想想生活真的很奇妙,沒想到我們竟然會走到這一日。”

易之雲凝注着她,喉嚨滾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終什麼也沒說出。

“易之雲。”柳橋擡手握上了她的手,“一切都會好的。”

易之雲神色似乎顫了顫,“阿橋……”

“當日我們那麼艱難,都可以走到如今,如今,也可以走下去的!”柳橋緩緩道,“我知道你心裡其實有恨有怨,更有滔天的憤怒,雖然你說沒事,但是我知道的,易之雲,我很擔心。”

“對不起……”

柳橋笑着搖了頭,“易之雲,或許我無法完全明白你心裡的痛,也沒有辦法撫平你心中的傷,但是,我會一直陪着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在你身邊,所以易之雲,不要自己一個人承受這些!你還有我。”

易之雲沒有回話,凝視了她半晌,然後,伸手輕輕地抱住了她,“阿橋……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不會。”柳橋回道。

易之雲繼續道:“我不會傷你的心的。”

“我相信你。”

“要相信我,真的相信我!”易之雲聲音忽然加重。

柳橋應道:“我一直相信。”

“以後,我保護你們!保護你跟娘!”易之雲鬆開了她,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

柳橋點頭,“好。”

易之雲笑了,卻有些難看,“阿橋,你說的對,我很恨他,非常的恨!”

“易之雲……”

“可娘也說的沒錯。”易之雲沒等柳橋說完便又開口道,“我不能讓他毀了我們的未來!”

柳橋聽了這話,該是高興纔對,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因爲她無法從這話之中感覺到了踏實,她相信易之雲沒有說謊,可是,卻無法堅信他真的已經放下。

恨仍在的。

只是他不願意宣泄,或者,連他自己都無法掌控。

“易之雲……”

“阿橋……”易之雲仍是打斷了她的話,“我很累,陪我睡覺好不好?”

柳橋不知道他這話究竟是真的累還是隻是不想讓她繼續深究下去,可看着他的神色,她無法繼續下去。

罷了。

慢慢來吧。

上輩子懂事之後,她也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淡化自己被父母遺棄了的事實。

“好,我陪你,以後都陪着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陪着你!”

……

第二天一大早,張氏不見了身邊的女兒,頓時驚了驚,跑出來找了一圈之後,竟然見到女兒從女婿的屋子裡面出來。

女兒從女婿的屋子出來這本來沒有什麼,可是她的女兒卻不一樣。

“阿橋,你……你怎麼……”

她還小,怎麼可以……

“娘。”柳橋看着她,面色平靜,“我們只是睡覺,跟在客棧的時候一樣。”

張氏的臉頓時漲紅,爲自己的想法而羞愧不已。

是啊。

兩個孩子都還小,能做什麼?!

“娘……娘去做早飯……”

一夜之間,易家的生活似乎回到了過去,除了多了一個張氏。

早飯的氣氛比昨夜的要好的多。

而早飯之後,便有人前來串門了。

這在柳橋的預料之中。

當然,來竄門子的都是村裡的女人,柳橋原本想要應對的,但是雲氏卻主動將這活給攬下,至於張氏,許是怕見到村裡的女人,躲回了房去了。

大家的話無外乎就是問他們爲何忽然回來。

雲氏態度很好,微笑地告訴大家,他們回來是因爲主要是易之雲的府試考的不順利,雖然住在城裡比較方便,可是她覺得,易之雲在住在林家村的時候考過了縣試,林家村至於他們便是一塊福地,所以,便搬回來,希望借些福氣等來年順利考過,當然,也還有其他的原因,城裡什麼都好,但是消費水平也高,還有住城裡沒有村裡住的習慣等等。

這些理由,足以解決衆人的疑惑跟好奇。

對於易之雲沒過府試一事,大家的態度比去年他沒過縣試的時候要好得多,甚至不少人安撫到很多人第一次考府試都不過的,易之雲能考過了縣試已經很不錯了云云。

柳橋鬆了口氣。

雲氏似乎比她所想的要堅強!

不,或許每個女人都是堅強的,只要有這份心!

在他們接待村裡的女人之時,易之雲也是出門了,說是去太公處,到了快中午的時候,他纔回來,沒等柳橋詢問,便主動說了他去里正及太公處的目的。

昨日去里正家是爲了告訴他,他們搬回來,同時也說了張氏會在這裡住下一事,至於去太公處,則是交代了府試的事情。

他沒說自己中途退場,只是說考的不好,十有八九不過。

太公安撫了他一番,讓他安心念,明年再考。

“太公說的對,明年再考。”柳橋道。

易之雲微微一笑,卻並未點頭。

不久,林小燕真的送來了一隻殺好的雞,又小心翼翼地安撫了易之雲。

事後,柳橋將自己告訴林小燕的話說了一遍。

易之雲還只是笑笑。

午飯過後,柳橋又動手打掃屋子,昨天只是做了簡單的清理,今天得在將裡裡外外清理一遍,易之雲留下來幫忙。

張氏跟雲氏也動了手。

忙活了一整個下午,易家裡裡外外終於乾淨了。

隨後,一天便這般過了。

次日,易之雲提出進城裡將剩下的東西搬回來。

柳橋沒有反對,借了林貴的驢車便去了。

來回了兩趟,終於將東西都給搬回來了,隨後,便是商議着處理那院子的事情,易之雲的意思是將院子轉租出去,沒給柳橋反對的機會,他說去院可以駕車,院有很多學生也是這般,見他如此堅持,柳橋自然也便不反對了。

只是轉租一事並不能立刻辦好,柳橋只得找了腐竹作坊的管事問問,沒多久便有了迴應,說他有個親戚願意將院子原價租下來,不過因爲那人目前不在城裡,協議什麼的由管事代爲簽訂,有實實在在的銀子到手,柳橋自然不會反對。

搬回來住了兩日,他們的生活節奏便回到了原先一般,不,也是有不同的,雲氏不在總是宅在家裡了,跟柳橋重提了上回她讓她教教村裡的女孩子陣線解悶一事。

柳橋見她願意找事情做自然高興,很快便跟村裡的人說了,而第二天,便有女孩子上門。

張氏仍是無法面對林家村的其他人,總是避開這些人。

柳橋勸了勸她,但是也沒有強迫,不過爲了不讓她總是胡思亂想的,便將作坊內的豬跟菜地交給了張氏打理。

有林小燕帶着,張氏又是做慣了這些事情的,很快便進入了狀態了,有了事情做,臉上的惶色也減少了不少,雖然仍是有意避開村裡的人。

因爲搬回來住,而且,雲氏這樣的態度,段時間內應該不會離開的,所以,柳橋便又找了林家聲,將作坊重新租了下去。

至於易之雲,可以說是最清閒的。

府試過後,學堂便會停課,知道了十月中旬纔會重新開課,所以易之雲也不必再去學堂,柳橋也沒有讓他看,勒令他休息。

易之雲順了她的意思。

唯一的工作便是每隔一日送她去腐竹作坊。

九月末,秋意更加濃了。

十月初一,府試放榜,易之雲毫無懸念地落榜,不過這卻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就在放榜之後次日,學堂的夫子派人來將易之雲叫了去。

柳橋自然相陪。

原以爲是易昇動手了,可結果卻是易之雲當日中途離場一事導致的。

當日易之雲中途離場,又並未身體不適,且也沒有嚴明正當原因,貢院負責這次考試的人員認定其藐視府試,上報之後,對易之雲做出了停考三年的懲罰。

停考三年……

柳橋的心頓時沉入了谷底。

然而易之雲卻彷彿知道會這樣一般,沒有絲毫的驚訝,也沒有緊張或者難過。

“易之雲……”從學堂出來,柳橋再也忍不住開口,“你真的不在意?!”

易之雲看了一眼眼前的學堂,“是,我不在意。”

“易之雲——”

“阿橋。”易之雲看着她,“就算他們沒有處罰我,明年我也不會再考。”

“易之雲……”

“阿橋。”易之雲打斷了她的話,“你也明白的,就算我考過了,將來也不會有什麼出息。”

柳橋面色一變,“你……”

“他不會讓我有出息然後有能力報復他的。”易之雲笑了笑,帶着些許蒼涼的味道,“我何必去浪費這份心力?”

“易之雲……”柳橋不知說什麼好,“或許沒有我們想的這麼嚴重!朝廷的科舉制度豈是他易昇可以操控的?朝廷也不是他易昇的,還有皇帝……”

“阿橋。”易之雲打斷了她的話,“我已經決定了,你聽我一次好嗎?”

好嗎?

她除了說好,還能說什麼?

“好。”柳橋看着他,“只要你高興。”

易之雲笑了笑,“不過我還是會來學堂的,不過往後我是爲了自己而念,還有你。”

柳橋心裡稍稍安了些,至少他還願意繼續念,“好,那就繼續念,考不上也沒關係,念進了自己的腦子就是自己的!不是說中自有黃金屋嗎?說不定你能給我念一座黃金屋來。”

“還有顏如玉。”易之雲道。

柳橋一愣。

“不過我不會要。”易之雲繼續道,“我只要你。”

柳橋眼睛睜了睜,他這是在跟她說甜言蜜語還是在開玩笑?不過,不管是什麼,至少他有這份心情,“你敢要我就扒了你的皮!”

易之雲笑着,一把將她提上了車,“我們回家!”

“易之雲,學堂回處罰你嗎?”柳橋坐在車上問道。

易之雲沒有回頭,“不會,禁考已經是處罰了,學堂不會再另行處罰。”

“如果在學堂待着不高興,就放棄。”

“好。”

……

隨後的日子裡,易之雲除了送柳橋進城之外,便是呆在家裡看,或跟村裡的同齡人往來,甚至還下地裡幫忙。

日子似乎也是過的有滋有味。

柳橋心絃又放鬆了一些。

十月十六,學堂正式開課。

進入秋天,除了天色涼了之外,天亮的時間也在推遲,可是學堂的開課時間卻並未推遲,所以每天易之雲都得一大早起來。

柳橋實在不放心他一個人去,便跟着他一同進城,他先送她去作坊,然後纔去學堂,所幸兩地離的不算遠。

至於學武一事,易之雲仍是沒有放棄。

也因爲要學武,所以他們每天都是冒着夜色回家的。

對於兩個孩子的作息,張氏很是擔憂,尤其是總是在天黑就出門,而云氏卻什麼也沒說,只是讓他們小心。

雲氏不開口,張氏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只能自己擔心。

易之雲的生活看樣子似乎穩定下來了,而云氏也跟村裡的小姑娘相處的很高興,張氏除了擔心女兒總是冒黑趕路會不會出意外之外,便是將全服的心思放在了作坊的豬跟菜地上。

豬欄裡的豬被她養的肥壯,菜地擴寬了不少,時令的蔬菜一波一波地種下去長出來,除了蔬菜之外,還養了一窩雞。

看着大家都安穩下來,柳橋心絃總算是平了。

腐竹作坊運作的很不錯,隨着經驗的累積以及方法的調整,出更加的好了,而銷量也一事成直線上升,而之前跟君世軒提過的遠銷其他地方的計劃也開始實行。

一切欣欣向榮。

不過,有一件事卻讓柳橋不知道高興還是煩惱。

自從上一次跟君世軒不歡而散之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便是每個月的結賬分成,也都是由君家的一個賬房負責。

雖然並未影響到她,甚至這般對她來說更好,可是,對於無法正面跟合作伙伴見面交流,柳橋心知這並不能算是好事。

尤其是對方還是一個城府極深而且又過算計她前科的人。

柳橋不得不擔心君世軒是不是在暗中策劃着一個針對她報復她對他無理的陰謀。

或許,她該找個機會見見他,來個破冰之旅!

而她的這個想法還未付諸實施,便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寒風起了之後,雖然還沒下雪,可是怕冷的柳橋已經減少了進城的次數,從原先的隔天一次,改爲了三天一次,而且都是中午前到,一個時辰之後便回去。

腐竹作坊的運作已經成熟了,她便是不去也沒有什麼影響,不過因爲得罪了君世軒,她得防着他算計她,腐竹作坊雖然也見不到君世軒,但是至少可以聽到一些消息,從中揣摩。

這一日,她仍是中午前到達作坊。

林貴仍是不進作坊,將柳橋送到之後便去附近找了一個麪館吃午飯以及等候,原先他不願意花這銀子的,後來柳橋不想讓他一個人在外面吃西北風,便說給他一份工資,用作送她的費用,包午飯。

起先林貴是不願意收的,但是柳橋說如今沒了豆芽作坊的進賬,他們家的環境沒有那麼寬裕,收下了這銀子可以讓林小燕過的更好,他才收下。

這一次到了作坊,她如常一般想要去巡視,可纔到了製作間,便被管事給喊住了。

“阿橋姑娘!”

柳橋看向他,“管事有事?”

“這……”管事神色有異,“倒沒有什麼事情,是……有個人想見姑娘。”

柳橋蹙了蹙眉,“你家東家?”

“不是。”管事道,“是……表姑娘。”

“表姑娘?”柳橋疑惑,“什麼表姑娘?”

管事點頭:“是東家的未婚妻。”

“你們東家的未婚妻?”柳橋詫異。

管事點頭:“是。”

柳橋皺眉沉思半晌,“那請帶路吧。”

“好。”

……

君世軒的未婚妻找她?

爲什麼?

柳橋想到的第一個可能是君世軒授意的,而第二個可能便是那胡叔的發瘋言論傳到了這位表姑孃的耳中。

不管是哪一個,她都必須小心應對。

管事將她領到了平日休息用的屋子,柳橋纔到了門口便見到一個穿着紫色冬裙的少女,少女容貌秀雅,可氣色卻不太好。

她記得那胡叔說過他們年底便要成親的。

新娘子該氣色紅潤一臉幸福纔對。

難道君世軒的不情願被她知曉了?

“表姑娘,阿橋姑娘來了。”管事道。

在柳橋打量着榮欣的同時,榮欣也在審視了柳橋,雖然已然有了心裡準備她將會見到一個不一樣的八歲小女孩,可是真的見到了,卻仍是心驚,心痛!

她終於明白表哥爲何對一個小女孩如此了!

因爲這人跟他很像!

不是容貌,而是氣質,是那淡定從容的不像是孩子的神色,還有那深邃的宛如幽潭的眼眸……看着眼前這女孩子,讓她想到了多年前姑父病逝,爹孃帶着她來君家之時,見到的那個男孩子!

“見過表姑娘。”柳橋鞠了鞠躬。

榮欣沒有反應。

柳橋看着她,心裡的兩個猜測漸漸傾向第二個,隨即不禁惱火,這些君家的人到底腦子裡想些什麼?以她現在這樣子,他們不覺得這事很荒謬嗎?!

“不知道表姑娘找我所爲何事?”

因爲被污衊的惱火,她拋開了對這位表姑孃的憐憫。

榮欣回過神來,淡淡笑道:“你就是柳橋?”雖然是微笑,卻是讓人看得萬般苦澀。

柳橋這一次彷彿覺得自己就是那不要臉搶人老公的小三,面色冷了下來,“不知道表姑娘來找柳橋爲了何事?”

“我一直想來看看你。”榮欣並未回答柳橋的話,也似乎沒有看到她神色的轉變,繼續自己的話,“我好不容易纔找了機會來揚子縣,也費了不少的功夫纔打聽到你會來這裡。”

“表姑娘……”

“下個月二十二,我就要跟表哥成親。”榮欣繼續道。

柳橋眯眼,“表姑娘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榮欣看着她,長袖下的手緊緊扣着,許久,微微笑道:“沒事,我只是聽表哥說過你,所以想來看看,我吃過豆芽,也吃過腐竹做的菜,還有之前那些果醬,還有墨玉翡翠,所以我想來看看做出這些東西的人。”

“只是如此?”柳橋想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榮欣微笑:“自然不止,你幫了表哥許多,這次我除了來看看你,滿足我的好奇心之外,還希望邀請你出席我跟表哥的婚禮。”

“出席婚禮?”

“嗯。”榮欣微笑頷首,“如果你能去,表哥會高興的,還有,姑母也一直說想見見做出這些新奇東西的人,你如果去了,正好見見姑母。”

“表姑孃的盛情柳橋心領了。”柳橋搖頭,“本來君東家大喜,作爲合作伙伴,我的確該去祝賀,可是州府路途遙遠,而我年紀又小,我夫君不會放心讓我去的,還請表姑娘見諒。”

“夫君?”榮欣神色一晃,隨後,笑道,“是啊,你已經嫁人了……”

嫁人了啊。

表哥,她已經嫁人了啊?

柳橋看出了她笑容中的恍惚,隨之對眼前這個秀雅的少女多了一份防備,若她對她發飆,她倒是還安心一些,可如今她明明是懷疑卻仍要做出一副什麼也不知道,而且還盛情邀請她參加他們婚禮,那便不正常了!

“不過我人雖然不能去,禮一定會到!”

榮欣看着她,“君家的祖宅在揚子縣,婚禮在揚子縣辦。”

“如今天冷,婚禮之時恐怕已經下雪了,我又怕冷……”

“你爲何如此不想參加?”榮欣打斷了她的話。

柳橋隨之反駁:“我爲何一定要參加?”

榮欣一愣。

“我跟君東家不過是合作做生意罷了。”柳橋繼續道,“他大婚,我賀禮送到就是,爲何一定得去參加?表姑娘既然也要成親,那也該知道我不宜跟君東家走的太近吧?而且,我一個孩子,卻去參加君東家的婚禮,還是以生意夥伴的身份,你覺得其他賓客會如何反應?還有,腐竹作坊是我跟君東家合作一事可以算是商業機密,表姑娘能找來這裡便是說君東家對錶姑娘很信任,那表姑娘可想到一旦有人知曉我就是做出這些東西的人,我會如何?表姑娘,我會被生吞活剝了,而你的夫君也會失去了一個很好的合作伙伴!或者我該說,這就是你們的目的?”

榮欣面色一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月前,我惹怒了君東家。”柳橋答道。

榮欣先是一愣,隨即便是慍怒,“你是說我表哥要害你?!”

表哥這般對她,她怎麼能如此懷疑表哥?!

“年初,他狠狠地算計了我。”柳橋繼續道,“如果不是我幸運,而且還有幾分價值,恐怕早就連命都沒了!”

“你——”榮欣氣的面色泛紅,“我表哥豈會算計你?!”

“表姑娘。”柳橋微笑道,“在你的心裡,君世軒是神一般的存在,可是在我的眼裡,他是生意夥伴,是對手,現在還可能是敵人,你或許從一些人的口中聽說了一些荒誕的事情,但是,表姑娘,我現在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我已經嫁人了,我喜歡我的夫君,雖然他不算好,而且還有一大攤子麻煩,但是,他還是我的夫君,我喜歡的那人,而除了他,我不會跟任何男子有任何的牽扯,更不會去勾引,表姑娘大可放心!”

與其掖着藏着被人算計,不如攤開來說。

“表姑娘與其花心思在我身上,不如好好準備婚禮!”

榮欣面色漲紅,卻不知是因爲憤怒還是因爲羞愧,或者兩者兼有。

“其實我真的很不明白爲什麼你們非得認爲君世軒喜歡我。”柳橋好笑道,“就算我真的懂得怎麼去勾引一個人,在你們心裡,你們的少爺表哥就這麼容易被人勾引?我算什麼?不過是一個有些小聰明的農家女罷了,還是給給人當童養媳的小丫頭!你們這麼想君世軒,不覺得是在往他的臉上抹黑嗎?”

“表哥他……”

“你的表哥如何跟我沒關係!”柳橋打斷了她的話,“既然話都說開了,那不如說清楚點!別說我已經嫁人了,就算我沒有嫁人,年紀跟你也差不多,我也不會去勾引君世軒!如果你們不信,大可阻止他跟我合作下去!可請以後不要再一副譴責的模樣來找我!我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都沒有做,相反,你的表哥卻曾經算計過我!”

說罷,不等榮欣反應便轉身離開!

榮欣並未阻止,雙手緊握,身子輕顫,面色羞憤地站着,目送着她離開。

趙媽媽得知消息趕來之後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小姐,你怎麼這樣子了?是不是那個賤丫頭……”

“乳孃。”榮欣搖頭阻止了他的話,“我沒事。”

“小姐……”她沒想到小姐居然會瞞着她自己找來這裡!她花了許多的心思才拖住小姐,沒想到她還是來找了!“小姐,是不是那個賤丫頭對你做了什麼?!小姐,你不要相信她!我讓人打聽過了,表少爺雖然在揚子縣,可是從來沒有跟那賤丫頭見過面,小姐,你千萬不要被她……”

“乳孃。”榮欣還是沒有給她說完的機會,她知道表哥回揚子縣之後沒有見過她,她知道,原本她也不想來的,可是……“乳孃,我原本也是不想來的……可是……沒錯,表哥是沒有見她,可是他卻讓人租下了她要轉租的屋子!乳孃,就算他不見她,可心裡還是惦記着她的!”

趙媽媽面色一變,這又是怎麼回事?

“或許……我真的不該來……”榮欣低喃,面色蒼白而悽然。

如果不來,她便不需要知道表哥爲何如此看重這個柳橋,如果不來,她便不知道原來她對錶哥不屑一顧,如果不來,她便……便無需發現即便這人如此對他,他仍舊陷下去的事實……

“乳孃……”她的身子漸漸地往下墜,“我不該來的……”

她說他們只是合作伙伴……

她說這件事很荒謬……

可她知道,是真的!

真的是真話!

“小姐——”趙媽媽連忙扶住了她,“小姐,一定是有什麼誤會的,那賤丫頭才幾歲?!表少爺怎麼會……”

“你沒見過她……”榮欣的話沒有說下去,低着頭靜默半晌,在趙媽媽開始心慌的時候,忽然間站直了身子,“我們回去吧。”

回去。

對,回去!

她不能放棄表哥,不可以!她不但不能放棄他,也不能讓他在這樣陷進去!就算不理她的年紀,可是她已經嫁人了啊!更別說她對錶哥只有防備以及厭惡!

……

柳橋並未因爲榮欣的到來了放棄自己的行程,依舊巡視了作坊,可心情卻已經沒了之前的愉快,這樣的年紀,居然來引來了男女緋聞,估計她是第一個!

她開始懷疑君世軒是不是故意的。

這是他故意設下的一個陷阱,爲的便是對付她!

要不然他怎麼會讓他身邊的人有這樣可怕的錯覺?

喜歡?

她寧願相信自己其實沒有穿越也不願意相信君世軒喜歡她!

一個時辰的工作結束,柳橋便離開了作坊,林貴正好到來。

“阿貴叔,我們先不回去。”柳橋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道,“我們去金玉滿堂!”

------題外話------

對不起,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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