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染四下一看,只見默之失去意識躺在牀邊,而他身下、嘴邊還留有一大攤血跡,看血跡的乾涸程度,顯然是昨天晚上就吐了血。
她嚇得心臟一陣猛縮,探了默之頸間的脈博,幸好還有跳動,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擰起了眉,脈博好亂,幾種真氣在胡亂衝撞。
這是……
走火入魔的症狀嗎?
“錦兒、繡兒,快進來……”芷染扯直了嗓子叫了起來。
剛纔離開,還沒走遠的錦兒聽到了,一邊往裡面走,一邊回芷染的話。
“繡兒泡茶去了,馬上就過來了……”
“啊!”錦兒笑盈盈的走進屋,看到芷染身邊的默之,當下就叫了出來。
“小姐,這是怎麼了?怎麼流了這麼多血?你沒事吧?”錦兒回神,兩步上前,先是關心起了芷染。
“我沒事,先幫我把他扶起來。”芷染拉過默之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撐着站了起來。
錦兒見狀,雙手扶着默之的另一邊,說着:“小姐,還是我來揹他吧!”
“不用了,你背不起!你去把鍾伯叫來。”芷染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其實以她服了兩顆丹藥,體內有六十年功力看來,她是絕對可以背起默之的而且她現在的力氣也大了許多。
不過她可沒這膽子,揹着默之滿劉家村的跑,這要是被人看見了,話傳到了唐氏的耳裡,現在是沒事,但等到默之身份大白的一天,唐氏不打斷她的腿才奇怪。
“啊,小姐!”繡兒端着茶水進屋,當即被嚇了一跳,手中的茶盞也掉落在地。
她顧不得收拾被打碎的杯子,跨過上前就問:“這是怎麼了?她出了什麼事嗎?”
“快去叫鍾伯來。”芷染對錦兒說話,見她因繡兒突然進來,還愣在旁邊沒動,不免皺了皺眉,拔高了聲音說話。
“噢噢。”錦兒回神,立即應下,邁着小步子就跑出了屋。
芷染對繡兒說:“和我一起把他扶出去,他這樣不行,我得讓鍾伯揹他去給我師父瞧瞧。”
繡兒扶着默之,小臉滿是凝重,看了一眼面色慘白,衣裳上濺得到處是血的默之,咬咬下脣問:“她會不會死掉啊?”
芷染厲眼瞪着繡兒,呵斥罵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他應該不會有事吧?
芷染有些遲疑,默之身上不止是中毒這麼簡單,他不止中了幾種毒,還強行壓制毒性走火入魔了。
她現在纔剛入門,空有一身內功,卻是不會運用,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救默之。
芷染和繡兒扶着默之剛出門口,鍾伯就跑了過來,看到默之一身都是血,嚇了一跳,粗啞着嗓意問:“這是怎麼了?”
芷染將人往鍾伯身邊一推就說:“不知道,他吐血昏迷在牀上,你快揹他去我師父家裡。”
鍾伯也不敢怠慢,轉身揹着默之,就匆匆出門。
芷染忙跟在身邊,錦繡兩姐妹一左一右的緊跟在身邊,芷染腳下不停的吩咐,“你們就不要跟過去了,跟過去也幫不上忙,你們回去幫着櫻子娘把默之房間收拾乾淨。”
錦繡兩姐妹腳步一頓,雖然很擔心,想跟過去看看,但聽芷染這樣說,自然是不敢違揹她的意思。
只是安慰說:“小姐也別太擔心了,吉人自有天相,默之姑娘肯定會沒事的。”
“嗯嗯!”芷染隨口應道。
就轉身追着已經跑遠了的鐘伯。
芷染帶着鍾伯橫衝直撞進了師父家,在門口就大聲叫道:“師父、師叔,救命啊!”
白雲飛、白雲帆兩人從屋裡走了出來,神色自然,芷染這時候還有心情在想,幸好師叔今兒沒化身成狼。
芷染看了一眼鍾伯纔對白雲飛說:“師父,你快救救他,他身中奇毒,而且好像走火入魔了。”
白雲飛示意鍾伯跟他進屋,將人安置在牀上後,白雲飛這才診脈,手剛搭上默之的手腕,芷染又說:“師父,他手腕上的脈博早就沒有跳動過了啦。”
白雲飛搭脈試探,發現果然是這樣的。
這時候,他竟然還有心情,笑着打趣說:“原來你說的人就是他啊!”
芷染無奈的嗔了一眼白雲飛,心裡很是着急的說:“你還是先看看,這人你治不治得好吧!”
白雲帆笑着挑高了眉,故意刺激白雲飛,“喲,你小徒弟懷疑你本事呢?”
“要你多嘴。”白雲飛對白雲帆不客氣的低吼回去。
芷染怕他們倆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當下就對鍾伯說:“好了,這裡沒你什麼事了,鍾伯你一路揹他過來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沒事!我也不累,我就在這裡等着吧!一會兒看診完了,還要把她揹回去,東家細胳膊細腿的,哪裡能背得起。”
鍾伯雖然是一片好意,但芷染是萬萬不能留他在這裡的。
她是接受了後現代的思想,認爲愛是不分界限的,可是這時代的人的思想,可沒有幾個有這麼開放的。
說來,白雲帆也算得上是一朵奇葩了。
“回去吧!默之會一直留在這裡治病,直到身體恢復爲止。”默之的病,又不像是一個小風寒,一帖祛風寒的藥下去就好了。
雖然白雲飛現在沒有表態,但她也是醫者,且醫術不俗,知道默之這身體有夠糟的,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治好的。
鍾伯見芷染堅持,也不好多留,他只是說:“東家若是要送默之姑娘回去的時候,再叫我過來,可別自己累到了,壓壞了會不長個子的。”
鍾伯眼裡的關心,讓芷染說不出拒絕的話,配合的點頭,目前鍾伯離開。
他一走,白雲帆就玩味的打趣,“小芷染,你手裡的人倒是都蠻關心你的麼!”
芷染沒有心情和白雲帆鬥嘴,隨口應道:“嗯!還好吧!”
“師父,怎麼樣,能救嗎?”對着白雲飛,芷染擰着眉,滿目都是擔憂。
白雲飛眉間深鎖,沉思了一會兒才說:“有點棘手。”
芷染高懸的心也放下了,這就代表能救,且師父有能力化解。
“師父,你救救他吧!不然的話,他肯定要死的。”
白雲飛側身過去,拿了塊溼帕子擦了擦手說:“我爲什麼要救?救他可不是像給村民看病一樣,得費多少精力你知道嗎?你和他什麼關係?”
芷染目光閃了閃,說:“我家的丫鬟。”
白雲帆忽而笑了起來,邪侫的看着芷染,挑眉道:“我們若是連他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就枉稱乾坤派的弟子了。”
“呃……”芷染一陣尷尬,忘了大夫最會辨別別人的性別。
“好啊!師父你們要怎麼樣才肯救他?”芷染妥協的看着兩人。
白雲飛和白雲帆對視一眼,白雲飛挑眉,眼目嚴謹的問:“你不會真的看上了這小子吧?”
這小子可不簡單,小小年紀一身毒,身體裡少說有三種毒互相牽制着,而且一身修爲也不簡單。
很是複雜的一個少年,白雲飛自然不願意他家單純的小徒弟染上這樣的人。
“師父啊!”芷染跺跺腳,不悅的說:“你想到哪裡去了,我不過纔是八歲而已,這人之前我們在山上遇到過,有過一面之緣,後來又在青河縣看她被人追趕,順手趕了她罷了。”
“你真的對這小子無意?”白雲飛挑眉問話。
不怪白雲飛這樣,畢竟這時代十二三歲就能嫁人,喜當娘了,八歲多有愛慕的對象,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情了。
“一句話,你到底救不救?”芷染橫眉怒斥。
白雲飛甩甩手說:“這要問你師叔,其中最霸道的一道毒可是他下的。”
“什麼?”芷染震驚的叫了出來。
白雲帆迷茫的眨了下眼,上前伸手探脈,臉色青白交錯,有些心虛的瞟了一眼白雲飛。
“你知道他的身份嗎?爲什麼對他下毒啊?他到底是什麼人?”白雲帆臉上的表情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所以芷染好奇的追問。
白雲飛尷尬的輕咳一聲,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白雲飛才說:“毒是我的,可不是我下的。”
“我記得紅顏斷可是你的獨門,除了你還有誰有?”白雲飛挑了下眉,並沒有多想,而是不解的直問。
白雲帆神色有些慌亂,眼眸裡更是透着一股慌張,他說:“曾經當做禮物送給一個朋友過。”
“什麼朋友?”白雲飛起了疑心,白雲帆這人,他還不知道嗎?
從小到大圍着他,沒有時間交朋友,後來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天天找他麻煩就佔了他全部的時間,哪裡還有時間交朋友。
更何況他老是覺得峰下的人,身上都有一股臭味,不屑與人攀交,更何況是交情好到相送紅顏斷。
他也不看看他一身毒,別人沒嫌棄他一身毒,他還好意思嫌棄別人一身怪味。
“就是你不在的這些年,在江湖上到處找你,認識的朋友。”白雲帆眼神飄乎不定,擺明了就是撒謊。
也就白雲飛信任,且心神都在默之身上,想着怎麼解毒,纔沒有注意到。
芷染看得一清二楚,卻是張了張脣,沒有開口問。
她看得出來師叔對師父的感情不解,甚至說是很濃郁,若他真的有什麼事情瞞着師父,也必是有他的用意。
反正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感情的事情第三人也不便插手,更何況她還是晚輩,時候到了,他相信師父自然會知道,而師叔也必會全盤托出的。
“看樣子想撒手不管也不可能了。”白雲飛說話,看着白雲帆時,眉眼都是笑意。
白雲帆吞嚥了一下,偷偷的吁了一口氣,笑得有些殷勤的說:“這是自然,小芷染的朋友,怎麼也不能讓他不明不白的死在我的紅顏斷手裡。”
聽到這話,芷染鬆了口氣,詢問起紅顏斷的事情。
白雲飛笑着打趣白雲帆,“這可是你師叔最得意的作品,這會兒卻是踢了鐵板。”
“什麼意思啊?”芷染滿目迷茫。
“紅顏斷之所以叫紅顏斷,是因爲中了這種毒的人,會在不知不覺中死去,且面容含笑,就像睡着了一樣,藥效極快,見血封喉。”
聽着白雲飛的解釋,芷染糾結起了雙眉,有些崇拜,又有些不爽的看着白雲帆。
崇拜他的本事,卻不爽他隨便把這麼厲害的毒藥送人。
“能解吧?”芷染比較擔心的是這個問題。
“你師叔的毒,哪有他自己解不了的道理,不過這次就是麻煩了一點,也幸好他之前就中了幾種慢性毒藥,纔會互相牽制,這一次怕是強力壓制,又散盡內力的原因,纔會弄得這麼嚴重。”白雲飛緩緩開口,向芷染說明病情,也是變相的告訴她,默之的情況,他們都掌握在手中,不用擔心。
“啊!這麼嚴重,就快給他解毒吧!別拖了。”芷染一張小臉全是擔心,也不再和師父師叔說廢話,催促着他們解毒治病。
“現在他倒是沒有性命之虞,你不用擔心,我們得仔細研究一下,必須同時解了他身上所有的毒才行,不然的話,打亂他體內的平衡,只會立即要了他的命。”
聽白雲帆說得這麼玄乎,芷染不敢再多嘴。
老實的待在一邊,看着白雲飛拿過銀針在默之身上紮了幾針,又餵了他一顆丹藥,再次把了脈,才停下手。
“怎麼樣了?”芷染急急的圍在白雲飛的身邊問。
白雲飛不答反問:“他體內亂竄的真氣怎麼辦?”
“啊?”這種武功方面的事情,芷染承認她還是菜鳥,問她怎麼辦和問牆壁有什麼差別?
“算了算了!看在這小子身份非富即貴的份上,也一起治了,將來藉着這恩情,他總能適當的幫你一把的。”白雲飛想得遠。
上次聽了芷染的話,他也上了心,所以纔會對教芷染這麼認真,師弟一來,又讓師弟教芷染毒術,也是這個原因。
芷染雙眸閃閃發亮,透着晶瑩的溼潤,有些激動,也有些感動。
“師父……”
白雲飛伸手,將芷染煽情的小臉推開,並指揮她說:“少來這套,去燒開水。”
“啊?噢。”芷染一副傻傻的模樣。
白雲飛好心解釋,“這小子要先泡幾天藥浴,然後導正他體內的真氣,再來解毒,直接解毒怕他身體承受不了,他的身體已經被掏空得差不多了。”
聽到是爲了默之,芷染跑都沒跑得贏。
白雲飛笑罵了一句:“女人外向。”
“屋裡有什麼藥,還屬要什麼藥材,我去鎮上買。”白雲帆主動攬過這活,一半是怕白雲飛舊事重問,一半是心虛想閃人。
白雲飛沒有注意到這麼多,回身就進屋裡,寫了一長串的單子給白雲帆,不祥:“這鎮上的藥怕是不全,沒有的藥你可以到附近的縣裡去看看,那邊應該會有的。”
縣裡大一些,醫館收納的藥材品種自然也多一些,好在一些刁鑽的藥材,他都有私藏,倒不是大問題。
要買的都是平常的藥材,只是用量比較大,怕鎮上沒有貯備這麼多存貨。
“好!”白雲飛掃了一眼手中的單子,說:“我今晚子夜之前,會趕回來。”
雖然白雲帆有武功,輕功也是極好的,但是此時已經是未時,若是隻到鎮上就能買齊,自然是晚飯時分就能趕回來。
可再去遠的話,時間就說不準了。
“沒事!這小子一時半刻還死不了,實在趕不及,你不在縣裡住一夜,不用趕夜路的。”白雲飛並不急,自然不可能催着白雲帆爲了買藥,而折騰自己的身體。
白雲帆將方子貼身收好,勾脣邪笑,長臂一伸,將白雲飛摟入懷裡,在他脣上輕輕啄了一下,並說:“我自有分寸。”
不給白雲飛罵他的機會,白雲帆快速鬆開,退開到安全的位置,笑得像偷腥的貓一樣,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討厭。
“你走了!”白雲帆說完,幾個落點,就消失在白雲飛的眼前。
芷染聽到聲音,跑了出來,已經看不到白雲帆的人了。
對着白雲飛說:“師父,你是讓師叔買藥材去了嗎?”
白雲飛整理着手中的方子,還在考慮中,隨口敷衍的應了一聲。
“就這麼走過去,怎麼不讓他等一下,我家有馬車啊!駕馬車不快一點麼!”芷染擰着眉說。
她現在倒是不擔心了,師父師叔既然插手了,自然有成功的把握,她這乾坤派第十九位傳人,可不是叫假的。
這幾天可沒少聽說乾坤派的傳奇。
“沒事!你師叔武功好,這點路程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白雲飛這才擡眼看着芷染輕柔笑說。
並道:“好了!這裡沒你什麼事了,你這幾天就不要往這裡跑了,給他泡藥浴,你也不能在旁邊看着,免得到時候壞了你的名聲。”
芷染聳着黛眉,極無奈的說:“師父,我倒是看不出來,你是這麼守禮的人!”
白雲飛揶揄的笑答,“這要看是何人何事,你若是一個小子,而屋裡躺的是位真姑娘,她泡藥浴的時候,我自然就不會讓你避開了。”
芷染一張臉憋得很是好看,五顏六色的,都不知道怎麼接師父的話。
她只好嘆息一聲對白雲飛伸手,“師父,給我份藥方,我回家看看,家裡有沒有藥。”
白雲飛把才寫好的方子,直接給了芷染,並說:“有就弄點來,沒有就算了,你師叔肯定會多買回來的。”
芷染瞭解的應聲。
她看了眼手中的單子,多是清熱解毒的,以她的修爲,還不足以看出這張藥方的奇妙之處。
不過她想着,默之的毒這麼詭異,這藥方肯定也是極特別的。
她便將方子暗暗記在心上,等將來她學有所成,再來研究。
畢竟這可是能讓師父師叔廢心思的毒藥,怎麼說也是上了檔次的。
“師父,我不回去了啊!水在廚房裡澆着,等會差不多時間了,你就去看看啊!”她澆了滿滿一大鍋子的水,也不知道夠不夠。
這天氣還涼着,就是泡藥浴,水一會兒也就涼了,藥效也就散了,芷染想着都有些擔心。
“好!你回去吧!”白雲飛說着揮手讓芷染離開。
他又拿了銀針走向默之,看樣子打算又替他施針一回。
芷染離開時,只聽到白雲飛只聽白雲飛一邊給默之施針,一邊嘴裡還說着:“剛纔都忘了讓師弟帶一個浴桶回來。”
芷染顛簸了一下,師父這時候竟然還有時間擔心這個!她是看到過師父家裡有一個很大的浴桶。
而師父現在說這話的意思很明顯,要麼是不願意默之用他的浴桶,要麼是嫌棄被默之用過的浴桶。
但不管怎麼樣,浴桶總是要換一個的。
芷染失笑的搖頭離開,心裡倒是平靜,可能是對師父師叔盲目的崇拜吧!她覺得這事將到他們手裡,肯定安全虞。
幾天後,她再過來,一定能見到活蹦亂跳的默之,只是不知道他治好一傷毒傷後,還會不會女扮國裝。
芷染胡思亂想間,嘴角揚裡淺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