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將相關的朝服官服官帽印符拿回來,翠兒高興地說:“九郎,你穿上看看。”
她還以爲宋九是惺惺作態呢。
宋九繼續怔忡,趙匡胤喜歡出來溜達不奇怪,甚至一些史冊裡公開記載趙匡胤喜私服微遊,但這也太不符合規矩了。他想得也不錯,趙匡胤也想規矩,但什麼規矩能往他身上套呢?這是沒辦法的辦法。
朱三與小娘子剛回來,他妻子懷孕了,聽從宋九建議,不要養在家中,經常帶出去散散步,有助於身體健康,生產容易。於是一吃過晚飯,夫妻倆便出去溜達一回。
看到宋九又升官,朱三都沒有豔羨的力氣,喃喃道:“三司判官哪,再往上去就是三司三部副使,三司副使,然後就是三司使。”
“然後就是樞密使,然後就是東府平章事。”
“是啊。”
“朱兄,你認爲可能嗎?”
“這不大可能,你想爬到那高度,要很多很多年,不過近了。”
“近個屁,”宋九懶得與他解釋,說道:“朱兄,開始準備試卷吧。”
“還有十幾天。”
“十幾天也得準備,再給我一本開元禮。”
“看開元禮啊,行,你稍等。”朱三拿了一本開元禮給宋九看,現在宋朝許多禮儀制度就是仿照唐朝李隆基開元盛世時所制訂的規矩來的,漸漸改變,暫時變動不是太大。包括祭祀與上早朝的規矩。但什麼書都能看,就是各種禮書看得會讓人頭痛。不是難懂,而是枯燥無味。看了一會兒,宋九就躺在牀上睡着。
第二天宋九將所有學子一起聚集,消息也傳了出去,燕博士與張博士也傻眼了,這樣也行啊,趙匡義說了一句六參官,這也是唐朝規矩來的,唐朝五品以上或折衝當番者,一般五日一朝,一月六次朝拜,到宋朝改成百司朝官以上,一月六次朝拜。到了這一級別,人數很少,少者只有一百來人,甚至不足百人,多者兩百來人。趙匡胤不想守規矩,想起來了讓太監敲敲鐘,京官就必須來早朝,想不起來,能七八天不早朝。規矩是人訂的,人不遵從也無輒,例如李隆基纔開始時,一月豈止六朝,十朝也有。後來一月一朝也沒有。趙匡胤每月不止六朝,就是不遵從那個五日一拜的規矩。若有事,能天天有起居朝,與大臣們商議事務。若沒事,一月只有三四朝,這三四朝還包括朔望大朝會。宋初基本都是如此,不過每月朝會肯定不止六次,大多數都做到了三天一小朝,十天一大朝。直到王安石才做了嚴格規訂,但往後去也沒有嚴格遵守五天一次起居朝,還多是不穩定的起居朝。
以宋九的職官與“兼勾官”基本能達到六參官的級別。
宋初官員並不多,六參官也不過百人左右,也許宋九功勞差不多,就憑藉他西下巴蜀那次大功,也夠了,關健他才二十一歲,還沒有成親。兩個博士能說什麼?
感慨萬千,然後搖頭嘆息。
學子們卻歡呼跳雀,在他們未成長起來之前,他們的根還是學舍,宋九成長得越快,對他們越有利。其實已發生許多感人的事,一些學子走出去後手中錢帛多了,於是買書買紙回報學舍,還捐款資助河中貧困人家。開始宋九不以爲意,後來立即讓他們中止。不能回饋,很容易就形成攀比風氣,有的僅是擔任一個小吏,手中薪酬不高,有的進入私人店鋪,薪酬反而更高。這一比,豈不要命。因此讓學子們抄寫了一封信,寄給每一個學子,他們既然出去了,就應放眼天下,胸懷天下,不能僅想着兩河。天下貧困人家更多!同時還寄了一套教材,讓他們不忘溫習,等以後二年級教材出來,再寄一套給他們。
信與書到了這些學子手中,有的學子號淘大哭。
但這一幕宋九不知道了,只有一些大臣們偶爾向朝廷反應過,有的說好,不管什麼學問,德操有了,有的說不好,這些學子感宋九的恩,不管朝廷如何用宋九,也是一種可怕的力量。
信到了趙匡胤手中,想了想,一笑了之。甚至吩咐官員不要說,這小子胸無大志,不要將他嚇着。實際趙匡胤的用意也是培養,他要培養自己的桃花,例如曹彬,例如王全斌,可是王全斌不爭氣,還有馮瓚,因此對馮瓚處理嚴格,還有其他一些人。
宋九不知道,學子更不知道。
最大一門好處,隨着宋九地位擡上來,那些富家子越來越老實。
宋九訓話:“馬上你們就要畢業考,你們有少數人是家族派過來的,你們家中本來就有產業。我不怪你們,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而且你們回去治家兼國,也能起一個帶頭作用。但你們必須寫一份報告遞到我手中,朝廷用人時,我將你們名單擇出去,省得大家到時候都爲難。第二就是畢業考試,我還是那句話,通不過畢業考的人最好不要出去,你們歲數皆不大,出去的是學問,沒有學問出去到哪裡都不愛歡迎。但今年會很嚴格,成績特別差的人會留級再溫習,成績能勉強跟上的人,捲入二年級。另外我還希望更多的學子就是通過畢業考也不要出去,在二年級學一年,三年級學一年,學三年後,學業有成,再出去不遲。並且現在二年級還有一些補貼,讓你們暫時不愁衣食。到了書院開張,二三年級都沒有補貼了。而且以後多是三年畢業,只學了一年就畢業,眼下行,後面你們會漸漸失去競爭力。想留下的人,考慮三天,也寫一份報告給我。就這樣,散。”
勸留,但非是強留。
兩河雖好了些,特別一些“雙職工”家庭,有的一月能掙五六緡錢,已開始向小康進軍。但還有一些人一份工都沒有得到,這也不能急,後面還會用工,還是以兩河百姓爲主僱傭。
那麼多項目,纔是一個開始呢。
但沒有用到工,腦子又不行,不能擺小攤賺幾個錢,家境還沒有轉好。時間不會太長,明年春天就會用工,眼下還得要熬,有的學子是家中勞力主力軍。指望他們等三年,那是不大可能的。
想到了這一點,宋九將李柱他們喊出來,說:“你們替我辦一件事,前去兩河宣傳,讓他們莫要急着蓋房屋,熬一兩年,以後我統一起來替他們蓋,到時候用工更省,利於兩河美觀。”
“九先生,那得多少錢哪?”
“有這個錢我也不能出,會招人說閒話的,還是鄉親們的錢,只是統一規劃,只能說一些貧困戶,我替他們掏腰包。”宋九說道。去年時就想規劃兩河,但那時手中沒有錢,想都不想。今年明年還不行,潘美要面子,這場婚禮會轟動,也會需要大量錢帛。後年卻大約可以。就是後年,讓他掏腰包,也掏不起。
又向三司告了一個假,畢業考在即,暫時不能去三司,畢業考結束,冬月初一自己去早朝,才能去三司當值。
實際他賴着不想去。
楚昭輔無可奈何,換作別人早就樂瘋了,這小子……難道當官是割他的肉?不要說當官不好,若宋九官職跟不上來,河洲都未必是他的!不懂啊,以後自己得好好教一教,千萬不要落入趙普手中。而且三司與趙普也有仇恨,李崇矩調任,趙匡胤換了三司使,嚴格說此人也是後蜀降臣,趙玭。在後唐時就以吏治聞名,後來隨孟知祥投入後蜀,後周討伐秦州,被迫投降後周,以吏治能之故爲秦州刺史。然後調到三司,因爲看不慣趙普的貪婪行爲,與趙普屢屢發生衝突。
中間有沒有趙匡義的影子,不知道了,但趙玭肯定不是趙匡義的人,若他都是趙匡義的人,那後果會很嚴重。於是兩人時常角牛。趙匡胤也樂於看到這種局面,甚至趙玭屢屢逆違堂帖(中書未經皇上與兩制官員審批,發佈的一些細小政務命令),甚至對中書遞過來的敕書也不遵從,趙匡胤也優容之。然而趙玭哪裡能鬥過趙普,儘管都姓趙。
在趙普打壓下,趙玭稱足疾,求解職。上了三司,眼睛就望着東府。楚昭輔同樣是霸府功臣,他眼睛也看着東府。甚至將趙匡胤賜給他的財物示之於衆,我無子,以後老的時候全部歸還國庫。
這就是矛盾所在,皇上似乎也需要這種矛盾。
包括一些後起之秀,能囊入自己懷中,也不能落入趙普手中。
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但宋九眼中根本就未考慮過他。
這次任命有些讓人震憾,也有年輕的官員得到高位,不過性質不同。宋九升遷的速度太快,一干衙內嗷嗷叫,要宋九在順店請客。宋九未同意,那能吃得起嗎?這麼多衙內不是吃飯,是放血,幾十桌吃下來,將宋九的血會放得一乾二淨。
但宋九終於明白一句話的含義,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宋家的老家是大名府人,宋德少年參軍,實際與家鄉等於隔絕了聯繫。連大姐也不知道祖籍還有什麼親戚。這回知道了,畢業考前夕,居然陸續地有一些親戚從大名府趕來認親。宋九那有這空相認,甚至是不是親戚,都讓他感到懷疑。
又不能不認,他自己寫的師規,人不能忘本。但那樣敘起來,自己得有多少親戚?情急之下,將大姐喊過來,讓她招待。還好,玉蘋長袖善舞,又親自替宋九出面,一一將“親戚”與“族人”打發,當然破費是免不了的。
畢業考開始,比宋九想像的要好,二年級的學子已經真正學到一些較爲深奧的知識,補貼又增加了,沒有一個人願意離開,全部留下,想再學一年。一年級三班一百五十名學子有六十多人願意留下,特別是那三十幾家富家子,沒有一個人願意走的,他們家纔不差錢。八十幾個學子因爲家境問題,想要趁早畢業。
就是這些人,也未必能全部通過畢業考。也就是今年學子雖多,能放出來的學子未必有去年的多。朝廷書旨下達,不管如何,必須挑出五十個學子給朝廷。其他的聽任各奔東西。
很多店家聽聞後捶胸頓足,宋九的書印了三次,共計一萬五千多套,這套書成了乾德四年最暢銷書籍。不過那是書,沒有人教憑自學,又有幾人吃得透。觀念也不一樣,這些書放在後世,許多人就自學成才了,放在宋朝,啓蒙書籍稍微好一點,到了一年級的知識,大多數就成了天書。還得要轟搶,不然搶不到人。
宋九吃着黃瓜。
今年種植大棚蔬菜的人多起來,宋九說了四百畝,在各個衙內抗議下變成無效的決定,最後變成七百畝。不但是去年幾樣蔬菜,幾乎所有略高產的蔬菜全部試種,還有西瓜。不聽宋九的話,導致產量激增,價格大幅度下跌,市價跌成了兩百文錢一斤,而非是象去年那樣幾緡錢一斤。有盈利,盈利不多。
宋九也派人指導,合計近達二十種瓜果蔬菜,種植方法,施肥數量,溫度溼度控制皆不同,經過今年比較,將結果記錄下來,明年就可以編出一本農書,一是獻給朝廷,二是給菜農指導。最終它還是菜農的一項收益,而非是衙內們的遊戲。
種的人多,黃瓜也賤了,從宋九瓜棚裡出來的批發價只有一百餘文錢一斤。宋九將它當零食在吃,再過一段時間,可以圍着火爐吃西瓜。
一邊吃着黃瓜,一邊想着試卷。
不要指望兩個博士那邊把關,說不定又出來許多滿分的奇蹟,主要還是自己這邊,難度高一高,大批學子不會畢業,難度低了,學子畢業是害了他們。因此出來許多題目,陸續被他刪掉,高的不行,低的也不行。
正在此時,遊樂場一個管事的匆匆忙忙地進來稟報:“九郎,大事不好,皇太子在遊樂場。”
“那有什麼?”
“不是啊,他是便裝來的,開始沒有人認出他,結果上了氣球,還玩了降落傘,又跑去玩了魔鬼鞦韆,在排隊玩過山車時被河洲僕役發現……”
“走,”宋九滴着汗說道,騎馬向遊樂場狂奔。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