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雲早已從馬車中出來了,此刻正有些怔怔地看着滿地的屍首。
陸景恪皺了皺眉,然後走過去遮住她的眼睛輕聲道:“別看。”
傅朝雲乖乖閉了眼,然後低聲問道:“跟刺殺聖上的是同一夥人嗎?”
“應該不是,刺殺聖上的是一人行動,此次來的卻有幾十人。看樣子像是江湖上的什麼門派。”
傅朝雲便轉過頭去問道:“舅舅,不會是你在江湖上招惹了什麼人吧?”
謝玄機臉上一抽,然後抿了抿脣,嚴肅地說道:“謝家做生意向來以和爲貴,從不得罪人。”
陸景恪一愣,臉色一冷,然後問道:“你管他叫什麼?”
“舅舅”,謝玄機冷聲譏諷道:“年紀輕輕的,失聰了?”
陸景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突然想起自己爲了此事已經許久沒有去找過傅朝雲了。
也罷,此刻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此事。
不理會謝玄機冰冷的臉色,他伏下身去輕聲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帶你離開。”
傅朝雲點了點頭,然後回身進了馬車。
陸景恪便跳到車轅上,猛地抽了一鞭。只見那馬倏地騰空而起,一下子脫了坑。
謝玄機轉過頭去瞥了平西王一眼,然後說道:“他駕走的是我家的馬車。”
平西王低頭紅了老臉,有些汗顏道:“不如謝大人坐王府的馬車回去。”
迎風閣。
銀杏匆匆地進了門回稟道:“姨娘,刺殺失敗了。”
劉氏臉色一變,咬牙切齒地說道:“那麼多人,竟還殺不了一個小丫頭?”
銀杏低聲道:“奴婢也不清楚。先前約好了,說是若失敗了,便將定金擱在廊下。奴婢剛纔出門去便看見了。”
劉氏皺了皺眉說道:“若是此事敗露了……”
銀杏垂了頭說道:“姨娘放心,這幫派是江湖上最講信譽的,斷不會出賣咱們。”
采薇院。
傅朝雲捧了熱茶暖手,然後輕聲對陸景恪說道:“此事你有眉目嗎?”
陸景恪想了想,然後說道:“此事影會去查,不過我也不能確定能不能查出來。”
傅朝雲心思一動。想到他不來找自己,她就對他的消息一無所知。
不由得便頓了頓,頗有些糾結地問道:“陸景恪,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我感覺你並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
她想要了解他,想要了解他的世界。
雖然她不知道他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但他以那樣強硬的姿態闖入了她的世界,寵她,護她,支持她。
她想,她對他大概也做不到那麼冷心無情了。
陸景恪皺了皺眉,還是怕自己的事情給她帶來危險,於是便直接說道:“我怕這些事情對你不好。”
傅朝雲卻認真地看着他說道:“陸景恪,這不公平。你說愛我,總不能讓我對你一無所知。”
陸景恪看了她一眼,然後掛着彎彎的桃花笑說道:“我也沒說要公平啊!”
傅朝雲氣急:“陸景恪!你無賴!”
陸景恪繼續笑道:“一向如此。”
傅朝雲一生氣,就要轉身不理他。
陸景恪連忙告饒道:“我告訴你還不行嘛!告訴你……一部分?”
傅朝雲便回過頭來板着臉嚴肅地說道:“快說吧!”
陸景恪便坐在一旁,想了想才說道:“我其實是瑾郡王的人。”
傅朝雲吃了一驚,朝中的事情她雖然不怎麼清楚,但奪位的事情她還是能隱隱看出來一些端倪。
太子在朝中並不算得勢,這幾年瑾王和秦王分別崛起,已經算是三足鼎立了。
“那秦郡王……”傅朝雲有些疑惑,畢竟秦郡王跟他也算要好,何以支持瑾王一派。
“蕭巒纔是個真真正正的紈絝,他對皇位一點興趣都沒有。”
陸景恪說到此處,看了看她的臉色才繼續說道:“我跟瑾郡王一起成立了一個暗衛組織,叫血殺。成員遍及城南吃喝嫖賭的各種產業。”
傅朝雲看了他一眼,有些無奈道:“這就是爲何京師傳聞,平西王世子是個紈絝?”
陸景恪黑了黑臉,然後嚴肅道:“我連姑娘的一片衣角都沒碰到過。頂多喝喝花酒……”
傅朝雲便繼續問道:“涉江便是血殺裡出來的?”
“嗯,血殺裡分了很多部門,有負責情報的,還有負責暗殺的,涉江便是其中一位。”
其實陸景恪還沒有說,涉江一開始是在情報部門的。後來身負血仇,這才入了暗殺小組。涉江是暗殺小組中唯一一個女殺手。
夜逐漸深了……
陸景恪從采薇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戌時正了。
影正在傅府後門的街上等着。
“可查出來了?到底是哪個組織?”陸景恪面色沉沉地道。
“回主子,是平沙閣。箭頭是特製的,奴才找江湖上的人確認過了。”
陸景恪皺了皺眉,起身道:“走!”
影知道,恐怕這是要報仇去了,連忙在前邊引路。
平沙閣。
閣主戴了一副面具,正端坐在房中。
風忽起,閣主依舊是坐得端端正正,卻猛地將手邊的茶杯擲向窗外。
陸景恪閃身一躲,然後說道:“品茶讀書,閣主可真是好興致啊!”
“比不得閣下,樑上君子。”
陸景恪翻身一躍,從窗外進來,落在那閣主身前。
平沙閣的閣主便收了書說道:“平沙閣開門做生意,閣下深夜來此,是要買誰的命?”
陸景恪坐在他桌上,把着汝窯的筆洗說道:“我還真要買一個人的命。不過不是向你買。”
陸景恪伏下身去貼近他,然後道:“說吧!誰向你買的傅家大小姐的命。”
那平沙閣的閣主不慌不忙,然後說道:“平沙閣有平沙閣的規矩,不能出賣買主的信息,否則會影響信譽……”
話還未完,便見一把小巧的匕首貼在了他頸下,幽幽地閃着寒光。
陸景恪可沒那麼大的耐心,直接說道:“你的命跟那個人的命,二選一。”
好快的招式,一出手便架在了他的脈門上。
平沙閣的閣主笑了笑說道:“閣下太心急了,何不聽我把話說完。”
陸景恪皺了皺眉,漫不經心地抽開匕首道:“那就繼續說吧!”
“若想要買主的消息也可以,拿買主的十倍定金和命來還。”
“十倍定金我也不是出不起”,陸景恪痞笑道:“至於買主的命麼……就需要你先告訴我是誰了。”
那平沙閣的閣主便起身,轉開座椅後的暗門,然後拿出一本卷宗來翻了翻。
“傅府,迎風閣劉氏,三千兩白銀買傅府大小姐一命。任務失敗,定金退回。”
陸景恪轉身就走,臨開門之前又威脅道:“平沙閣敢要她的命,我就先收你一半替她報仇。告訴江湖上的門派,不許動傅朝雲!”
說罷就沒了蹤影。
平沙閣的閣主愣愣地坐了半天,纔有人過來回稟道:“主子,血殺中人滅了門中一半殺手。”
那閣主這纔回過神來,輕嘆一聲,“原來竟是血殺”。
垂下頭思索了片刻,然後才說道:“傳我命令,閣中自此以後不接與傅家大小姐有關之人。還有……給江湖之中放話,不可得罪傅家大小姐。”
謝府。
謝玄機聽到有人敲門,連忙披衣起身。開門一看,卻是陸景恪,滿身寒氣地站在門外。
謝玄機皺了皺眉,直接開口趕人道:“怎麼是你!你來我這裡做什麼?”
陸景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把抽腰間軟劍,架在他脖子上說道:“算賬!”
謝玄機沒想到他一言不合就動手,連忙一掌劈向他手腕,趁機就要奪了他的劍。
陸景恪向後一閃,然後便與謝玄機糾纏起來。
兩人也算是高手,一個用劍,一個飛身折了木蘭樹上的一枝,就這麼打了起來。
許久,謝玄機側身從劍下劃過,轉身,木蘭枝堪堪停在陸景恪心口。
陸景恪扔了劍,面無表情地說道:“是我輸了。”
謝玄機也扔了木蘭枝,然後笑道:“能過上這麼多招,你也算是不錯了。”
“我只有一個要求……”
陸景恪話剛出口,便被謝玄機打斷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讓我爲難雲兒吧?”
陸景恪便垂眸道:“是,是我對雲兒死纏爛打,是我放不下……”
謝玄機笑了笑,然後說道:“她是我外甥女,我自然不會爲難她。不過你既送上門來任我宰割,我總不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謝玄機露出他談生意時特有的奸詐笑容,然後說道:“我聽說,平西王府有一朵北川冰蓮,可解百毒……”
陸景恪不假思索道:“天亮之後就派人送到府上。”
北川冰蓮啊!那可是三百年一開花的珍貴藥材!謝玄機奸詐一笑,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能敲詐到陸景恪。
只是此刻他還不知,這花他都還沒捂熱乎,轉手就給了傅朝雲了。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卯時,瑾王府。
瑾郡王一臉鬱悶地看了看大早上就把他從被子裡挖出來的陸景恪,然後默默地垂着頭在一旁補覺。
陸景恪喝完了一杯茶,然後淡定地一腳踹在瑾郡王坐的椅子上。當即便把椅子踹翻了。
瑾郡王哀嚎一聲,然後從地上坐了起來,但是又敢怒不敢言。笑話,大晚上的帶着血殺的人去滅了平沙閣一半人,誰敢輕易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