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柳景看着這兩幅畫:“九郎,這樣的房屋能造起來嗎?”
“讓你畫你就畫,管它能不能造起來?”宋九道。實際它的技術含量未必能達到那個雙虹橋的技術含量。不過想造起來也不容易,這個得慢慢來,趙匡胤將河洲給他經營五十年,東水門外,經過細心丈量,未來可利用面積能達到近三十九頃,近兩百五十萬平方米,說大也不大,但說小絕對也不小。
放在前世不算什麼,聽說一個二級城市樓盤總建築面積就有一千八百多萬平方,但前世與這一世不好相比的,前世一個上海本地人加外來人口面積就有四千萬,是現在整個宋朝三四倍以上,而上海面積僅相當於京畿數縣面積的一半。
在這時代,它算是一個不小的面積了,相當於城內七八個坊面積,比史上蔡京豪宅還大上三四倍,但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地理因素!有汴水,有東水門,有京城,它相當於什麼?浦東!
而是若經營得當,它是浦東的核心區域。
得一步步來,涉及到許多技術含量在這時代比較高的東西。
又道:“畫下一幅畫吧。”
四個畫家無奈,沒辦法,端了人家的飯碗,就得受人家的管,況且薪酬足夠高,每月六緡錢的收入,比朱三薪水還多上一貫錢,甚至相當於普通私塾先生的五六倍。
宋九想畫什麼就畫什麼。
能不能造出來是宋九的事,不然何來一個名詞:天上人間!
宋九將畫拿到房中鎖好,橋畫出來沒事,這個正店畫出來,必須提前將一件事做好,挖人家祖墳!
鎖好屋,前面的終日敞開,後面幾間屋不行了,有一些暫時見不得光的東西,還有一些錢帛。而且燕張兩個博士腐味十足,偏偏又重視雅興,帶領學子將後面小花園進行改造,現在看起來是養眼,但兩個博士下課後坐在涼亭裡喝茶吟哦,也有學子到後面小花園讀書或者玩耍。人多了就雜。
好在夏天漸漸到來,天氣越來越熱,旁聽的人少了,倒是有一些外坊的遊客過來觀看,他們是絕對不讓進後面小花園的,那是私人場所!
交待好朱三與燕張博士,不能天天放假,許多人吵着要加教室,甚至有人說我們加你錢,不就是隔壁住着幾戶人家,每月能得到一貫房租嗎?我們認了。讓他們重新找下家租房子,我們再出錢將房客那些房屋打通,重新修葺,多蓋幾間教室。朱三聽得黑臉,宋九不答應。最後又有人說,真不行我們在河中買下一塊空地方,替你蓋一個新的院子,將房客安頓過去,院子擁有權還是你的。看看你家幾戶房客是做什麼的?兩戶賣小百貨的,兩戶賣苦力的,一戶雜耍賣狗皮膏藥的,這裡是什麼所在,書香門第!
話還沒落音,讓宋九與諸學子一起轟出去。
宋九好一點,這些學子那一家是好的!全是苦力後代。能樂意聽麼?
不能懷疑他們的好心,不但他們想派人過來學習這種新式算術與管賬方式,河中有多少苦力,有多少孩子,也想宋九加教室。然而問題,問題是宋九不能一分兩。
物格必須他教,會計必須他教,實用略可以分心一點,算術張博士插手,可是作用不大,宋九同樣不敢放,還有他本人亂七八糟的事務,眼下教兩個教室學生都吃力,還擴招?找罪受啊。
大太陽光芒刺人眼睛,白白地掛在空中。
知了無力的在樹間鳴唱,樹葉兒彷彿受不了高溫,一個個蔫蔫的耷拉着腦袋,掛在樹枝上。
不過院中偶爾傳來學子讀《三字經》與《論語》的聲音,讓宋九欣慰。剛分的班,算術物格會計律法暫時不做分班考試成績,所謂經義也別當真,主要以識字能力進行了一次考覈,分成了兩班學生。
其實宋九害怕學子認爲有前途,一個個鬆懈,通過分班來刺激學生用功讀書。燕張博士對此次分班表示讚賞。宋九與朱三本來是教經義,那是假的,主要通過教經義讓學子識字寫字。燕博士張博士到來後,開始“正規”教育,先教千字文,有些學子聰明,基本能掌握千字文的字,再教千字文就不大好了。因此可以通過分班來區別,一部分學子繼續學千字文,一部分學子開始真正學論語。
幸好是一年時間,否則五年教下去後,這些學子會成爲什麼怪胎?難道要十項全能?
宋九喊道:“各位,到前院集合。”
燕博士放下茶杯問:“九郎,你要做什麼?”
“有大事要通知。”
將學子召集到前院中,宋九站在大槐樹下,看着一百二十幾個學生說道:“諸位,你們都是河中兒郎,其中有的人還是我小時候的玩伴,那個先生學子的,我也不提了,不過這個資格我也未向你們擺過,擺資格的是兩個博士。”
學子一邊擦汗,一邊大笑。
事實隨宋九學習感到很快樂,不過他們也敬畏燕博士與張博士,人家是有名氣的大儒,還是國子監的學官,那是教什麼人的,朝廷權貴孩子的所在。所以燕博士與張博士雖做了讓步,宋九號召力仍火拼不過他們。這讓宋九很無語。
宋九小小開涮了一下兩個博士,又道:“你們當初進來,是我讓胡行頭挑幾個機靈的兒郎來學習,替碼頭上管賬,沒想到許多人求胡行頭,胡行頭將你們一起帶過來,我爲難。你們都是我的鄉里鄉親,還有玩伴,因爲先父的一些事蹟,你們父母對我打小就十分客氣。甚至手頭日子過得很緊,偶爾買幾個果子給你們吃,看到我來了,立即分一個果子給我。所以我不忍拒絕,那天來的一起收了下來。”
燕博士與張博士對視一眼,神情肅穆,不管什麼時候,做人是要講良心的。
“朝廷聽說後,不斷地送來書籍,筆墨紙硯,又派來兩個德高望重的博士教你們,然後又增加了一間學舍。朝廷也草創不久,財力有限,人力有限。所以第二次招收只招收了六十幾名學子。然而有多少人來報名,足足五百多人。你們進來了,朝廷要用你們,即便朝廷不用你們,各個商賈也對你們垂涎三尺。那些刷下去的兒郎們呢?我吃過他們父母給的果子,我也與他們小時候在一起玩耍過,甚至有兩人父親隨我父親上了戰場,先後犧牲。他們母親爲了養活他們,一個改嫁,一個做了妓子,這件事擴招後十幾天我才得知。你們在學習,你們有了美好的前程,可他們以後依然是黑暗的未來。你們心中有什麼想法?反正我一想到此事,心情十分低落。”
這就感傷了,許多學子眼睛都紅紅的,有的問:“九郎,那怎麼辦?”
“回報!朝廷給了你們機會,就要報效國家。你們擠壓了河中其他兒郎的未來,就要報效河中。因此我心中有一個想法,我給你們時間一年,一年後聽君各奔東西。爲何,因爲你們家庭困窘,拖不了三年五年。然而想學好知識,三五年只能學到皮毛,我想留下二十個學子,一年後繼續在這裡學習,一直學到三年五年後。然後有了師資力量,大肆擴招學子,讓更多的河中子弟能來上學,能有一個更光明的前景。還有就是改變河中,這需要一些學子協助我開發一些新物事,當然,我會發薪酬,不過我要簽訂更嚴格的保密契約,自此以後,你們暫時不得進入朝廷視野。我們一道帶着河中百姓,讓他們一起過上美好的生活。這就是回報,這就是我師規上所說的做人不能忘本。”
這一煽,幾乎所有學子一起要求留下。
那是不可能的,宋九隻要求有二十個學子協助,再多,他也養不起。而且若沒有資質,他也未必看得上。這個資質不是識字的能力,而是在算術與物格上的領悟能力。同時薪酬也不薄,但現在不說,先驚後喜,才能心悅誠服。
“各位,你們不能義氣衝動,這件事得與你們親人商議,明天給我一個回話。”宋九說完將學生解散。
張博士意會,問:“九郎,你真的準備建設一所書院?”
“那是當然,雖我種種行爲與你們格格不入,但你看我什麼時候說過誑語?”
“書院哪!”
“燕博士,何謂京城,京城不但應是政治中心,還是軍事中心,文化中心,商業中心,經濟中心,教育中心。太乙書院高高在上,傲然世外,這也不好。老釋講出世,夫子講入世。請問太乙書院學的是夫子之道,還是老釋之道?你們學的是夫子之道,還是老釋之道?知識可以遠離政治,但不能遠離國家。”
話雖糙,理不糙,兩人陷入沉思。
實際是魏晉風氣的延續,包括宋朝也是如此,只要清高,不過問世事,再有一兩篇文章傳於世俗,那就了不得了,如後來的林和靖,一提他的名字,宋真宗與宋仁宗都正襟危坐,一臉敬仰。然而正人君子不入世,入世的都是小人,這世道還能好嗎?
第二天,宋九開始接受學子的報名。
出忽他的意外,居然有八十多名學子報名,幾乎佔了五分之四。有可能他們一時衝動,他們家人也一時衝動。但不會是他們想像的那麼糟糕,宋九從中挑選了二十名物格與算術天賦比較高的收下。將這兩十名學子帶到他的臥室,說道:“你們先看。”
讓他們看契約。第一條必須隨宋九學習三到五年時間,並且以後協助宋九教授其他學子,也就是隻能一輩子做老師。
第二條是與宋九一道動手研發各種物事,必須保密,若非宋九許可,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否則必須賠償一百萬貫損失。這是一個笑話,恐怕此時整個京城也沒有幾戶人家財產能有一百萬貫。但怎麼辦呢?泄露出去,難道將他們杖笞流放?沒有這個宋律。但立了契約,只要泄露,到時追債,官府都無法過問。
第三條是補償,一旦契約簽訂後,第一年主要是學習時間,每月給一緡錢補其家用,讓其家人安心。第二年薪酬每月就是兩緡錢,第三年則是四緡錢,第四年則是八緡錢,第五年則是十六緡錢,第六年是三十二緡錢,以後會根據收入還會浮動上漲百分之二百到百分之三百,也就是最高年薪能達到近一千一百多緡錢,幾乎相當於現在的朝廷四品官員的年薪。
第四條還是獎勵,在不得泄露技術前題下,允許他們接受朝廷詔命,協助朝廷,也可以接受朝廷散職官職位,只是不能接受差官之職。做了差官就不能做科學家與老師了。
已讓二十個學子感到驚喜,就是一年後到了朝廷能做什麼,一個小吏罷了。什麼差散官職官的,誰敢想?宋九都未深想呢。
然而秦娃子擔心地說:“九郎,一人三十二緡錢,二十人是六百多緡錢,一年是好幾千緡錢。你……”
李柱道:“九郎,你不要擔心,我們既然留下來,就決定了不能忘本,將那個十六緡錢,三十二緡錢去掉吧。每月收入能有八緡錢,一家生活就會很好了。”
二十人紛紛勸阻。
宋心心中感慨,看來這世上比我講良心的人還是很多啊,搖頭道:“若連這個薪酬都付不了,又怎麼能讓河中兩三千戶人家過上好日子?放心吧,我們帶上契約,到開封府。”
元三樹道:“到開封府做什麼?”
“我怕你們學了幾年後學問淵博,朝廷會強行將你們徵走,所以這個契約必須與二大王親自籤,還有,找二大王商議,讓他替我挖人家的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