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蘭心中大大鬆了口氣,想着這下總算得救了,轉瞬之間,她感覺左臉頰上傳來一陣刺痛,她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卻沒敢輕舉妄動,臉上被刀鋒劃過的口子滲出紅豔的血來,眨眼的功夫便染紅了她半邊臉頰。
舒蘭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好在這傷是高延驚訝之際的無心之舉,並無挑釁之意,否則,舒蘭就是當場斃命都是有可能的,看着那森寒的刀鋒一點點遠離自己,舒蘭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出,就怕高延一下子火氣上頭直接回身把她給砍了。
好在最後的結果還算美好,她終於脫離了那刀鋒的控制,原本跟在王爺身後的阿斌和小齊抓住機會將護着舒蘭退到遠處,她這才得空拿手絹擦拭了一下臉上的血跡。
這下可好,傷在這麼明顯的地方,下次去裕鎮的時候該怎麼跟子騫和兒子解釋?舒蘭想想都覺得頭痛,要不……索性熬個十天半個月不去裕鎮了?貌似這方法會讓自己更難受,還是暫時不去考慮了。
舒蘭悄悄擡眼向前方看去,王爺和高延正直直對視,彷彿有無形的威壓從天而降,壓抑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誰都沒有說話,可那氣氛卻讓人打從心底裡害怕。
龍晟雅和高延一旦明着撕破臉,整個軍營都會亂成一團,到時別說是驅趕外敵了,單是內亂就有得他們忙了,就算不去考慮太多縱深的問題,舒蘭也能輕易想到一個結果,王爺現在根本就不會動高延,至少,今天不會。
果不其然,眼神的對峙之後,王爺便突兀地笑出聲來,那冷冷的聲音,讓舒蘭這個自己人都覺得心驚膽顫,實在不難想象高延會是怎樣的心情。
“高將軍,本王手下的人若是犯了錯誤,本王自然會處置,就不勞高將軍費心了,想必將軍事務十分繁忙,就不要在此逗留了,各自忙碌去吧!”龍晟雅的話語間隱約包含着幾絲不甘,他不是不想動高延,而是暫時不能動他,否則會毀了他佈下的大局,影響到整個北疆地區的安定,那絕對是得不償失的。
忍字頭上果然橫着一把刀,血淋淋的,刺得人眼睛生疼。
“哼!王爺英明,末將告退!”
高延絲毫不客氣地冷哼了一聲,又若有似無地瞪了被護在後方的舒蘭一眼,領着自己的手下揚長而去,其餘人也各自散去,就算再閒也要裝出幾分忙碌來,更何況大戰在即,每個人手頭都有自己的任務,一星半點的懈怠都有可能讓他們在戰場上送命,誰敢輕視?
舒蘭定才真正地把心臟落回胸腔,也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臉頰上的疼痛,下意識地擡去摸,疼得噝噝吸氣,指頭染上了血紅。
怎麼倒黴的總是他呢?那個原本被設計的傢伙現在好端端地朝自己走來,她這個原本應該置身事外的人卻蒙上了血光之災,真是有夠衰的。
龍晟雅陰沉着一張,直直走進主賬,冷巖也緊隨而入,順便示意舒蘭、阿斌和小齊三人也進去,舒蘭默默嘆了口氣,只好無奈地也跟進去。
“說說吧!”
王爺似是比平常更少了幾分耐性,舒蘭一進主帳就冷聲質問着,那逼人的寒氣讓舒蘭冷不丁地打了個顫,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阿斌,兩人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
個眼神,便由阿斌簡單地說出了事情的始末。
龍晟雅聽完沉默了良久才徐徐開口,“原來如此,看來……是他們有些心急了,竟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就要對本王動手,冷巖,抓緊佈置,本王要趕在那個蠢材犯傻之前收網,記住,高延,要活的,別讓他有任何機會死。”
顯然,高延已經徹底惹惱了龍晟雅,從來沒有人敢對他如此無禮,他內心的惡劣因子只怕已經完全激化出來,舒蘭心中不禁有些同情高延,居然惹上這個性格陰晴不定的男人,別死得太慘纔好。
舒蘭腦子裡正有些不受控制地跑着馬,卻突然被點到了名字,只是下意識地朝聲音的源頭望去,有些呆滯地看着龍晟雅的嘴脣一張一合,“舒蘭,冷巖另有任務,你替本王送信給餘子騫,讓他無論用什麼方法,在七天內把信息傳回京城。”
龍晟雅說完,便沒再理會舒蘭,而是自顧自地提筆寫信,再以特殊材料封口,待舒蘭緩過神來時,冷巖已經將信拿到了她的面前,“馬上去辦吧!”
“是。”
怎麼突然就讓她來送信了呢?而且還不讓阿斌和小齊護送,她要是半路上出遇上危險怎麼辦?信不小心丟了怎麼辦?是要拿她的小命賠麼?更重要的是……她現在臉上橫着一條不算短的傷疤,而且還帶着血跡,這樣子出現在餘子騫和兒子面前,當真不會有問題麼?
舒蘭就帶着這滿腹的疑問,由阿斌牽着馬送到了營地門口,十分鬱悶地策馬而去。
龍晟雅,他心情不好就要整着她玩兒麼?這個惡劣的男人,果然是不值得她有半分心軟,就算是爲了遠在京城的王妃,那也絕對不行!
就這樣,舒蘭懷着一顆極其忐忑的心往裕鎮奔去,一路想着,索性就說這傷是自己切菜的時候走神不小心弄的,再不然就是摔跤弄的,什麼都好,反正就是不能說是被高延用刀割的……
不知不覺間,她都已經來到了店鋪外頭,才準備深呼吸蓄積勇氣,裡頭一直擔心着的掌櫃已經迎了出來,將她送進了後院,擡頭便看到了餘子騫驚訝中帶着幾絲憤怒的表情。
完了!
“子騫……我今天切菜不小心傷着臉了……”舒蘭這真的完全是無意識之間說出來的,沒有半分說服力,一最後聲音都小得快聽不見了。
她默默地垂下頭,索性不再解釋,一股作氣地走到餘子騫身前,將信拿出塞進她手裡,然後,轉身便想離開。
這種時候,她還是先離開比較妙呀!她也不想自己受傷的,可是,那種情況下,她實在是沒辦法護住自己,而且,這傷也完全是個意外嘛!
舒蘭心中欲哭無淚,又逃走無門,因爲眨眼的功夫,她已經被餘子騫半強迫地摟進了屋裡,她安靜地坐着任由余子騫爲她臉上的傷處上藥,心裡已經完全沒有解釋的意圖,最終只是平靜地把事實說了出來。
“子騫,我沒事,這次受傷真是意外……”你可千萬不要發瘋突然撂挑子不幹,那樣真會把王爺那頭陰險的獅子徹底惹怒,然後大家就可以死一塊兒去了。
她其實挺想安生地活下去的!至少,只有活着才能愛着這個讓自己感覺到溫暖的男人。
“你還是受傷了,就算只是個意外,也仍舊是我無法控制的,我甚至沒辦法護在你身邊……”
餘子騫說的倒是事實,舒蘭就算可以隔三差五地來鎮上見他們,但仍舊是被困在了軍營,而餘子騫,只能安份地等在鎮上,不能出現在軍營,否則,王爺佈下的這條暗線就有暴露的危險,那麼,他們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將付諸東流。
舒蘭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伸手抱住餘子騫的腰,鼻間充斥着他身上讓她安心的氣息,道:“子騫,我們都明白,走到這一步,誰都不能回頭了,除非這裡的一切戰爭都結束,否則,我們甚至不能奢求能夠平安地回到京城,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害怕……可是,只要一想到,這裡的事情結束之後,我們也許就能直接回青水城去,過我們期待的生活,我就覺得沒那麼害怕了,你也是這麼想的,對嗎?”
她的語氣雖然是在詢問,可是,心裡卻早已篤定,兩抱持的必定是同一個念頭,可眼下身處困局,王爺解脫不出來,他們誰也跑不掉,就算他們能偷偷逃回京城,可是,王爺的身後還有皇帝,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哪裡纔是他們的立足之地呢?
先前在路上或許還對龍晟雅有些怨念,幾乎就要篤定了他是拿自己再泄憤,可現在想來,他讓自己在這個時候來面對餘子騫,根本就是逼着他們認清現實,也讓他們徹底身陷亂局之中。
逃?根本就是妄想!既然逃不掉,那就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奮戰到底吧!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抱着,許久都沒有說話,舒蘭心想了很多,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兒子的安危,他們兩個至少是成年人,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可舒景不同,一個四歲大的孩子,再如何聰明都抵不過成人的武力,一旦被人抓去威脅,他們只會潰不成軍,思來想去,她最終還是開口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子騫,我想……把孩子送回青水城去,這裡太危險了。”
“我明白,老管家已經派人過來接應了,這兩天就會到,我已經跟景兒商量過了,他很懂事,已經答應回青水城去了,如果王爺沒有明令讓你什麼時候回去,你便在這裡陪他兩天吧,恐怕……要有許久見不着面了。”說完之後,兩人陷入了長長的沉默當中,舒蘭心中酸楚不已,覺得很對不起兒子,卻又無可奈何。
“嗯。”
之後的兩天,舒蘭一直陪在兒子身邊,誰都沒有提及分離的事情,直到老管家的兒子趕到,母子倆才雙雙紅了眼眶。
“孃親,你和乾爹一定要早點回家,我會乖乖等你們回來的。”
“孃親答應你,一定會早點回去的。”可事實上,她心裡充滿了擔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着回去。
她現在面對的,畢竟是戰爭,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
老管家的兒子沒有多作停留,只休息了一晚,便在第二天清晨帶着舒景離開了裕鎮,爲了保障路上的安全,他從青水城帶來了一隊鏢局僱來的護衛,並於十天後,平安回到了青水城。
舒蘭從餘子騫那裡得知這個消息,終於安下心來,專心做着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但願,一切能順利結束。
(本章完)