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戰者無赫赫戰功。
不要多,只要再推遲十年,李繼遷羽翼豐滿,也成長起來,即便宋九,對李繼遷也沒有多少辦法。
值不值?
如果對照歷史,那簡直太值了。
慶曆年間打了三四年,認真說,戰事規模還不大,那時候趙禎爲帝,吏政皆健康,財政更健康,結果三四年打下來,國庫打空了不算,爲了支持前方作戰,苛徵厚斂,全國發生多次起義。僅是那幾年,國家就爲西北用費多達兩億多。
或者換一句話來說,若無西夏,以趙禎的仁,宋朝會變成什麼樣子,若無西夏的牽制,以宋朝的發展,宋朝會變成什麼樣子?
現在讓宋九及時地將這個威脅扼殺在萌芽中。
但有誰知道?
相反的,許多人抱怨。
還有一個人,史上的李沆,他準確地預測出西夏的走向,甚至劉娥、寇準、王旦、丁謂、王欽若等人以後的作爲。在他死後,包括宋真宗都認爲他是聖人,俺不是,將李沆做爲敬仰的目標。可在他生前,誰相信呢?
相比於李沆,宋九要幸運得多。
最少他達成了目標,不管過程如何。
不是西北沒事了,秦渭以西的吐蕃人,甘涼的回鶻人,岷洮的羌人,朝廷對他們依然無可奈何。
不過他們危害不會大,沙散了,還能成塔麼?
西北也有諸多黨項人仍不服氣,然而蕃漢通親的融合,圈養的定居。羊毛商路與青鹽路所帶來的利益鏈,諸多堡砦開始屯兵看守着各個要道關卡。劃分地界分封官職帶來的化整爲零,縱有危害。也不嚴重了。況且李繼捧召回來了,許多拓跋子弟在這次征討戰鬥中,陸續擊殺,或者押回京城,或者授官調往他處,沒有拓跋家族子弟的號召力,有誰能將這個仇殺嚴重的地區各族聚集起來?
甚至朝廷的疆域也在無形中達到北河套,達到西陰山,甚至與遼國的西山地界接連。
所以宋九感到很值。
在一片彈劾聲中。宋九又做了一件事,讓長子藉助西北風,隨船下了南洋磨練。
趙匡義好奇地將宋九喊到皇宮詢問。
宋琪爲了攻擊宋九,將西北戰爭爆發後所用的錢帛,糧草,武器,人員傷亡,陝西百姓勞役的增重,一一搜集出來。怦擊宋九政策的失誤。
還有呢,三五制度以後會陸續地用錢。
士兵傷亡的撫卹與有功將士的賞賜,也要錢帛。
各族擄回來的族民安置更需要錢帛。
青白鹽銷售範圍的擴大,削減了解鹽的鹽利。
總之。勞命傷財,天怒人怨。
宋九自戰事結束後,再度沉默。但他進宮與趙匡義說過其意義。暫時是花了錢,可是西北一勞永逸了。士兵傷亡。可是幾萬士兵得到實戰練習了。國家也不能靠一人爲相,趙普老了。其他數員老臣當中,能力能及趙普者還沒有看到,而張齊賢去了西北,磨練幾年,最少會成爲一個合格的西府首相。天生成才的人少之又少,就象宋九自己,若無南下嶺南,北上遼東,又會有什麼才能?
分散相權,趙匡義喜歡。
張齊賢,趙匡義喜歡。
因此趙匡義一直沉默不語。
不過宋九也知道,趙匡義同樣認爲自己花的代價太大。
“宋卿,你真讓你長子去了南海?”
“嗯,民間有諺,富不過三代,主要他們沒有吃過苦,不吃苦中苦,難爲人上人。況且傳聞妖異,那有那麼多風險?”
“富不過三代……”
其實它不僅是豪紳家的弊端,也是國家的弊端。一個王朝一般第一代第二代都還是不錯的,當然,晉惠帝那個寶貝蛋子是不能算了。但往後就會越來越差。
趙匡義又道:“海上有多危險?”
“不是大家想像的那麼危險,但有點兒危險。若是連這點危險都害怕的話,以後如何做事?”
“若是讓皇子也下去看一看……”
“陛下,你不要拿臣開心,”宋九汗顏道。終於明白趙匡義用意,趙元佐越來越不聽話,趙匡義看到自己將兒子送向南方磨礪,同樣動了心思,讓趙元佐吃吃苦,一是磨礪,二讓他吃了苦,回來後也就自然老實了。
但那豈不是要了宋九的命。
本來西北那攤子事,讓許多大臣彈劾,再將皇子送向南洋,自己等着讓唾沫淹死吧。
宋九又道:“若陛下想培養皇子,開封府尹是最好的選擇,就在陛下眼下,做得對可以鼓勵,做得錯可以矯正。那麼未來這段寶貴的經歷,就打下了好底子。”
趙匡義猶豫不決。
南下南洋還行,可讓趙元佐做開封府尹,他有點顧慮。
然而兩人交談後沒幾天,便發生一件事。
若是趙廷美想謀反,就沒有這件事發生。關健趙廷美哪裡想謀反?
因此他對這個大侄子平時還不錯。趙匡義處理趙廷美,趙元佐替三叔求情,趙匡義不聽。後來趙元佐在王府裡就發神經病了。
特別是趙廷美前面一死,後面父親不但不後悔,反而要封禪,趙元佐鬧得更兇。
直到去年年底,趙廷美也死了很久,封禪讓大火一鬧也未封成,趙元佐才恢復了正常。
趙元佐若是真瘋了,趙匡義肯定不會讓一個瘋子做帝王接班人的,況且他兒子那麼多。看到趙元佐恢復正常,大喜,降德音,就是小赦天下,罪犯不免罪,但減罪一等。
如果繼續發展下去,時間淡化一切,那麼趙元佐毫無無疑問。最終成爲宋朝第一人。
然而不是。
趙元佐一心想替趙廷美翻案,兩個中書宰相怎麼想?
並且他還有弟弟……
吠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
趙匡胤曾評價趙匡義家的小三,此子象我。趙匡義評價自己的兒子。長子象我。
趙元佑夾在中間就悲催了。
於是他越來越沉默。
但究竟誰象趙匡義?其實就是他!
趙匡義詔諸王宴射宮苑,因爲趙元佐生病還沒有好清,沒有喊趙元佐來。
這本來是一次很正常的父子團聚,可是某人或者某些人看到機會。
宮宴結束,陳王趙元佑帶着幾個弟弟,沒有回王府,而是跑到趙元佐府上。
不知道趙元佑對趙元佐說了什麼,趙元佐忽然說道:“汝等與至尊宴射,而我沒有被邀請。是君父想要拋棄我。”
這次他真的發瘋了,將媵妾一起關在王府裡,然後開始焚燒王府。到了第二天,火勢還沒有被撲滅。
若看表面,趙元佐這次鬧得太過份,可是爲什麼他在燒王府,僕役不阻攔?爲什麼到第二天還沒有撲滅?究竟趙元佑說了什麼,能讓趙元佐刺激到這種地步?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宋九根本沒有準備。
趙匡義憤怒了。就是鬧也得有一個譜兒吧。派人將趙元佐帶到中書,宋琪與李昉旁聽,派御史審問。
宋李二人有心維護,在邊上旁敲側擊。事情可能是另一個樣子。但是可能麼?
這時候還不將趙元佐踩死,難道坐視趙元佐以後得勢來報復?況且趙匡義那個箭傷時不時都在發作當中。
不知道怎麼問的,趙元佐居然坦白從寬了。足夠了。宋琪將趙元佐的供詞送給趙匡義。
趙匡義讓大內管家王仁睿帶話給他:“汝爲親王,富貴至極。何兇悖如是!國家典憲,我不敢私。父子之情,於此絕矣!”
目標達成,得立即撇清吧。
趙元佑帶着中書兩個宰相,以及一些大臣,向趙匡義號泣營救。
趙匡義流淚說道:“朕每讀書,見前代帝王子孫不率教者,未嘗不扼腕憤恨,前些時間,朕還與宋九論如何教育子女,沒想到我家亦有此事。朕爲宗社計,斷不捨之。”
於是下制書,將趙元佐廢爲庶人,均州安置。
大臣再勸,趙匡義說道:“近來內外安定,方思自適,而元佐縱火,實撓朕懷。”
宋琪說道:“堯舜有丹朱商均,此不足以累聖德,元佐若無心疾,當不至是,望陛下開釋。”
明是求情的,可實際是要命的。
趙元佐有心疾了,能當好皇帝嗎?那麼爲了小趙二開路,更要將趙元佐送走。
不過沒多久,宋琪便想到一件事,趙匡義乃是頂級權謀大師,能瞞過一時,還能瞞過一世?再加趙匡義激怒之下,立即以趙元佑爲開封府尹,儲位漸定,又再次率百官替趙元佐求情。
畢竟是兒子,於是趙匡義讓使者召還,此時趙元佐還未到均州,剛到黃山(非是安徽的那個黃山,而是湖北北部的一個小山脈),又被召還回京,安置於南宮,派使者監護,不得與外界交通。
但文武百官不是傻子,立即察覺到宋琪在這場皇儲更替案中扮演的作用。
太厲害了,這簡直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啊。
於是一些人開始向宋琪靠近。
甚至包括西府的柴禹錫。
但他又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象宋琪示好,正好下值回家,看到趙普的宅子。
趙普離開京城後,他的豪宅一直空着,雖然趙普爲了裝修它花了不少錢,但按理說它是官宅,趙普若是繼續爲官,不大好處理,然而現在趙普等於是告老還鄉,因此朝廷要收回。
於是他提議,請求朝廷將趙普的宅子賜給宋琪。
他是西府的人,聽罷,大家不由一起看着宋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