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場上見慣了殺戮和生死的柳誠毅可以說是從無畏懼,冷酷絕情。
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蘇秋雨從高臺上跳下來的那一剎那,他的渾身血液都是凝固的。
他死死的看着那一身白衣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所有人都對着那屍體指指點點。
他以爲,這和之前很多次那般,不過是蘇秋雨的計謀,跳樑小醜而已。
可是這一次,他又比任何都清楚,她死了,真的就死了。
那個一直纏着自己,叫自己誠毅哥哥的女人死了。
她不是喜歡纏着自己嗎?爲什麼這一次不纏着了?還就這麼跳了下來。
她爲什麼這一次要這樣?
是欲情故縱的吧?肯定是的,她或許一會兒就站起來了,對的,會的。
柳誠毅抽回了自己的眼神,讓那紅白相間的一切遠離自己。
可是,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從那一刻開始,不管是身邊的人,還是帝王對自己的誇獎都讓他半個字都聽不進去。
此刻,所有人都跪在那裡,等候帝王對自己的封賞。
可是他滿腦子都是那個女人渾身是血的樣子。
她沒死吧?對的,那麼喜歡纏着她的女人,怎麼可能死呢?
是做戲的,定然是嚇他,做戲的,可是,他見慣了殺戮,又比任何人都明白,她死了吧。
從那麼高摔下來,怎麼可能不死呢?
那些人說,她被蘇家逐出了宗族,她那麼跳下來,有人救她嗎?是啊,有人救她嗎?
柳誠毅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這一刻,他坐不住了,什麼帝王的嘉獎,什麼帝王的犒賞,什麼軍功,什麼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要去看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又和自己在做戲,又和自己在鬧。
他騰的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渾渾噩噩的,都不知道自己和帝王說了什麼,他打馬飛迸而去,他要去見她,第一次,如此迫不及待的要見她。
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
原來是真的,她真的死了,真的跳下了城樓摔死了。
不是做戲,真的不是做戲。
地上還沒有乾涸的血液是那樣的刺眼,紅的發黑,紅的讓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第一次那樣的討厭血液的味道,血液的顏色。
他踉蹌的四處打探,他要見她,要見她。
可是,等到他見到她最後一面的時候,是她被人裝在了一個青木棺材裡面,冷冰冰的,就那麼一副棺材。
連衣衫都沒有換過。
那一片荒地,沒有半個人影,除了山下有一片開的多木而璀璨的紅色玫瑰,驕傲,刺眼的綻放。
不知道爲什麼,柳誠毅覺得,這地方真好,和她是那樣的相似。
可是如果她還活着,他想,他定要帶她來這裡看看。
人死了,埋了,他傷心了,哭過了,鬧過了,以爲這就結束了。
所有人告訴他,是蘇秋雨自己作死,非要跳下來,不死也是浪費糧食。
可是他卻不怎麼想。
第一天,他發了瘋,連封賞都不要。
第二天,他奇蹟般的平靜了,就待在府中,哪裡都不去。
就連最喜歡的小妾和姨娘他都覺得厭惡莫名,他記得,每次蘇秋雨看到那些姨娘,就會非常不高興的對他說:
“誠毅哥哥,如果我嫁給你,你別要這些姨娘和小妾了好不好?我不喜歡他們。”
那時候他是怎麼回答她的?
他笑她的不自量力,笑她的天真和厚臉皮。
他說:“你也配嗎?滾出去。”
那時候,她總是要哭不哭的,眼神那樣的悲愴。
每次在他以爲自己是不是說的真的那麼過分的時候,她又突然破涕而笑道:
“誠毅哥哥,他們都說你從來都喜怒不形於色,只有對我,你纔會這麼生氣,是不是說明,我在你心裡是不一樣的?
誠毅哥哥,我一定是不同的對不對?”
他好多次都被她的理解和謬論弄的無話可說。
他以爲她和別的女人是一樣的,可是接觸後,總能發現他們又不一樣。
她膚淺,庸俗,可是從來都是一口一個誠毅哥哥,誠毅哥哥,叫的那麼甜,甜的,讓他都漸漸習慣了她的稱呼,可是現在還有人這麼叫他嗎?沒有了,再沒有了。
第三天,屬下來報,城外的大軍還沒整合,還沒犒賞。
可是他卻提不起半點興趣,他揮了揮手,直接將最最重要的兵符交給了帝王。
就連帝王都沒想到,本以爲不會輕易拿到的兵符,居然這麼容易就到手了。
所有人都在驚訝柳誠毅的行爲。
只有柳誠毅自己知道,這兵符,如果沒有蘇秋雨偷來的兵書,他怎麼可能得到呢?
這一切都是秋雨給的。
秋雨走了,要着,還有何用?
或許當初如果秋雨沒有爲自己偷來兵書,是不是蘇府的人就不會將她逐出去,就不會將她逼死呢?
對的,是蘇府的人將秋雨逼死的,不是自己,不是自己。
還有很多人,那些人瞧不上秋雨,討厭秋雨。
都是他們,是他們逼死了秋雨。
他要爲秋雨報仇,爲秋雨報仇。
所有曾經對不起秋雨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第五天,柳誠毅走出了書房,他來到蘇秋雨的墓前,在墓碑旁邊挖了一個坑,他想,等他死了後,下去後能再聽一聲誠毅哥哥,他這一生,就再無遺憾了。
後來
後來他遇到了那個和秋雨訂了親又被退親的臭小子。
王家的庶子,王子恆。
他想,他第一個要對付的人就是他。
他是什麼東西,也配對秋雨退婚。
可是他發現,他真的低估了這個王子恆。
他的出手不僅沒有讓他倒黴,反而將王子恆推到了帝王的面前,成爲了帝王的寵臣。
從那開始,過後的十年,他們倆個人都在鬥着,不停的鬥着。
任何事都能讓他們鬥一場,可,除了一件,就是爲秋雨報仇。
他向蘇家出手,向那些曾經對不起秋雨的女人的家族出手,王子恆從未阻攔。
直到,直到很多年後的某一天。
他殺光了曾經對不起秋雨的所有人。
他來到秋雨的墓碑前,他想告訴秋雨這個好消息。
可是這一次,王子恆出現了。
他說,這輩子最最對不起秋雨的人,不是那些被殺掉的人,而是他,是他。
呵呵呵,真是可笑,怎麼會是他呢,怎麼可能是他呢?
可是,如果不是他,秋雨怎麼會死呢?
如果不是他,秋雨怎麼會被那些女人攻擊和嘲笑呢?
如果不是他,秋雨又怎麼會和家族決裂呢?
哈哈哈,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原來他做了那麼多,最最對不起秋雨的就是自己。
或許他是知道的吧,所以一直都在逃避。
或許他是在逃避,因爲他知道自己沒臉下去見她。
秋雨是什麼時候開始走入他的心的?
是聽到自己受傷,她女扮男裝狼狽的跑到軍營來照顧他?還是不顧自己的婚事,依然和未來夫家決裂也要幫自己籌備糧草?還是偷走了蘇家至寶蘇家兵法?他記不清楚了,他的記憶,在秋雨死後,全部定格了一般。
他遣散了所有的姬妾,他不對任何女人有半點好臉色。
他將秋雨爲他縫製的所有東西在身邊。
他頭上簪的是秋雨親手做的髮簪。
這一切,不知道代表着什麼。
可是這一刻,他好像覺得自己又知道了什麼。
那些支持他撐下去的人和事兒都不在了,不在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細思量,不敢忘!
十年後的某一天,柳誠毅自盡在蘇秋雨的墓前。
一壺好酒,一捧黃土,秋雨,誠毅哥哥來陪你了,等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